湿的，很凉。
好像是真人。
来人带着雨夜的寒气，肩膀上还有未干的水迹。带着几分狼狈，额前的刘海沾了水，有些乱。
剑眉星目,身上的皮衣有种冷硬的质感，里面穿的也是黑色的衬衫,整个人带着深秋雨夜的凉意。
——表情却柔和,就着灯光望过来时，眸底有些湿意……让孟乐想起被淋湿的小狗。
“你……”
“我……”
开门的沉默过后,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然后又同时收声。
“你先说。”
孟乐听到对方道。
他张了口，也忘了自己刚才是要说什么，愣愣地问：“秦景总裁，你这是……又来河津出差了？”
话刚出口就后悔。
没话找话也没有这么说的……
对方的目光一直放在自己身上,他有些不好意思，用食指蹭了蹭鼻子，移开了目光。
然后,他听见对方道：“不是。小乐，我是来找你的。”
“嗯？”
孟乐站直了身体。
老旧楼道里的声控灯不是很好用,亮起来的时间也很短。门口两人说了没几句话,便无声无息地灭了。
只剩从屋内散出来的光亮。
他下意识看向门口的人。
孟乐站在光里，秦景站在光外。
对方往前走了一步,踏进了光亮。
熟悉又清冷的味道萦绕在他周围，两人离得很近，他甚至能看得清秦景总裁脸上有两道细小的血痕，在右脸。
“小乐，我在追你这件事，还算数吗？”
秦景的声音低，但清晰，分毫不差地传进了孟乐的耳中。
一句话如平地惊雷。
孟乐微仰头看着离自己很近的人，喉结轻动，问：“什么？”
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景总裁不是已经和他，拉开距离了么。为什么又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跟他发完那样的消息，又说这样的话。
他看着对方的眼睛。
那双眸子很认真，且诚恳。
“可……您不是，已经拒绝我了吗？”
孟乐变得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深夜，寒风重露，孤身一人等在他家门口，张口就是……追他？
这让他混乱。
放在身侧的手抓住了裤边，悄悄拧起来。
“我从来没有拒绝过。是我喜欢你，在追你，本来就只有你拒绝我的权利。”这人说话的时候，眼睛盯着自己，眨都不眨一下。
这个距离……还是太近了。
孟乐想往后退一退，拖鞋先抵到后面堆在门侧墙边的纸箱上，没能真动。
紧接着，他听见对方问。
“把我的衣服和伞寄给我，给我打钱，还感谢我之前对你的支持……所以，小乐，你是想要拒绝我的追求了，因为那天见面的时候，我表现得不太好？还是这段时间以来，你不想和我继续做朋友了？”
孟乐懵了一下。
是真懵。
他觉得此刻，秦景总裁说的话应该是他自己的词。
还有……这似乎是他第一次见秦景在自己面前说出这么多话来。
还带着明显的，情绪。
像是失落。
“不是……”
他否认了一句，试图把事情往前倒：“秦景总裁，不是您……因为觉得我不太符合，嗯，想象中的样子，所以见面的时候，做什么事情都跟我保持距离的吗？”
这么说……说得够清楚吧？
他说完，去看对方的表情。
秦景总裁轻轻皱起了眉：“我没有想要保持距离。是学习网恋见面那一课的老师讲，要发乎情止乎礼，哪怕心里再激动，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要保持礼貌，否则会让对方觉得轻浮。我不想让小乐对我留下不好的印象。”
两人离得太近，对方声线低沉又好听，明明是正经又认真的解释……传进耳中，却激起一耳朵的酥麻。
像是在说什么缠绵的情话。
……所以，不是想要保持距离，而是因为听什么老师讲，要保持礼貌，想让自己对他有个好印象？为什么网恋要在上课……噢，这个似乎不是重点。
要这么说，似乎也合理。毕竟秦景总裁看上去，就是那种很会遵守规则的人。
“那……您选的电影，不是因为不想跟我产生接触或者是，过于暧昧的气氛？”
孟乐忍住想要去揉一下耳朵的冲动，又问。
“我以为看我专业领域的电影，我可以为你讲解，我们就能聊更多话题……但你好像不喜欢看电影时，太卖弄的人。”
秦景说着，话中停顿了一下。
听见秦景的话，孟乐也想起来了。
他就说为什么当时景哥好几次在后边那很装的男的开口前多次欲言又止。
原来，那部什么经济学机器什么市场，是想要跟自己有话题可聊啊。他当时说不喜欢那人装，是因为那人明摆着就是显摆自己懂得多，说的话跟剧情都没什么关系了，人家电影演一出，那人自己说一出……声音还大，打扰别人。
当然不是说秦景总裁啊。
“我没说你，你要是想跟我讲，那当然很好啊。”
孟乐小声道。
“嗯？”
“咳。所以，最近这一周，回我消息变简短，也不是……客气疏远的方式？”
他小心翼翼问。
“不是。对不起，这一周我应该好好跟你发消息的。我光顾着忙工作上的事情，回消息不够及时，也不够详细，这是我的问题，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对方目光灼灼，盯得孟乐错开目光。
“没……你那么忙，那天你打电话的时候我也听见了，知道出了急事……是应该先紧着工作。”他抿了抿唇，脸有点发热：“是我想太多了。”
想明白了，那他就想明白了。
秦景总裁……景哥没有想要断联的意思，那这两天，都是自己因为看到了别人网恋奔现的事情，把各种明显不明显的例子硬往自己身上套？
天呐……那他到底在干什么？
自怨自艾了半天，偷偷伤心难过，一个人默默决定斩断和景哥的联系……真是越在意，越容易出丑。
他在自己演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失恋悲伤独角戏啊！
尴尬。
想明白的孟乐只觉得尴尬。
是个人都会觉得他莫名其妙吧，前两天还好好的，突然发难开始演上戏了，人家是真的忙，也说了为了收拾烂摊子熬通宵……为了自己的情绪和，一种很非主流的，扭捏的悲伤而跑过来。
……这显得他非常不好！！！！！
“不，是我的问题。如果我和你聊天内容让你觉得不舒服，那就是我的问题，是我没有协调好工作和感情，本来就是我的错。”
秦景仍旧道。
“没有……是我太敏感了，还让你这么老远跑过来，解释。”
孟乐垂下目光，两只手的食指悄悄勾在一起。
“是我没有把学到的理论运用地很好，是不是和你见面的时候，我表现得很不好？之后也没好好回消息，才让你，把我送你的东西都还给我？”
他听见秦景又问。
话题好像又回到了一开始，但内容却和一开始完全不一样了。
至少从孟乐的角度来说。
“你表现得挺好的，不是……你挺好的，之后也好好回了消息，是我想多了。”
一时之间，他都不知道怎么解释。
“可是，你都不叫我景哥了，叫我秦景总裁，还对我说您。”
他听见秦景道。
这声音中，还带着丝……不那么明显的委屈。
孟乐抬头，正好撞进那双赤诚又真挚的眸子里，深邃的眉眼好看得不像话，这样专注的盯视让他本就不镇定的心更慌了神。
“那，景哥你不是说了要保持礼貌么，我也是保持礼貌，不想让你觉得我轻浮才这样。发乎情止乎礼，心里再激动也不能逾距，这不是你刚才说的嘛。那我不叫你秦景总裁了，景哥，你其实也可以不用那么……礼貌。”
慌乱的情况下，他觉得自己嘴巴在胡乱抓词，话都说得乱七八糟。
“真的吗？”
他听见秦景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