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只相触了一秒就分开，可是余韵却让人有些想颤抖。像是跌进了滚烫的怀抱，找到了最熟悉妥帖的温度，下一秒就被粗暴的分离。
惊鸿一瞥的神魂契合，和慢慢从精神海渗透到心底的不舍，想要再试一次。
两人都有些失神，就在这时，小毛丝鼠抓住了精神力笼未封闭的空隙，尖叫哭嚎着往外逃。
刚才小毛丝鼠完全被越橙的精神力屏蔽住，所以它的父母并未发现它被抓，此刻它的哭声一出，两只毛丝鼠立刻瞬移过来，张着血盆大口，能咬破机甲的獠牙冲着萧湛然两人咬过来。
萧湛然迅速回神，精神力转向，瞬息之间，一个更大的精神力笼子形成，把逃出半步的小毛丝鼠和急奔而来的毛丝鼠父母，一起关了进去。
萧湛然形成的精神力笼和越橙刚才的封闭空间又不一样。
越橙本着实验的心态，构建的是一个没有缝隙的匣子，完全隔绝了内外。萧湛然建立的却是鸟笼一样的空间，空隙很多，却依然封住了毛丝鼠的空间能力。笼子的条框上闪烁着寒冰，毛丝鼠一家试图往外逃时，就会受到攻击。
公毛丝鼠暴跳如雷，愤怒地大吼，催动自己的空间能力，“倏”地一下消失，紧接着，它又出现在了原地。
如此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变换空间离开，它试图用锋利的獠牙咬上四周的笼子，却咬不动。半晌后，终于安静下来。
毛丝鼠父母恶狠狠瞪着外面的人，小毛丝鼠趴在妈妈背上抹眼泪，泪珠落下穿过笼子的空隙，直直坠落在地上。
越橙却顾不上夸萧湛然的精神力笼设计得精妙。
他后知后觉，刚才两人之间那玄妙的感觉是什么。
是全民素质教育培训班上，老师所说的“契合”。
Omega的生理卫生课特意教过一个词，“契合度”。这是星际时代特有的东西，Alpha和Omega的契合度越高，二者的结合越完美。
一千多年前，帝国就已经废除了《强制匹配婚姻法》，支持自由恋爱，支持无性别恋爱，所以老师并没有多讲契合度这件事，只说了几句。
“有调查数据说明，信息素高度契合的人，精神力也会高度契合。这样的伴侣在结合的时候，能获得双倍的快感。”
说到这里，老师遗憾地叹息：“没有了基因数据库的强制匹配，很少有人能一下子就遇到高契合度的伴侣，同学们，如果你们幸运地逮到了那个人，要珍惜哦～”
越橙只把生理卫生课当成必修的学分来对待，从来没想过自己会遇到精神力高度契合的人，而且还是朝夕相对的战友。
他莫名地想起了，前几天顾承星向他坦白的那些话，以及那只元帅夫人特意送给他的纯银色腕镯。
热度一丝一丝爬上了Omega的脸颊，幸好所有人都坐在机甲里，没人看得见。
这几天，越橙刻意减少了和萧湛然说话的频次，非必要不交流。两人渐渐从那天尴尬又强装镇定的氛围中走出来，默契作战，却又礼貌疏离。
这一切在刚才那不经意的精神力触碰下，土崩瓦解。
越橙打开浮光机甲舱内的冷气，温度一点点下降，理智赶走了纷扰的思绪，少年的目光渐渐清晰，先解决比赛。
毛丝鼠被萧湛然解决，校队已经重新编整完毕，南宫莲心走过来，询问他是否出发了。
越橙点头，下令继续前行。
越橙没有杀毛丝鼠一家，他叫顾承星联合校队机甲师，用隔绝空间的材料，做了一个真正的囚笼，把它们关了起来。等出了赛场，可以拿它们和老师换下一场比赛的能源。
队伍重新往前，全程，越橙都刻意保持姿势，没往黑色机甲那边看一眼。
直到走出花海林，从“飞花”地图来到了“融冰”，队伍都没再遇到星兽。
“融冰”是一片看不到边际的湖，湖面凝结了一层浅浅薄薄的冰。正是冬春交替之际，积雪陈冰融化成水的景象。
冰蓝的湖面安静平和，雪白的波浪凝结成了碎冰碴，想要渡过冰湖，就要解决融化到一半的冰面。
越橙看了眼天色：“所有人原地休整。”
从入口处走到这里，已经过了大半天，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五点多，太阳将落。校队先是和无尽海打了一场激战，又徒步穿越了花海林，体力消耗极大。
越橙的感知范围内，冰湖现在没有星兽威胁，又有干净的水源，视野开阔，很适合作为临时休息点。
众人出了机甲，开始以小队为单位，扎营吃饭，机甲师抓紧时间给机甲受损的队友修补。
顾承星拉着皇甫茜到湖里抓鱼去了，少了他俩，恭喜发财队的驻地一片清净。
越橙闭目思考了一会儿接下来的赛程安排，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他感受到了精神力波动，十分紊乱的波动，像是痛苦的呻吟。
他起身走出帐篷，精神力波动离自己很近，就在恭喜发财队的驻地内。那里是，Alpha的帐篷。
恭喜发财队的帐篷一般搭三个，Alpha一个，Omega一个，队长Beta独占一个。皇甫茜不在，此刻里面精神力紊乱的人是谁显而易见。
越橙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了，轻轻唤了声：“学长？”
无人应答。
少年走了进去，Alpha的帐篷和他们的没什么区别，都是精简的行军用品。
黑发青年面色酡红，双眼紧闭，额前的头发微微被汗濡湿，看起来十分难受。
纯黑色的军装外套被挂在一旁，白衬衫的扣子解开了几粒，衣角因为躺在床上被压出了几分褶皱。
越橙又叫了一声学长。
床上的人依旧没有丝毫动静，越橙感知范围内的精神力波动依然是紊乱四溢的。
萧湛然身上没有任何外伤，只有胳膊上有一个针眼。越橙想起点什么，转身去看垃圾桶，果然，里面躺着一支空了的阻隔剂针管。
信息素紊乱症吗？在这个时候？
越橙想起了上一次，在皇甫中将的军舰上，Alpha信息素紊乱时的样子，那时萧湛然至少是清醒的，并没有失去意识。
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立刻拨通了皇甫茜的通讯。
皇甫茜拎着一条鱼，惊讶不已：“上次他说他已经好了啊？医生说他的状态很平稳，不会影响比赛的。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越橙皱起眉头：“他的紊乱症具体是怎么回事？”至少要找到萧湛然突然陷入昏睡的原因，才能确定是否该向主办方求助，送他离开赛场治疗。离开意味着淘汰，不到万不得已，没有人愿意就这么出局，更何况是主力队成员。
萧湛然患上信息素紊乱症的具体事由，知道的人不算少，皇甫茜也没隐瞒，告诉了越橙自己所知道的事。
越橙听到废弃星时，愣了一下：“你确定是五月份的事？”
皇甫茜点头：“是，指挥，我们这就回来看老萧。还有，这条鱼我们烤着吃吧？”
越橙清冷地扫了一眼光屏那边的银鳞鱼：“行，你来烤。”
皇甫茜：……她不敢再说话，火速挂了通讯。
越橙看着床上安静无声的人，神色复杂。
废弃星，五月，被高契合度的Omega信息素诱导，过度爆发造成的紊乱症。
这些关键词和刚才两人的精神力契合联系在一起，越橙在听到事由的瞬间，就完全想明白了。
萧湛然变成现在这样，居然是因为自己。
信息素紊乱是被他那晚外溢得满丛林都是的信息素诱导，现在昏睡不醒是因为刚才两人的精神力触碰到了，精神力和信息素是互相影响的，那短暂的一触即分，再次诱发了萧湛然敏感的信息素。
少年迟来地惊觉歉疚，和心头不易察觉的慌乱。
凌乱的脚步声出现在了帐篷外，是皇甫茜他们回来了。
皇甫茜急吼吼地冲进来，上前摇晃萧湛然的肩膀：“老萧，醒醒？”
越橙：……
“别乱动他，他是病患。”少年忍不住说了一句。
皇甫茜乖巧地松手，又想起什么：“指挥，你是Omega，还是和星星一起在外面等吧。”
越橙没再说话，走出了帐篷，站在门口，看皇甫茜和白冰鲤商量该怎么给萧湛然降温。
床上的人却轻咳一声，缓缓睁开了眼。
四个人齐刷刷盯着萧湛然，皇甫茜内心惊喜：就是我把他晃醒的吧？有用！
萧湛然坐起来靠着床杆，声音哑到几乎听不见：“我没事，我不退赛。”刚才越橙和皇甫茜的通话，他听到了，只是没力气给出回应。他的意识是清醒的，昏睡是因为阻隔剂正在压制疯狂涌动的信息素，带来的身体反应。
在校队里所向披靡，单兵系无人能敌的青年，此刻看起来脆弱无比。浅金色的眼眸里潋滟了发烧带来的水雾，像只受了委屈的大狗。
白冰鲤拧开了一瓶水递给他，萧湛然没接，而是掏出一支崭新的特制阻隔剂，自顾自扎进胳膊里。
皇甫茜惊呼：“你怎么又打了？你忘了我跟你说的，我上次一口气扎了三针，结果失去了一周的嗅觉的事了？那烤鱿鱼据说香遍了训练场，我却什么也没闻到！”
她正喋喋不休，却感觉有人从自己身边穿过，她定睛一看，然后疑惑出声：“哎，指挥？”
越橙已经走进了帐篷，一把抓住萧湛然的手：“跟我来。”
毫无防备的Alpha被他一把拉起来，拽着往外面走。
这下连白冰鲤和门外的顾承星都一起愣住：“橙橙你要……”话还没说完，越橙已经把左手高高抬起，这是噤声指令，习惯听指挥话的队友们齐齐闭嘴。
“这事我来解决，你们不用跟来。”留下这么一句话后，越橙就拉着萧湛然径直去了湖边。
余下的三个队友面面相觑，半晌后，皇甫茜憋出一句：“烤鱼吧我们？”
夕阳把冰湖染上淡淡的红晕，傍晚的春风有点凉。
被风一吹，萧湛然的意识清醒了许多，他的目光落在两人的手上。越橙正拽着他往前走，两人的手掌紧紧牵在一起。
指挥的手很好看，骨节分明，纤细白皙。
因为牵手的动作，黑色的军装袖子往拉了一段，露出了清秀的腕骨。萧湛然眼前浮现少年戴着腕镯不断勾弄的样子。
他觉得自己还没醒。
黑发青年闭了闭眼，深呼吸，准备离开这个莫名的“梦境”。
越橙却已经松开他的手，少年指挥的声音清越如玉石相撞：“进机甲，入湖。”
萧湛然愣了一下，刚想说话，就看到越橙已经放出浮光，爬上机甲，哗啦一下跳进了冰湖中。
少年的手松开后，掌心还留着浅浅的温度，湖面薄冰碎散，凉风刺得人微微头疼。萧湛然看了看掌心，似乎，不是梦？
他不再纠结，干脆利落地放出掠影，进入黑色机甲，跟着跳入冰冷的湖水中。
两架机甲迅速下沉，远离了赛场内的微型摄像头。
一黑一白两架机甲，在冰蓝澄澈的湖水中，渐渐靠近。
第69章 抵达终点
湖面的光晕透过冰层, 照亮了层层迭迭的湖水。
浮光伸出手掌，贴上掠影的掌心。
萧湛然不明所以, 配合地与越橙掌心相贴。
下一秒，熟悉的精神力传来。
不再是浅浅的感知连接，而是柔和的，独特的，属于少年的精神力一点点包裹住了掠影的机甲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