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炽,径直走了过来,来福围上去,冲他摇起了尾巴。
时书:“你不拿凳子吗?”
谢无炽站到了桃花树底下,清晨阳光朗照,破碎的光斑倒映在时书脸上。谢无炽很高,伸出一只手递给他:“过来。”
“这不合适吧?你拿个凳子。”
“院子里没那么高的凳子。”谢无炽道,“下来。”
时书说:“要不你让开,我还是跳?”
没等他说完,谢无炽似乎失去了耐性,手腕忽然被他的手拽离了树干,时书霎时睁大眼,然后又立刻闭上了眼。
“哎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被一双手臂抄过腋下,搂住后背,但那个位置明显避开了伤口,另一只手托着屁股,抱在怀里。
谢无炽抬起下巴,时书低头睁开眼,两双眼睛霎时对视,一双漆黑,一双褐色,谢无炽被阳光照得微微眯起了寒冷的双眼。
时书一把抱住他的肩膀:“我靠!好惊险!”
时书跟坐了过山车一样,忍不住失笑:“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这是又把人当兄弟了。
谢无炽垂眼,轻轻把他放到地上,时书笑声停了,但狂笑声还在延续:“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时书:“……”
“?”
不远处的小路尽头,站着一高一矮两道身影,高的人清瘦孑立,病态毕露,一身青衫拿着一把扇子,掩着嘴角失笑。
矮一点的宝蓝色绸缎,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捧着肚子狂笑,拍打膝盖。
“裴哥,你看这两兄弟!啊哈哈哈哈!”
完了。时书自己丢人也就算了,还让谢无炽跟着丢人了。
时书认出了裴文卿,但不认识那个小的,谢无炽静了静,面色恢复如常:“九王子,裴兄。”
裴文卿向他拱手,手里拎着一只烧鹅:“谢时书,我听林太医说,你生了病,过来看看你。”
时书昨天帮了他,他便记得,现在回来了。
“客气了客气了,”时书接过烧鹅,看那个小少年,世子楚惟第九个弟弟,楚恒,“你是……”
楚恒:“对本小王就不必多见礼了,本小王找裴哥读书,听说他今天来找你,就一起来了。”
这少年说话自带一股豪气,似乎很聪明伶俐,目光转动,对谢无炽十分好奇,毫不掩饰地再三打量。很明显这才是他来的真实目的。
谢无炽:“在下要去参议房,恕不奉陪了。”
“去吧去吧。”楚恒看他的背影,“谢时书,你哥真是青年才俊,你,也是个美男子。”
“……”
楚恒:“其实他不是你哥吧?”
时书:“你怎么知道?”
“林太医说的。”
“……他怎么发现的?”
楚恒:“林太医当世名医,看一眼就知道症状在那,你们兄弟间相貌殊然,据林太医说,这里面可能涉及血缘,隔代……”
“这么厉害。”这林太医身在古代,都快研究出基因与遗传了。
“不过你放心,他只跟我们说了,不会和其他人说。”楚恒敲着扇子打量他,“你俩是断袖吗?刚才抱你下树,很悱恻。”
“……”
时书:“不是,我恨男同。”
“进来坐,喝点茶。裴文卿,你昨天回去还好吗?”
时书直呼其名,裴文卿先怔了一下,随后笑笑:“还好,不足之症,习惯了倒可以和这病相安无事。”
楚恒话多:“听说你昨晚被鸣凤司的人追杀了?”
时书:“谁说的?”
楚恒:“还是林太医。”
时书:“林太医嘴跟漏勺似的,还好,什么事?”
“讲讲,快讲讲!”这小少年十分感兴趣。
时书来了这,也没朋友,和他们相处没架子也算愉快,时书就把这件事说了,只不过略去被谢无炽舌吻的一段,说自己逃了出去。
楚恒:“为你喝彩!厉害,厉害,刮目相看!”
时书:“还行,国家一级长跑运动员,跟你闹呢。”
这个词,他们就听不懂了。
裴文卿手拿扇子,时不时咳嗽两声,面带浅笑。时书听说他清高孤傲,恐怕不是如此,只是和别人聊不到一起罢了。
“裴哥的父亲就是死于丰鹿鸣凤司之手,所以特意来看你。”楚恒说。
裴文卿:“那些人嗜杀,你没被抓住太好了,否则皮给你剐一层,什么刑具都上,把你从活人折磨成死人。”
时书霎时想起来:“你父亲€€€€”
裴文卿神色又有郁色,他这病骨,便是父亲冤死怄气怄出来的。时书连忙拍他肩,无言地安慰。
裴文卿:“不用,我心里都明白。”
楚恒相比更开朗:“书哥,你能教我怎么逃命吗?我愿意拜你为师。”
时书:“不用拜师,直接教你。但我现在身上很疼,只能指导,不能示范。”
真示范,谢无炽回来又要开嘲讽,说他命大了。
他俩走到一片空地上,跑步。裴文卿沉默了,他端着小板凳,坐旁边看这两位跑,脸上有真情实感的笑意。
上午时辰过去,二人都告辞离去了,但约定了很快又来。
时书送他们走,谢无炽的身影从不远处出现,十分醒目的淡蓝色衣袍,挺拔如玉山的身姿,走路不紧不慢,眉间似有思索之态。他穿过桃花树林过来,停在时书跟前,手里拎了只装好的食盒。
谢无炽:“给你带了饭,吃。”
时书:“纯养儿子啊,爹!”
谢无炽坐下喝茶,看到桌上的杯子,明白这几人刚走不久:“你和那裴文卿聊得来?”
“他怎么了?很安静,不爱说话,但性格不错。”
谢无炽垂眼看茶水,道:“好,聊得来,就多来往。”
裴文卿父亲裴植,“新学”领袖,此学说虽不受朝廷重视,但在士人之间极富影响力,且裴植的名声清正耿介。裴文卿有裴植未公开的著作,备受文人集团瞩目,他本人也有许多议论时政的手稿,十分精彩,鞭辟入里,在太学生的影响力卓然。
能拉拢裴文卿的关系,是一件好事,不过这些话,谢无炽没必要和时书说明。
“世子得知昨夜鸣凤司追杀的事,他去质问,这件事能了结了,不用再提心吊胆。不过,你我还是要去一趟接受讯问,才能交差。”
时书没听清:“行,这烧鹅好吃,你要不要尝尝?我答应裴文卿,下午去他那院子转转。”
“……”
谢无炽面色沉静,掠起眼皮,目光停留在时书身上,脸色倏地阴郁:“你换衣服了?”
时书:“嗯,刚才不知道你中午要回来,那伤口的膏药还没涂,便是楚恒和裴文卿帮我上的药。”
对时书来说,这并没有什么,无非是露出上半身和一个男的面对,他在大学寝室偶尔洗了澡也会光着晾几分钟。
谢无炽:“你脱了衣服让他涂的?”
“没有,”时书说,“就掀开了背后,他帮忙涂药。”
谢无炽端紧了茶杯,这种事,本来也没什么,对他来说,其实也并不重要。
谢无炽垂下眼,平静地笑了笑:“好,很好。”
时书:“……你表情有点怪。”
“哦?那可能是因为,我有点磕你俩了。”
时书:“……”
作者有话要说:
谢无炽:关我什么事,他交朋友,他的自由
性瘾哥:(后槽牙咬碎)(嫉妒得眼睛发红)(不可遏制开嘲讽)嗑了
第20章
摸手
时书:“话说明白,什么磕上了?”
谢无炽心平气和:“你和裴文卿,互相友爱,很赏心悦目。”
时书叼着鹅:“友爱我懂,赏心悦目什么意思?”
谢无炽:“你对谁都好,所以别人也想靠近你,裴文卿体弱多病,正缺一个你这样的活泼人逗他开心。长此以往,你们能成为知心好友。”
时书:“嘿嘿,交朋友是这样的。”
接着,品味到异常:“所以你磕什么?”
“磕你俩,很般配。”
谢无炽点到为止笑了一下,除了刚才那一瞬间似有不稳,他早恢复了情绪如常的状态。
时书眨了眨眼,这正是他费解的地方了,总觉得谢无炽意犹未尽,话里有话,似有暗示。
时书时常看不懂谢无炽这些地方:“怎么了?你觉得他不好?”
谢无炽:“好不好,不重要。”
谢无炽把杯子放回桌面:“你对谁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