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炽坐在他身旁的雪地上,他眉眼平静,看着不远处的茶河前线,似乎单纯是在陪时书坐着。
这张俊朗侧脸线条明晰的脸,生的很性感,不管多少次看见,偶尔都会被帅得心里惊一下,类似:卧槽,长这么帅?
时书慢慢把目光转开,谢无炽垂着眼睫,他这副等着别人跪舔的尊容,偶尔还让时书挺惊讶的。
时书注意力转移到了不远处。
眼前的茶河没有渡口,也没有兵士和守卫,不过隔着一段距离便有碉堡和€€望塔,时刻监督敌军的动向,一旦敌方越境便会燃起烽火或者骑马通知信息。
边境,边境……
登锋履刃,马革裹尸。
血握刀兵,有去无回。
时书撑着俊秀白皙的脸,不远处的骑兵停下,笑着说:“哎哟,不会骑马还骑?刚才要是渡过茶河,你这张小白脸就得被€€狗的箭射成筛子咯!”
时书:不是说你的生活没有观众吗?
时书脸一红,笑嘻嘻道:“那我还是停下来了,不过如此嘛!”
骑兵说:“总之你们小心点啊!别越境,€€狗这群小人,可别给他们发难开启边衅的机会。”
时书站起身,抖身上的雪:“打仗吗?我昨天看见他们越境了。”
“不一样,大景只说防备,还准备跟€€狗议和。对面不见得这么想,想打仗得很呢!总之注意点!不许越境骚扰,更不许落下口实!”
时书:“明白了。”
这几个人说着说着生了气,催动马匹,哒哒哒地往前巡逻。
时书思考着:“原来大景不想打仗,还想要和平啊?”
谢无炽:“打仗耗费巨大,一场仗能把国库打得山穷水尽,经济倒退,打输了还有罪,所以当权派一般不喜欢打仗,更想沉浸在‘歌舞升平、国泰民安’的幻象中享福。”
时书看谢无炽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时书隐约觉得不妙:“怎么了?”
“不过战争能解决国内的大部分矛盾。比如朝堂上党争严重,打一仗就能转移矛盾。”
时书看着谢无炽,他脸上露出了微笑,经历风雪,对待时书的神色十分温和:“知道怎么升官最快吗?”
时书:“考科举?入馆阁?”
“不对。”
谢无炽生的眉压眼,一双眼偶尔显得极其阴鸷,他眉梢漆黑,思索着盯着茶河对面。隔着寒冷冰冻的河流,大€€的疆土也被冰封,除€€望塔便是崎岖不平的山地和沙漠,偶尔能望见灰矮的茅屋,时不时有骑兵来回走动询问岗哨。
“€€€€加军功,是升官最快的途径。”
时书心尖一凉,看到他眼中的鹰视狼顾,谢无炽牵住了马绳平静地道:“想要拥有权势、甚至逐鹿中原的入场券,最快的方式是加军功。加军功一定依靠战争,这是人尽皆知的规律。”
“所以任何野心家都唯恐天下不乱,乱了才好发迹。尤其是战争,它会迅速击溃这个国家表面的体面,让势力重新洗牌。”
时书听得头皮发麻。
又开始了,这个阴暗批。
时书听他说话,总感觉有个优雅的大反派正在侃侃而谈他的暴力美学,其中涉及到控制、杀戮、自尊等一系列的东西。
谢无炽只是用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嗓音说话,却给人后背起冷汗之感。
时书回望这片崎岖的山河表里,懒洋洋道:“我不行,昨天看到那群被砍杀的遗民,根本忘不掉。我希望不要打仗。”
这时候,不远处,走来一缕幽魂。
“……哎。”
时书眼睛一亮:“你过来了!”
杜子涵:“我打扰了你们吗?我可以再回去,或者站远点。”
时书:“不用不用,不好意思,我以为你会找个温暖的地方等着。”
杜子涵:“……跟你们在一起比较有安全感,我有点讨厌一个人了。”
一句话,说得时书半夜想爬起来抽自己,连忙跑过去:“对不起对不起,下次不会丢下你了。”
谢无炽转过视线,再望了一眼茶河对岸,暗光收拢。
牵着马,一行人往回走。
时书腿还有点软,谢无炽先走了过来:“上马。”
时书:“不用,我走路就行了。”
谢无炽并不说什么,等一起回到集市附近,准备回城,谢无炽再问:“想不想买吃的?”
时书捧着一大包森州特产,再往马背上囤了些粮菜,杜子涵连忙在一旁搭着手。
寒风呼呼往身上灌,吹得时书鼻尖通红,尤其是一起放行李时,没留意落到身上的雪。
时书转过脸:“子涵,你还有什么想买的?”
杜子涵转过脸,时书眼前落下阴影,他鼻尖上的雪被一只手碰到,将脸颊上的雪絮也蹭了开去。谢无炽:“注意些,会烂脸。”
时书抿着唇,杜子涵一转眼就看见这一幕,立刻匆匆把头转开含糊道:“呃,我不挑,我很好养活,现在每天吃的都够了,我干啥都行。”
时书:“………………”
时书一眼认出,这是他读书至今被表白,他兄弟在旁边看戏会露出的尴尬表情。
时书喉头一滚:“不是,老杜你€€€€”
再抬头,谢无炽刚垂下手,转身留下一个背影。
哎?
这是在干什么?
不是吧?时书人都清醒了:我成男同了?
时书左右看看,城门口的卫兵催促:“快走。”
时书往里走,喉咙中千言万语,杜子涵避开了他的视线,十分礼貌地笑了笑。
“………………?”
时书注意到了这个情况,接下来回院子,谢无炽在翻书和补日记,杜子涵打扫院子里的雪,时书好几个假动作才终于停到他身旁:“今天扫了,明天不又下雪了?扫它干嘛。”
杜子涵:“呃,我得做点事,怕谢哥不要我。”
时书:“他,其实他€€€€”
杜子涵偷偷往回望,留意到谢无炽的目光,不动声色往右边跨了步:“你别帮我时哥,你玩儿去吧,这点活我一个人能干,我很能干活。我读书的时候天天帮导师拿快递取东西,还帮他接送小孩。”
时书:“你在躲我吗?”
杜子涵一脸凄苦:“哥啊,我不歧视,我只是觉得自己长得也挺帅的,怕谢哥多想。”
“……”
时书眼前一黑,心说:行,“男同”这个称号,终于到了我头上。
果然,他和谢无炽的关系,多多少少有点不正常吧。
时书只能说:“你别乱想,自然点,我和他真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至于具体的,谢无炽的性瘾、喜欢男人、口味变态,时书不方便具体透露,只能否认一件事:“我和他,清清白白,只是兄弟。”
杜子涵手停下:“这样啊。”
“别扫了,进去玩。他要是打你……”
时书沉默了两秒:“我就让他连我一起打。”
杜子涵:“……你也没啥用啊?”
时书:“我很有用啊!”你一句我一句说话,谢无炽视线重新从纸页上抬起,隔了几步远将他俩打量。
杜子涵放下扫把,慌忙找了个借口,飞快奔至他的小屋,还把门给拴上了。
说实话,本来他和谢无炽没什么,让杜子涵这么一搞,时书居然有点儿尴尬了。
他站在台阶下,有点说不清,明明流放之后两个人的友情应该更坚定吧,但其中似乎滋生了些别的东西,搞得时书很不自在。
时书鞋履调转,往回走:“我去劈个柴火。再等两天,你去服役了,我看看跟你一块儿,还是自己找点事情做。”
时书在某种本能中,拔腿就跑。
等他跑到柴房时,一回头,谢无炽放下纸和笔,一身素净的绸缎衣裳,踩着细碎的琼玉,竟然一步一步朝他走了过来。
完了!
时书盯着眼前泥土搭砌的墙壁,拼命想在其中找出个缝隙,总之各种能让他躲起来的地方,但什么也没有,时书只能装作很忙地取出斧头,劈那个比冰还硬的柴火。
谢无炽站在柴房口,身影似乎格格不入,他道:“生锈了,明天买块磨刀石开个刃,再劈柴算了。而且这些木头很小,没什么劈的必要。”
时书嗯嗯敷衍:“你回去忙你的,我马上就过来。”
谢无炽淡淡道:“我翻到一本书,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看?”
时书停下动作:“啊?什么书?”
谢无炽:“算恐怖小说?”
时书:“……”
大概是谢无炽真没休息过,现在一休息,两个人都找不到什么娱乐节目。谢无炽无所事事的模样,也实在过于少见,人一闲下来,还想找点事做。
谢无炽:“不看?还要骑马么?我可以陪你。”
时书:“不用,我不想出门。”说着,时书目光一转,发现杜子涵出门上厕所,无意路过院落,是一种“你干嘛欺骗我”的表情。
“………………”
谢无炽在这站着,时书就不干净。
男同?有种寡妇被造黄谣的无力感。
时书莫名有点慌张:“呃,那个,你先出去吧,我……”
词穷了居然。
总觉得和谢无炽的关系,变奇怪了。
谢无炽倒没说什么,他抬起眼听到了什么,到柴房最里侧扒开杂乱的草絮,里面居然有几只很小很小的猫咪幼崽,正在熟睡,听到动静便开始“喵呜喵呜喵呜!”地乱叫,张着哇哇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