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狼兵在境内流窜,几个月后,出现了重大转机,与潜安府民叛青军对上,青军死伤十余万,狼兵死伤十余万。
青军求助于谢军,被谢军所合并,大景朝廷的民叛终止,并与€€兵在积香河岸展开了决战。
奚信接受谢无炽的军令,军队从北茶河奇袭,以狼袭之势日奔三百里,三日内精锐骑兵进入北€€京城,奇袭城中杀死一众贵族,勒马而返,与从部府出发的宙池王军队接应后,抢掠北€€草原物资。
北€€后方大乱,本来源源不断输入大景的骑兵被迫中止,根据预估,此次中原之乱,€€入关人口达到八十万。
大景百姓死伤达数百万。
天气阴沉,地砖蒙着灰尘,一片枯槁的废墟中,隐约蠕动着几个活人。木头架子高高指向天空,偶尔看见两块木板搭建的棚户,底下放着几件破衣服,便是居住的房子。
时书与押运物资的士兵走过这座城池,举目四望,身边的人啧了声:“这座城,两个月前就被屠光了吧!现在还没人住呢。”
时书:“这种城池好多啊,废城。”
“全废了,大部分城池被屠杀后,都这样。”
时书举目四望,明白,城池被屠光之后,人口不足,城池只能处于废弃状态。
“难怪在燕州屯田时,那么多村落空无一人。”
时书脚步慢点,偏离了队伍几步,忽然之间听到几声小孩的尖叫,回头,原来是几个流浪的小孩,正在空中扑腾。
“放开我!放开我!”
士兵一耳光扇在这小孩脸上:“好大的胆子!谢将军的运粮车也敢来张望,少了一颗米你就等死吧!滚!”
时书走近,这小孩的脸被一巴掌打肿,但双眼明亮:“谢将军?”
“怎么了?你想参与谢家军啊?”
“是是是!”那几个小孩捂着脸,衣不蔽体,兴冲冲地跟在队伍旁:“谢将军,谢将军!神佛身,狼兵屠尽€€烧城……”
时书本来在走路,停下来,转头看他们:“小孩哥,唱什么呢?”
那小孩停下来:“唱歌啊,唱什么。你谁啊?”
时书看他们年龄小,问:“你们家里人呢?”
有个更小的孩子:“我爹打仗去了,我娘昨天刚死。”
时书一顿,点了点头,不过,这些孩子们的脸上却没有悲痛,“你们都是孤儿,只有你们一起生活吗?”
“对,我最大,他们都跟着我。”另一个小孩说,“饿不死,我很会找吃的!我很厉害!”
时书想摸他脑袋,被他“咦”一声躲开,几个小孩咯咯咯地笑。时书便蹲下身,问:“你们跟着车队走,有什么事吗?”
“这真是谢将军的车队?我听一个瘸腿书生说,大景的武官都很软弱,放任百姓被屠杀,我爹娘就是这么死的,只有谢将军和他们不一样……”
时书:“哦,怎么不一样?”
小孩儿说:“只有谢将军专杀€€兵,我知道他坑杀了几十万€€兵!杀的天都变红了!地上的血,哗啦啦的淌啊,跟小河似的!”
时书再摸摸他,点头:“是,没错。”
现在的百姓,早已不再软弱地渴望和平,而是渴望一个更铁血强硬的领袖,血债血偿,伤我手足,必百倍奉还之,杀北€€的人越多,越得到百姓的拥戴,越受到狂热的崇拜。
谢无炽的强悍冷血手腕,现在是百姓心目中唯一的英雄。
时书起身,准备离开:“下次看到军队过境,躲起来不要靠近,以免被他们误伤。拜拜啦!”
时书摘下一片树叶,叼着回到了队伍中。时书脑子中的系统消停了一段时间了,因为人数只剩3个,有一两个月不再提醒。
有一段时间时书在想,会不会有人躲在深山中,但很多巧合指向了,穿越者被迫卷入这个时代,弱肉强食,没有避世的选择。
“驾驾驾!”
车队往前走,气氛逐渐凝重,大道上越来越多马匹飞驰,传递军令。时书抬头:“马上要到积香河战场了吧?”
“对,快快快,赶紧把物资搬运过去,不要耽误了军机!”
路口设卡,一双双冰冷的眼睛,正监督押送粮草军需的人。时书被瞪一眼后背发麻,爬上马车,将鞭子挥得更快。
等过了卡点,林百合松了口气:“不愧是控鹤军嫡系军,狠得随时要砍我似的。”
时书将一袋一袋的药材抱地上堆放,俊秀的脸上似乎露出笑容。林百合扭头看他,“小书,你和谢将军,真是一点都不像。”
“谢将军。”时书说,“我和他,为什么一定要像。”
“哎,我们谢将军,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林百合眼热。
时书将麻袋夯实,擦了下汗,察觉到现在军营里,弥漫着那对谢无炽疯狂的效忠崇拜。
第133章
此时此刻,只有谢无炽的冷血才能浇灭众人心中的怒火,声望值已达到顶峰。
时书每天没日没夜干活,似乎这样才能消除心底的忧思。只要他多干上一点,就能帮上战场士兵的忙。
时书在医药局劳作看见人在大量地死亡,前一天还和他说话,后一天就死掉了。时书没有上战场,怕死了谢无炽伤心,但在医药局,达成了涓流组成海洋的一部分。时书总觉得自己努力去做,便能更减少遗憾。
时书回军营的途中偶遇了谢无炽。
军队正在祭天,天上黑云密布,时书抬起头时,谢无炽正穿一身簇新雪白的明衣,阴沉沉地走上神坛,面朝群山之间,聆听风息。
时书:“怎,怎么设了坛?”
林盐等候在旁道:“狼兵的铁骑在中原横冲直撞几个月,现在汇集在东都城下,马上就要决战了。”
时书轻声道:“原、原来是这样。是不是赶走了狼兵,这场中原狼兵之乱就平息了?”
林盐:“正是如此。”
时书停下来,远远地看谢无炽。祭坛上一片肃穆,这次祭天杀了俘虏的北€€贵族,谢无炽的鞋履踩在地上,血水横流,他在千军万马之前,被腥风血雨所包裹。
林盐看他脸色,担忧道:“二公子,等狼兵驱赶出境后,你好好睡一觉吧。”
时书:“我不累。”
林盐:“怎么不累?你的脸色越来越差了。唉,苍生之祸,无人不深受其害。”
时书:“我真的没事。我哥呢,日日操劳,是不是更加疲惫?他虽然身体和心性都是铁打的,但……”
军事频繁,死伤可怖。时书虽然陪在他身旁,但谢无炽早出晚归,半夜时常有急情,穿鞋就走,一旦巡营就是几日不归,回帐疲乏,时书只能察觉到他上了床。
谢无炽整夜整夜,通宵达旦地开会,与军队中的将领们议事,紧盯沙盘的动向。尤其近日,他每天睡觉不到四个小时。
这种高强度的工作,从€€兵入关那一刻便开始,持续到现在,快到秋天。
时书等到了谢无炽,一行人却下了梯子,快步去战场:“€€军的骑兵,不好对付啊!”
谢无炽面上笼罩着一层寒冰之色,道:“好在临江府多泥泞浅滩水流,立刻挖掘渠道,增设陷阱,阻挡骑兵的机动性,这件事要迅速完成,引他们过去。”
平逸春:“末将这就号召百姓,几天之内挖出个千疮百孔来。”
时书:“谢无炽……”
谢无炽停下步履,明衣上染着鲜血,他侧过头道:“你们速去通知,不要延误。”
说完,时书被他牵着手,一起回到营帐内。谢无炽褪下沾血的外衣,伸手摸时书的脸:“你脸色越来越差了。”
时书:“很正常,哪个进军营的人能不褪层皮?现在还是战争紧要时期。”
谢无炽:“你也劳神太过,夜里连个好觉都睡不上?”
时书望着他,点头:“我在想,再熬过这一段时间,是不是一切都变好了。”
谢无炽不语,扣着他的下颌:“要亲吗?”
时书并不想拒绝他:“可以。你也不用对我太客气,如果你有需求,可以告诉我。”
谢无炽摸他脸:“我不想看你强颜欢笑。”
时书:“这是你事业的上升期,我本来应该为你高兴的……”
谢无炽:“时书,我感觉到你存在,这就够了。我想先解决你的痛苦。”
时书和他短暂地拥抱,谢无炽蹙眉,赶在不合时宜的情绪之前,贴他的脸:“等等我。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先去忙了。”
时书后退两步。谢无炽抚他侧脸的手收回,转身大步离开营帐,衣袍消失在簇拥的护卫中。
时书失神,坐了一会儿立刻想起来,连忙往医药局跑。庵庐内充斥着烈酒的气味,一进去,时书呼吸都仿佛要窒息。白酒倒在伤口上,拔出尖锐的箭镞,士兵忍受疼痛的闷哼声此起彼伏。大热天,衣裳全被撕开,躺在病床上备受折磨。
时书进门,林养春道:“你怎么又来了?快回去。”
时书:“我,我来转转。”
林养春:“去坐着吧,登记今天的折伤薄。你真不知道累?要是你劳累猝死,老夫恐怕死无全尸。”
时书:“不会,我不让他伤害你。”
时书拿起笔来,登记今日的病死与受伤的士兵,再让人把尸体抬走。军营夜间睡觉,医药局却不会,要有人值夜。时书整夜整夜地睡在临时腾出地病床上。
没几天,时书去了现在与€€军主力对阵的前线,营帐内灯火通明,将领们时常整夜议事,暴躁不已。时书睡在一旁的帐篷,夜里总听见为战略部署的争吵。睡得很沉很沉、天快亮时,才感觉到谢无炽星夜回来,沉沉地躺在他身侧。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时书每天等杜子涵的来信,他和宋思南的仇军在韶兴,准备北上与控鹤军南下夹击€€兵,路途遥远,只有书信能够往来。
秋天到了以后,临江府秋雨连绵,空气中的湿度加剧了士兵的戾气,但两军不得不暂时休战。时书以为要歇到天晴之后再对垒,一个清晨特意去找谢无炽,没想到,营帐外狂雨之中,兵马往来颠倒,有人正急匆匆说:“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时书错愕:“什么?”
谢无炽早已在暴雨天兵临前线,只剩下林盐料理后方,道:“大将军神机妙算!”
时书:“你把话说清楚!”
林盐道:“临江府下了好些天的秋雨,这€€军不懂得驻扎军队的地利,恰好将军队扎在靠河泛河汛的地带。现在,北€€营寨被涨水的河流给淹了!”
时书心里一震,转身就要跑,背后还有林盐的呼声:“不止营寨,地面烂软如泥,骑兵不能通行。弓箭也被雨水浸泡,失去锋利!这下,狼兵尖利的指甲被拔得个干干净净!”
“大将军,居功至伟啊!”
“驾!”
时书翻身上马,扬鞭向对军前线狂奔。
此时暴雨还在下,他的眼前,一列列漆黑的骑兵、步兵在雨水中,绵延了数十里,正向着前线高强度奔袭。秋雨早已冰冷,众人浑身湿透,冷意沁透骨髓,每个人都顶着超越生理极限的寒冷,奔赴生死之间的战场。
时书心脏狂跳,要蹦出嗓子眼:“聪明,谢无炽怎么就这么聪明?他怎么什么都能算到?”
脑子里闪过一幕幕,在相南寺静夜点灯读书,藏经阁阅览记事,流水庵焚膏继晷……除了流放那三个月,眉眼中若有所思,谢无炽几乎无时不刻不在看书,学习,演练。写日记,总结成败。
有他的日以继夜,这€€兵数十万入关的沉痛灾祸,大半年竟然可解,而非持续数十年,将人间变成炼狱。
“驾驾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