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什么都没有告诉过许皎皎,你们在担心什么。”水青出声道,目光有一瞬冰冷的看过众人。
“什么都没告诉过,除了一些暗点,但那些地方也早在上次游行之后就重新安排过,许皎皎甚至不知道新的暗点位置,你们到底是担心告诉我们如此重要信息的许皎皎扛不住,还是焦虑自己对于这一战的安排。”
房间里真正变的落针可闻。
片刻后,水青再次出声,这次伴随着展开的图纸。
“这一小块重新安排一下。”水青指向一个地方。
有人顿时看出了水青的意图,竟然想趁着明天行动的时候,救出许皎皎。
“太危险了。”有人下意识说道,然后闭嘴,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妥。
她们的行动哪一次不危险,而且有救人的机会自然也不能放弃。
随后,有人开始提意见,完善这次救人的计划,之后继续补充第二天的计划安排。
一直到天微微明,房间里才停歇了声音,众人赶紧抓紧机会去小眯一会,今天也估计没有睡觉的机会了。
水青坐在门口,身后有人靠近。
“不眯一会?除了现在,今天恐怕没机会眯眼睛了。”
水青只是问道:“人送出去了吗。”
女人应声回道:“这会估计都顺着水出去几里了,回都回不来了,别担心了。”
“今晚小心。”女人拍了拍水青的肩膀。
水青只是在脑中一遍又一遍的过着计划,想要确保万无一失,然后越是刻意去回避,她越是容易去想许皎皎可能遭遇的一切。
许皎皎不知道,甚至大部分组织的人也都不知道。
只有很小的一批人知道,家木见子不仅是青木纲的上级,她更是出名的是审讯手段。
最出名的是审讯手段……
水青忍住了继续发散下去的思路,继续回想着计划细节,她要确保万无一失。
天黑了。
万籁俱静的深夜突然出现亮如白昼般的色彩,爆炸更是在不同的地方炸响。
地下室里穿行过人员,吵闹的他国语言在狭小的空间里响起,空气中似乎还混杂着一些奇怪的味道,有血腥味,有烧焦的焦臭味。
家木见子似乎说了什么,正准备转身离开。
“不处理掉吗。”青木纲出声问道。
家木见子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下一秒家木见子目光一凌,拉过一个士兵挡住了射来的子弹。
几乎大部分他国士兵被潜入的组织人员一个照面射杀。
家木见子有些狼狈的躲避着射来的子弹,青木纲吼着:“哪里来的,她们怎么进来的!”
然而已经没有人能回答他。
家木见子翻滚过一个边角滚向角落的房间,青木纲赶紧跟上,赶在家木见子关上门之前进入到房间。
门外只留下一点零碎的枪声,青木纲知道除了他们,其他人应该都被杀了。
水青趁乱摸到许皎皎身边,愣了一下,才划断绳子,将人带走。
“许皎皎?许皎皎,许皎皎。”
无论她喊多少次,背上的那个人都再没有回应她,就连呼吸都几不可闻。
鲜血顺着两人接触的地方一直流着,怎么会有那么多血,许皎皎那么纤细的一人,怎么会有那么多血,像是要被流干了一样。
水青被这个联想吓了一跳,最后只是咬着牙,将人带出地牢,冲向约定好的地方,那里有医生。
眼看着人要离开地牢,青木纲焦急的喊道:“见子小姐,她们要离开了,怎么办。”
家木见子却是慢悠悠的说道:“带走也没关系,我本来就没准备让她活下来,她活不下来的。”
第94章 民国世界 ◇
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水青感受着自己愈加艰难的呼吸,肺像已经破败的风箱,鼓尽了全力才勉强从空气中汲取了一点氧气输入心脏。
可心脏还是跳动的又快又急,似乎马上就要不堪重负罢工了,腿更是早就没有知觉,全靠惯性在向前奔跑。
水青紧紧拖着背上的人,一边竭力奔跑一边仍不住的呼唤着那个人的名字。
“许皎皎,许皎皎……”
背上的人越来越轻,仿佛要化作一阵风从她身边离开,基地为什么还没有到,水青绝望的想着,明明应该到了,基地明明没有那么远。
“许皎皎!”一声惊呼,床边的水青猛的一颤,从梦魇中惊醒。
窗外月明星稀,一点月色落入窗内,照在床上安静睡着的那人脸上。
水青就那么静静的看了一会许皎皎,像是想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想,目光从许皎皎的脸上挪到了其他地方,却仿佛被烫到了一般收回了目光。
那是许皎皎露出的半截手臂,为了输液,那只手没有放在被子里,而是被护士放在了被子外。
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像儿童简笔画的鱼鳞一般的弧形伤口,一道又一道……遍布除脸以外的所有皮肤。
水青至今记得,自己将许皎皎带回基地时,灯光下大家看清许皎皎的伤时,那一刻的寂静。
如死一般的寂静。
直到水青喊到救人,怔愣的老医生才上前,第一件事是先确定许皎皎是否还真的有生命体征。
周围这时才接连响起各种声音,抽气声,呕吐声,不敢置信的交谈声,而无一例外,除了医生没有人一直看着许皎皎,那些伤口实在太过恐怖,像……就像被刮鳞的鱼,不,不对,那些被削起的血肉,比起鱼,更像是某种昆虫类动物的羽鳞。
众人不敢再细想下去。
除了水青,她定定的看着许皎皎,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只知道那双眼睛沉的让人心惊。
“疼吗。”
寂静的空间里,响起一声比风还轻柔的声音,水青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在说话,自嘲般的笑了一下。
她们现在是在相城的一处暗点里。
按理说,救出许皎皎之后,她们应该离开相城,毕竟现在相城的局势实在危险,但许皎皎的伤太重,现在移动无异于将许皎皎最后一点生机掐灭。
于是,水青选择留下,带着许皎皎藏在相城的一处暗点。
因为伤口面积过大过重,许皎皎的伤口感染发热的症状几乎没有减轻过,水青几次冒险弄药,带人治疗许皎皎。
许皎皎还是几次差点停止呼吸,但最终还是缓过来了。
现在情况终于逐渐好转。
水青抬头看了一眼,发现许皎皎药瓶见空,准备起身去换药,然而刚站起来就眼前一黑,要不是眼疾手快抓住了床沿,险些摔到。
闭着眼睛缓缓坐回原位,直到失血的后遗症轻一点,水青才慢慢起身,然后去拿药。
水青从没这么庆幸过自己的特殊体质,之前只觉得是比常人体质好一点,伤口好的快一点,现在发现就连献血她也能比常人多献一些,能让她在那种特殊的时候多献一点血。
家木见子提前算计到了她们需要给许皎皎输血,相城医院里的血库她全部派人把守住了,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她们只能现场找人。
除了水青,组织里另外一人的血型也都适合。
但老医生说两个人不够,好在最终水青补足了不够的那部分。
老医生当时都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没想到最终真的把人最后一口气吊回来了。
将新的药瓶拿回来,水青抬头更换着输液的药瓶。
衣角似乎挂到了什么东西。
水青没在意,以为衣角挂到了床沿的某个地方,转动了一下身体扯开衣角。
换好的药瓶里冒出一个小气泡,药不多了,她明天得出去找药了。
衣角再次动了一下。
……
水青僵住,终于后知后觉想到某种可能,但她不敢相信,属于女人不太明显的喉结上下滚动。
衣角此时却不动了。
水青看似平静,脖颈却仿佛生锈般僵硬的转向墙壁,手缓缓靠近了床上那人放在被子边的手。
害怕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觉,但又忍不住抱有一丝希冀的伸出了手。
指尖被轻轻握住。
水青猛地回了头,撞进那如记忆里一般生动的眼眸里。
她以为自己有很多话想说,可千言万语却只化作了一声呼唤。
“许皎皎。”
那双笑眼微弯。
三个月后,黎城。
天气湿润下着小雨,远看青山烟雨朦胧,美不胜收。
但对于街边的黄包车车夫来说,下雨就是下雨,是难走的路,容易溅湿的鞋,以及更少的顾客。
几个黄包车车夫蹲在一块,轮流抽着一根烟,递给一个年纪明显轻些的年轻人时,年轻人摆摆手说道:“我不抽烟。”
递烟的男人笑笑,说道:“旱烟,提神!”
年轻人还是摇了摇头。
男人更深的笑了笑,自己深深吸了一口,递了回去,让其他人轮着吸。
就算是这种劣质的烟草,对他们这些人来说也是不可多得的奢侈品。
下了雨的街道空荡荡的,零星的人影都是急匆匆的跑过。
雨里突然出现一个打着伞的身影,青色的旗袍,青色的油纸伞。
年轻人被男人推搡了一下,男人话语里带着艳羡,说道:“唉,你小子媳妇来了,你小子真是好福气,媳妇好看不说,还这么体贴里,只要下雨就来送姜汤。”
年轻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女孩带笑的声音穿过雨幕:“王大哥这么说,看来今天大嫂要我带的姜汤最好带回去了,让王大嫂亲自来送,让王大嫂也体贴一下王大哥。”
男人顿时憨笑几声,不敢再打趣年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