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间有着许多生活痕迹的院子里,她发现了奇怪的地方,这些生活痕迹是两个人的,成双成对的各类用品,牙刷,杯子,碗具等等都在昭示着这个院子曾有另一个主人。
她还真的有一个媳妇吗,她不是女人吗,水青脑袋乱糟糟的,完全想不明白,但很显然其他人也不会解答给她。
后面,大概是到了论功行赏的时候,水青作为开国元勋,她的安排却一直没有落下来,因为有医生“举报”了她作为女人的身份。
外面为此吵的沸反盈天,各执己见辩论着。
水青则继续修养着她好像被石磨撵过的脑子,以及在陌生而又熟悉的小院里“寻宝”。
比如插着一株被晒干的不知名花的花瓶,她没有赏花的习惯,应该是这个房间另一间主人留下的。
还有一些看起来精巧的小碟子,一看也不是水青会去挑的,反正无论是蘸料,装饭,一个类型的碗就够了。
她还在床头的暗格里找到一个本子。、
从中间翻开两页,她发现是自己写的日记,以前的“自己”。
里面记录着她和一个叫许皎皎的女孩的生活日常。
水青翻到第一页,从头开始看。
日记的前几页笼统的记录她和许皎皎相识的过程,几页之后才是写了日子天气的日记。
这一刻,她莫名与以前的自己心有灵犀,这本日记是因为这个叫许皎皎的女孩出现才存在的。
遇你之后才记岁月。
这本日记是过去的自己为了记录和许皎皎的每一点生活才写下的。
可是,她不是女人吗。
水青看完整本日记,外头日子已经西斜了,有人来敲门,贺喜说着她的序章奖项。
与此同时,那个旁人不在她面前提及的名字,他们也开始提及了。
因为他们知道水青是个女人,许皎皎也是个女人,他们定是为了任务或者一些其他原因假扮的夫妻。
只有看完日记的水青自己知道,不是的,不是假的,过去的自己是真的喜欢许皎皎。
然而这其中诸多思绪,水青也只能自己思量。
还有一个人,那是一个头发露白的老人,他看起来灰尘扑扑,直到看见自己,那双眼里瞬间腾起巨大的怒火,他冲上前揪住了她的衣领。
那是许皎皎的父亲——许原。
在水青挨了一拳后,她们终于找了地方坐下来好好谈谈。
从前,无论在紧急,许原总能收到一两封许皎皎传来的信,偏而在得到胜利的消息之后,他一封许皎皎的信都没有收到。
他抱着混乱的思绪,然而一切几经变革,许原能做的竟然是每遇到一个人就问他们认不认识许皎皎,认不认识水青,这才一路找来了芙城。
最终,这个年过半百的男人,在得知水青目前所知的一切之后,拳头几经松握,什么也没说的离开了。
水青也不知道自己对于这些该做什么反应,她是该悲伤吗,可是她根本没有记忆,那些过去的痕迹,她就像看一个写着她名字却又不属于她的话本子。
周围的人猜测着她们是因为哪个任务装作现在的关系,达到了什么什么样的目的,水青自己也信了。
毕竟女人喜欢女人,多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然而那本日记偶尔提醒着水青,是真的,她是真的喜欢许皎皎,倘若这份感情是假的,那本日记便不会存在。
水青将日记重新放进了床头的暗格里。
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后来随着工作几次搬家,那本日记也换了几个地方,却最终停留在水青的书桌上。
每一次,水青都想着干脆把日记处理了,比如留着,但写了名姓不适合乱放。
又比如烧了,可是烈火才吞噬日记一点封皮,水青就下意识的伸手从火中将日记拿了出来,白挨了一道火烧,疼了近一个月。
最后,水青也放弃处理的想法,这本带着火烧痕迹的日记便一直留在她身边。
她也试着在日记后面写上新的篇章,但每每写上日记便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落笔。
于是日记的后页,留下了一个又一个没有写内容的日子。
有一次路过繁城,水青想起了那个叫许原的老人,上一次见面已经是十年前了,如今她也三十好几了。
日记里有写到过,繁城才是许皎皎和许父的老家,许皎皎的母亲,许原的妻子葬在这里。
许原并不难打听,尤其是水青打听。
只是听着打听回来的结果,水青沉默了很久,原来芙城那日一别,许原就回了繁城,在妻子和他自己的墓中立了一个属于许皎皎的衣冠冢,然后自杀了。
于是,最后一个空着的墓也填上了。
一家三口的墓在一处山头,下官拿着地址问水青要不要去看看,水青拒绝了。
她离开了,本来就是路过。
她开始庆幸,还好忘了。
不然只是得知故事就已经如此难受,如果她真有那些记忆,她该如何自处,水青想象不出来。
情深不寿莫过如此。
渐渐的,水青也过了半百,那些往事也真的变成往事了,只留下淡淡的思绪。
她也继续奋斗在自己的岗位上。
水青将要离开的那一天,举国皆丧。
感受着时刻的到来,水青呆呆的望着天花板,她这一生波澜壮阔,似乎够本了。
但是,这一刻,她竟然满脑子都是那个她以为已经忘记的人。
许皎皎。
水青喃喃出声。
她闭上眼。
下一刻,遥远而不知名的空间里,一双深红的眼眸出现,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
一声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鸣声响彻那片天地。
皎皎,你又这样……离开我。
你明明答应我,下一次会选择我。
☆ 前尘篇 ☆
第96章 缘起 ◇
“……七千八百九十八。”
“……七千八百九十九。”
“……七千九百。”
不见天幕的幽暗山洞里,冰寒的潮湿感侵入骨髓,如鬼魂低语般的计数声更是在洞中幽幽回荡。
月枫红搓着手臂走下台阶,真气在体内流转都抵挡不住这奇异的阴寒。
在最后一阶台阶,月枫红顿了一步才走下阶梯,朝着潭边走去,远远地看了一眼潭中人,确认并无异样。
这里藏着明月宗最大的秘密,藏着明月宗能一跃成为仙家之首的秘密。
明月宗最独特,能让修者提升修为,其他仙门求而不得的明月仙丹最重要的一味药便是眼前这黑色的潭水。
而让这潭水如此独特,便是那被锁在潭中的人。
无数纯黑的锁链穿过那人的身体,将她牢牢锁在水中,凌乱的黑色长发遮挡住她的面容。
她低着头,只喃喃着那些数字,让人看不清神情样貌,只听到那回荡在整个山洞如鬼魂般的私语。
她的半身被浸在水下,水上的半身披着一件早已看不清样貌的衣物,勉强遮住她的躯体。
她的模样实在不像一个人,像一具被锁了千万年的骷髅恶鬼。
月枫红的视线落回黑色的潭水上,这并非普通的灵泉寒潭,而是传说中能吞噬万物的渊中流出的水。
由明月宗主从不知何处取来,放在这里。
这女人看似立在水中,实则水下的每一寸躯体都早已是白骨,血肉都被溶解在这泉水中。
常人落入这水中,早就销肉化骨不复存在了。
但这女人是异兽,不死不灭,骨肉可再生,那副躯体上时时刻刻重生着血肉,然后再被这潭水溶解。
每生出一缕血肉,便化于水中。
看着深黑的泉水,月枫红竟然不可抑制的咽了一口口水。
这溶解了女人血肉的渊水,便是明月丹最重要的一味药,也是明月宗最大的秘密。
匆匆敛了心神,月枫红取了潭水离开。
穿过数道阵法,走出山体,月枫红一眼便看见天幕转换的奇景,不禁感叹道:“师父的修为当真是深不可测。”
女人仰头看着银月当空,群星闪耀的天幕,洞边另一女子应道:“是啊,皎皎也是,她如今已是渡劫修为,如此天赋,明月宗必会千秋万代。”
月枫红带着笑看向女人,闲聊道:“秋落,说起来,皎皎还没有用明月丹吧。”
“是的。”月秋落应道。
两人对视一眼,没用明月丹,便已如此修为,其天赋简直让人望尘莫及。
月枫红突然想起一个数字,那是她走出山洞前听到的最后一个数字。
“秋落,两亿五千二百二十万八万八千是什么数字。”
月秋落看了一眼月枫红,思索着回道:“是水里那个在念的数字吧,亏你还把这些数字加起来了,两亿五千二百二十万八万八千若用年岁算,是十六年。”
十六年。
有人寒潭十六年,有人入道大宴八方。
恰时天幕轮换祥瑞满天,纵然月枫红也忍不住起了一点怜悯意思,然而想到自己服用的明月丹,她的眼神又迅速冷了下来。
大道三千,多少人死在路上,她爬到这一步早已不能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