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周长德,拜见€€€€”
时书不明所以,被挤在混乱的人群中,转过了脸去,十几匹飞马正从不远处的康庄大道上飞驰而来,其中马匹膘壮雄峻,姿态矫健如闪电,充满了摄人的压迫感。
而这一列人后,还跟着成十上百的护卫。马匹来的很急,十几匹奔驰的飞马,最前方的人穿着一身醒目的漆黑狩猎箭服,身姿挺拔明俊,一只手拿着马鞭,手腕上缠着雪白的纱布。
对方的马匹横冲直撞,几乎没看见正前方的人,人群纷纷闪避。冷风劲疾,把漆黑的长发掠起,犀挺的眉下是一双玻璃似的冰黑的眼睛,压住,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
马匹疾掠,背后的马匹上则放着狩猎的尸体,血流滴答,卫兵纷纷将人拦开,但板桥上的障碍还是移动得太慢。
马在一声嘶鸣后,停了下来,不耐烦地踱着步。
时书往后退,退无可退,眼前是一具小鹿的尸体,脖颈被箭矢射穿,血肉模糊。
€€€€谢无炽!
时书闻到了血腥味,一时间心神复杂,低头时找不到杜子涵了,他正抱着头边发抖边蹲在马车后面,死死抱住来福,压住来福在疯狂摇晃的尾巴!
时书怔了一瞬,想跑,但一瞬间又觉得,我不欠他什么。
时书站在了原地,静静地看着。
官员周长德屁滚尿流上前牵马绳,磕磕碰碰道:“都统制大人,下官正在此地收过路税,故而将板桥先拦了起来,挡了大人的马,简直罪该万死!”
前踞而后恭,不愧是官场中人。
时书乐乐地看着这个官员。
板桥上的一声动静,“咔嚓”,缠着纱布的手腕伸出来,将马鞭丢给一旁的护卫。
谢无炽身影站在了桥上,似乎有些透明的眼睛,一寸一寸,扫过人群。
第73章
一找谢无炽(小修)
桥头的百姓,纷乱的车马粮草,时书站在原地抬了下头,再抬眼时,谢无炽的视线落到了自己身上,停下。
和他对视,时书没拉了拉脸上的布帛,露出白净俊秀的脸,不知道该说什么时,头脑中的系统却再次呼出了。
【已知穿越者:谢寻】
【系统:未激活】
【功勋值:评估中……极高】
【击杀难度:评估中……极高,建议参与者小心行事!】
“……”
谢寻?时书怔了一下,忽然意识到这也许是谢无炽的真名。这也瞒着啊……时书心情只复杂了一瞬,很快便觉得可以接受。
谢无炽的视线像沾着风雪之刃,冰凉凉的,正看着自己。时书知道躲不过了,索性拉下面罩,对他笑了一下。
谢无炽垂在身侧的指尖动了一动,似乎走神片刻,才对他也点了点头。转过身去,问:“怎么回事?”
周长德连忙说:“转运使大人说,如今战事告急,军饷开支大,让百姓们都省出些钱来支援边境,因此设置了过桥费。”
谢无炽抬了下手:“让他们过去。”
周长德连忙说:“是!快把拒马移开,让百姓们过路!”
短暂的碰面结束,时书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把面罩拉到下巴,阿坎说:“能过了,走,趁着天没黑把军粮运到大营里。”
一旁的人议论纷纷:“真是好人,好官!”
时书上了马车,勒住缰绳,一旁的杜子涵把衣服拉到头顶,畏畏缩缩躲在阿坎身旁,一只手攥着来福命运的后颈皮。
谢无炽先过了桥,站在桥头,一身的凌厉狩猎服穿得紧束,不知道是不是在等什么。
“驾!”时书驾着马车摇摇晃晃攀登上板桥,心里在盘算着,要不要跟谢无炽说些什么,但这时候除了尴尬也没别的念头。
谢无炽站在桥边,一言不发地看他,等走到他跟前时,时书再也不能忽视他的目光,转头看他示意:“我们赶时间,就先走了。”
“时书……”谢无炽忽然道。
时书手一顿,但没勒绳:“啊?”
马车从谢无炽身旁不停留地碾压而过。时书后背一下子发凉,等待是否会有发号施令,直到脊背僵硬,手指头攥着缰绳发痛,但等他们走上一段时间,背后并没有动静。
杜子涵悄悄从包袱探头:“走开了没有?”
时书往回一望,大概是顺路,谢无炽没再骑马,隔了大概十几二十米百姓的粮车,漆黑挺拔的身影,背后数十护卫簇拥,很远地走在他背后。
时书“嗖”一下把脸转回来:“还没有,估计要走一会儿了。”
“那我继续趴着。”杜子涵按住来福狗头。
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两条分岔路出现,一条路通往行营,一条路通往燕州城内。时书和百姓们要把粮食运到大营里去,得走左边行营的路。时书绕路之后再悄悄回头,谢无炽的众多护卫人马,已经转向了通往燕州城内的路。
时书松了口气,拍拍车板:“子涵,出来,他走了。”€€
杜子涵终于直起腰:“我靠,好险啊!”
时书低头,只能说谢无炽比他预料的要理性一些,只能说经过这一年半,谢无炽早已冷静,或者说专心于他的事业之中。忍不住露齿笑道:“和他果然是陌路之人!”
杜子涵:“吓死我了……你这前男友……”
时书:“什么前男友?不过要谢谢你啊子涵,感谢你让你明白了正常的男性友谊。”
杜子涵:“……”
此时,阿坎走了过来:“你俩认识刚才那人啊?看见他和你说话,好像是个大官。”
同来的还有同村的阿雷,也是一脸惊讶:“时书,你平时深藏不露,没想到竟然和这种大官有交集!”
经过在秦村的半年,时书和他早已无话不谈,忍不住笑:“在海滩上赛跑我赢过你多少次?你也没夸我厉害,怎么我认识个同乡你就说我厉害了?我们村就他最有出息,但不太熟,他位高权重,攀不上。”
阿雷笑嘻嘻说:“那不一样,过路靠你免了大家的税,我当然你要夸你了。”
村里人淳朴,阿坎在马车上掏着:“你这同乡人真好,小书,不能丢了礼数,这里有几个鸡蛋,你送去给这位都统制大人吃了吧。”
一旁几位年龄大的同村人也附和:“是啊,是。”
时书:“………………”
时书好笑:“算了算了,你们的好意他心领了,他不爱吃鸡蛋,就这样吧。”
“这,还不知道怎么道谢呢。”
道谢。时书暗笑不语,人果然是多维多面的么,一部分的时间内只能看到他的一面而已。
经过了粮道,下午,一行人将粮草运送到了军队行营,这便空闲了下来。这一趟路走了约莫两个月,大家都辛苦了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松缓下来。年长的人寻觅着开阔地方搭帐篷准备休息,年轻人坐不住,三五成群地吆喝起来:“听说燕州是北方最大的城市,这一路上白天赶路晚上睡觉,从海边跑过来,还没见过世面呢!要不一块儿上城里去玩玩儿?”
时书咬着根草,正将帐篷的绳结扣紧:“你们去吧,我不去。”
阿雷说:“干什么呀,只有你和子涵是从城里来的,我们乡下村里人到燕州去,不知道规矩,还想让你带咱们玩玩儿呢。”
时书:“玩玩儿?燕州我就不去了,回去路上换其他城池,可以跟你们一起。”
阿雷爹又说:“你们一起去啊,小书,把那袋鸡蛋带上€€€€”
时书:“……”
“我不去我不去!燕州城内有恶魔,你们玩儿开心。我这个里正可不能走远,要负责任,吃喝玩乐以后再说吧!”时书拒绝完,嗖一声跑到一旁的溪流中,光着脚踩溪水摸石头,制作简易的木叉叉鱼。
杜子涵跟着拿个盆过来:“去不了一点,咱们老老实实在这待着。”
时书走到水流汇集之处,学阿坎和阿雷教过自己的捕鱼技巧,猛地把木叉往下一戳,立刻戳出一条活蹦乱跳的鱼来,连忙拿着鱼叉往回跑:“来来来,今晚吃烤鱼!”
秦村大约来了十余人,混着隔壁村落一共二三十人,都坐在这荒郊野外安营扎寨。走南闯北时,与人同行更安全。时书烤鱼时,阿雷爹便打趣道:“小书,你那同乡都成了这等大官,你怎么不去攀附他,和他一起过荣华富贵,还和我们一起回村子天天吃鱼吃虾吃螃蟹,这不委屈你了吗?”
时书:“老爹啊,你有没有听说过:道不同,不相为谋。只要我高兴,天天在海边摸鱼有什么不好?”
阿雷爹乐呵呵地大笑:“好好好!”
队伍暂停休整,估计明后天就得出发,不少人都随阿坎和阿雷进城里去看热闹,只有一些不爱动弹的人坐着休息。
时书帮助大家布置吊床、晒衣服、撑帐篷,必要的时候阻止家庭之间的争吵,一起来的一家人中有对父子天天吵,煮个饭都吵。
时书又开始了劝架的流程,帮人找柴火,打水直看到这一些乡民都安安心心地吃上了饭,这才如释重负。
忙到傍晚,时书清点同村的人数,要准备休息了,但他从阿雷爹身旁站起身,疑问:“阿雷,阿坎,还有长福怎么还没回来?”
阿雷爹:“他们不是进城里去了吗?”
时书有了种不好的预感。这几人年龄相仿,都是海边渔村的孩子,从未来到过繁荣的边陲城镇,迷路倒也算了,但是就惹上什么祸事。眼看着下午都快过了,时书放不下心:“我先去看看。”
杜子涵刚想跟着,时书说:“你在这照顾大家,你进城也不安全。”
燕州城,北境最为繁荣的大州,军事重镇,楼头硕大的旌旗正迎风飘扬,旗帜上写着一个醒目无比的“谢”字。大景与北€€的边境战争开启后,朝廷紧急成立指挥使司,新帝即位,其中右翼抗€€的军团领袖被任命为都统制。燕州是一座边防重镇,简而言之,这是谢无炽的地盘……
韩王何其信任谢无炽,他即位后,更是将他连连提拔。
时书走到城门口时,遇到了慌慌张张的阿坎,他从城门里跑出来,一把拽住时书的手腕道:“阿雷在客栈里吃酒,喝多了吹两句牛,被军府的人给带走了!”
时书心里一惊:“……他们争了什么?”
阿坎后悔道:“当时坐在一起喝酒,阿雷就吹牛,说他认识都统制的同乡,被几个喝酒的军兵给抓了,说他散播谣言、中伤都统制,现行关押,必须拿钱去赎。”
时书:“阿雷!……”
古代战乱时期,兵过如匪,一些纪律松散的部队便会巧立名目胡乱抓人,能讹钱则讹钱,不能讹钱则把人抓去充军,不用说,阿雷是遇到这等强盗行径了。
时书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要多少钱?”
阿坎:“要二百两。”
“…………”
时书猛地拽住他衣领:“二百两?!”
二十万啊!出门在外,行走江湖,还是一群贫穷村民,谁身上无缘无故揣二十万?时书无语,“这凑也凑不出来啊!”
阿坎脸憋的更黑,时书紧急思考要怎么办时,阿坎犹犹豫豫地问:“你认识那个都统制,能不能让他帮帮忙?阿雷爹就这么一个孩子,他被充了军就等于死了,这……”
时书手松了下来:“找他?……不能。”
“怎么了?”
时书:“我和他干干净净,两不相欠。先带我去监狱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时书心里蒙上了一层阴霾,城营大牢外铁甲森然,燕州军政兵立,边防的缘故军权大于政权,有专门的城中军营和军方的署衙指挥使司。军营不比衙门,军人更是磨牙吮血的怪物,只见这军牢中百姓来往哭声震天。
时书往那一站,对方只说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