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位大人?
不容他多想,曾顺很快便被制住了。
…
坐在帅账,姚瑜听着手下将士时不时传来的战报,心中逐渐踏实下来。
瑶山关守军溃不成军,皇后与刘家大势已去。
“禀大人,我等现已活捉曾顺,可要压他过来受审?”
“不必,先将他关起来便是。”败军之将,已无反抗之力,姚瑜不急着见他。
“大人,我军将士折损一万,现存兵力约四万。此战,杀敌六万,瑶山关剩余两万人都降了。”姚瑜细细听着战报,心中不断在算着账。
虽然胜了,但姚瑜仍忍不住唏嘘,“短短几天,兵多将广如瑶山关守军,转瞬便不复存在了。”
只是自己毕竟是主帅,是全军的主心骨,就算心中再怅惘,也不可过于沉湎,须得打起精神来才是。
姚瑜定定心神,依次吩咐左右将士:
“如今关前尸体堆积成山,康将军,你带五千人马安置好众位将士尸身,集中处理。”
康景没想到姚瑜会让自己做这事,闻言有些惊讶的抬起头。
姚瑜耐心解释,“此战死亡的人太多,若将尸身放置不管,任由其腐烂,时间一久恐生瘟疫。此事须得认真对待,不可大意。”
康景闻言拱手领命,“末将这就带人去做。”
姚瑜拿起手边的书卷,“这是瑶山关目前的账目,着人照着账目尽快清点清楚。
将瑶山关受降将士名册记录在册,录好之后尽快呈报给我。
这几日附近百姓不得靠近瑶山关,张榜安抚百姓,确保附近的百姓生计不会受影响……”
姚瑜吩咐下去,一切便开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等事事有了着落,姚瑜才终于有时间见曾顺了。
看着姚瑜坐在主位上,曾顺拧紧眉头,见是个生面孔,就再没多给姚瑜正眼,“秦征呢?叫秦征来见我!”
眼前之人他刚刚看的真切,就是个白面书生。面容俊秀,唇角带笑,举手投足无半分杀伐之气。
或许眼前之人是有点让人难以揣摩的气质的,但他身后这满是兵斧战戟的军营又重新将白面如玉的他衬得纯然无害起来。
于是他周身的沉稳与气势尽数被曾顺忽略了。
曾顺不愿意向这样的白面书生下跪。
就算他输了,就算他要跪,那也得是秦征那样的名将。
姚瑜笑着给自己添了杯茶。
“曾将军昨天不是笃定秦将军不可能神兵突降,来这瑶山关吗?现在怎么突然又信了?”
“死书生,你什么意思?”曾顺刚才大败了一战,又受伤了,心知自己必死,故而他是一点不给姚瑜面,“输就是输,赢就是赢,要杀要剐随意,何必这般阴阳怪气。”
姚瑜笑了一下,“我的意思,”
“是不是输给秦将军,你心里才会好受一些,才能在心里给自己挽尊。告诉自己,自己输的人是秦征,是我朝武将里排名第一的战神。输给我朝第一人,不算丢人?”
辱人至极!
心思被戳中,曾顺第一时间便忍不住恼怒。
可他毕竟是一军主将,看到姚瑜含笑的面庞,他反而冷静下来了。
他观察四周,营中的将领他都认识,都是风高守军中的将领。
无!一!是!秦!征!麾!下!
曾顺不由攥紧了拳头,他心中不好的猜想被验证了。
但他生生将之压下,纵然他心中猜到秦征根本就不在此处,但他仍抬起头反问道:“怎么,秦征不愿意来见我吗?”
见他如此嘴硬,不按自己的剧本往下问,姚瑜换了个沟通的法子,主动提起自己想知道的事,“听说绵塘关守将是你妹夫?”
但曾顺被他刚刚的话气着了,故意不接话,“秦征呢?
本将军不愿意和你这样嘴上没毛的白面书生谈,你叫秦征出来。”
姚瑜乐了,也自说自说起来,“绵塘关守军只有一万人,对上本官手上的六万大军,毫无胜算。”
“那也够纠缠你一阵子了。”曾顺十分看不惯眼前之人。
“但本官不欲将士无辜死伤。
刘氏一族是必败的,将军何不识时务一点?”
姚瑜终于肯坦诚相待了,曾顺这才给了他眼神,“你是谁?这里的一切是你能做得了决定的?”
姚瑜抬了抬胳膊,理顺衣摆,坐着朝他敷衍的拱了个手,“姚瑜,东顺府人士,现任风高守军主将。别的不说,只要将军肯劝降绵塘关,保你妹夫一家无虞我还是能做到的。”
姚瑜?
曾顺很快便想起了这么一号人,他摇着头笑了笑,却是自嘲,因为他此前曾有机会杀了此人,可他偏偏错过了。
“原来是两度抵御胡人,差点灭了越国的姚大人啊!”
他是听过此人的,也知道此人回乡丁忧的。
他手下曾有人劝他说要防一防此人。
可他当时没往心上放。
觉得不就是个纸上谈兵的书生嘛!全赖边关秦将军赵将军和孔将军勇武,以一敌百,姚瑜才得以跟在他们身后才能混些许军功。
他不认为一个书生有什么本事。
很多人跟他说,这人虽然低调,但是却是个危险人物,应当提防一二……可他当时手握重兵,极度自信,吩咐了手下几句,便丝毫没把此人再往心上放了。
哪知这人竟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
短短几天,更是颠覆了他的瑶山关!
如今回想起这几天的种种,自己如何一步步被对方牵引着走到如今这一步的,这哪里是那些酸腐书生会有的手段?
曾顺苦笑。
终是他看走眼了!
姚瑜见他不开口,以为他不情愿,继续劝道:“将军须知,如今光姚某手下就有六万人,若有秦将军所率东南将士相助,与京中林尽林大人手中的京军里应外合,皇后一党焉有胜算?
不如识趣些,修书一封,免动干戈,劝降绵塘关守军,免得令妹一家枉送性命。”
曾顺闻言苦笑。
事情似乎真如姚瑜所说一般了。
“好,就如姚大人所言,还望姚大人不要食言。”
自己是必死无疑了,若是有可能,他还是希望妹妹一家能保存下来,也算留一点曾家的骨血吧。
……
两天之后,姚瑜经绵塘关,带着六万守军,往京城疾行而去。
与此同时,久等不来瑶山关守军的刘氏一族终于坐不住了。
他们似乎也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皇帝不断清扫刘氏的爪牙,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刘文武本想再等等瑶山关守军,可左右没等来,却先一步被手下那群怕死的乌合之众,逼迫着动手了。
“如今京军名义上在林尽手上,可以各家在军中的根基,调动一半京军是不成问题的。
然而林尽手腕强硬,现在虽不能彻底掌控京军,可若是再等下去就不一定了啊!
届时,我们想翻身都难了。
丞相,如今已经到了生死关头,不可再犹豫了!”
刘文武不是个莽撞之人,他很少做冒险之事。若无必胜的把握,他是不愿意主动掀翻桌子的。他想等曾顺几人的消息,只要瑶山关守军一到,他便再无顾忌。
可是曾顺左等右等等不来。
刘氏党羽众多,里面的酒囊饭袋也多,尾大不掉,这些人一见皇帝有对他们动手的意思,便先自乱了阵脚。
他们安逸惯了,遇到这种情况便开始昏招频出,威逼利诱,杀人灭口,想尽一切办法将自己从中摘除。可是失智之下做多错多,他们留下的把柄反而更多了……而这些都被算在了刘家与皇后的头上。
刘文武反受掣肘了。
“丞相,若再不动手,恐怕要按不住手下之人了。
这些都是咱们的根基啊!如今军权丢了一半,若这些人再丢了,咱们可就什么都没了。”
刘文武怒极,蠢货,一群蠢货!
这种时候不安分守己一点,还敢自作聪明,皇帝正愁抓不到把柄,如今到好,自己送上门了。
这不是找死嘛?
可让他真弃这群人于不顾,他又做不到。正如此人所说,这些人是他的根基。
若没了根基,大事难再成啊!
许久,闭上眼睛的刘文武眼皮颤抖了几下,像是下定决定一般睁开了眼睛。
“再催一催曾顺,让他尽快进京。同时……”刘文武叹了口气,“同时让各家联系军中将士,准备起事。”
终于还是要走到这一步了。
只是他想不通,为何曾顺迟迟不来。
莫非是秦征牵住了他的步伐?
如果是这样,那就大事不妙了。
刘文武心中沉甸甸的,他真的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太不受控了。
一步步,被人推着逼着,走到了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