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的话瞬间勾起了景辞楹的回忆。
之前他住院做手术的事怕姑姑担心，因此一直瞒着她。
姑姑生日都没有回去，只是买了礼物邮寄了回去。
姑姑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经常说要过来看他，但都被景辞楹以工作忙为理由推脱了过去。
大概这次是真的怀疑什么，所以才偷偷跑过来，没想到一过来就撞到了这么刺激的场景。
面对姑姑的询问，景辞楹一时间百口莫辩。
在心里权衡了一下肝癌住院和出柜哪一个更严重后？景辞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是，姑姑。”景辞楹点了点头，“我谈恋爱了。”
虽然姑姑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但真的从景辞楹嘴里听到这句话还是被打击得不轻，有些头晕一般抬手抵住了太阳穴，轻轻揉了一会儿才缓过来了些许。
“谈恋爱不都是找女朋友，你这，你这怎么找个男朋友？”
“也没规定一定要找女朋友，是吧？”景辞楹试图缓和一下气氛。
然而姑姑根本没理他，直接看向裴松霁，“你不是之前来找我学做粥的那个男人，我就说得多好的朋友才能特意来学朋友爱吃的东西，原来你是这种朋友。”
“姑姑。”景辞楹见她开始指向裴松霁，忍不住想要阻拦。
然而姑姑正在气头上，“我跟你说话了吗？你护什么护？”
长这么大姑姑还是第一次对景辞楹发火，毕竟对于侄子侄女她一直是心疼更多，因此说完就后悔了，但她明白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因此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复下来，这才转过身来对着裴松霁开口。
“既然你们是那种关系，小楹的家庭情况你应该多少也了解了一点，他们家就剩下他了，你为什么非要祸害他呢？就不能让他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去生活吗？”
裴松霁刚才一直沉默，听到她问自己，这才回道：“我知道您此时此刻的心情一定不好受，也明白您对小楹的期望，但正常并不意味着幸福，我相信您一定也更希望他过得幸福，而不仅仅是和其他人一样。”
“幸福？你能给他幸福吗？你是一个男人，你们两个都是男人，你怎么给他幸福？你们连孩子都生不了，将来没感情了连个维系都没有，那到时候小楹怎么办？你能保证爱他一辈子吗？”
“我能。”裴松霁望着她坚定地回道。
像是怕她不信，又重复了一遍，“我能。”
“你能，你说能就能吗？口说无凭！”
“姑姑。”景辞楹怕再这么下去情况只会更糟，连忙打断了她的话说道，“他还要去上班，要迟到了，晚上回来再说好不好？”
说着景辞楹便想把裴松霁推出去。
然而裴松霁却没有动，而是有些担心地望着他。
景辞楹自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于是冲他比了个口型，“放心吧。”
说着便开始推裴松霁往外走。
裴松霁明白他的意思，只能先行离开，但到了门口还是不愿意把他一个人留在这儿。
于是问道：“你一个人行吗？”
景辞楹闻言笑了一下，“这是我姑姑，她还能吃了我吗？”
裴松霁依旧不放心。
景辞楹宽慰道：“她就是一时间接受不了，我劝劝就好了，放心。”
“可是……”裴松霁还是有些犹豫。
然而景辞楹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没什么可是的，你说服了你的家人，那我自然也要说服我的家人，交给我吧。”
“好。”裴松霁看见他坚持的模样，有些心疼地笑了一下，“要是搞不定就告诉我，我和你一起想办法。”
“放心。”景辞楹说完便示意他赶紧去上班，一直等裴松霁下了楼这才关上了门。
一回去就见姑姑依旧坐在沙发上，像是被气狠了，捂着胸口不停地喘气。
景辞楹见状连忙给她倒了一杯水，然后在姑姑身旁坐下，轻轻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
景辞楹知道她吃软不吃硬，于是语气立刻软了下来，“姑姑，你别生气，都是我不好，没有早点告诉你这件事。”
姑姑原本想要端起水喝一口，一听这个立刻重新把水重重放下，“这是有没有早点告诉我的事儿吗？这是……”
姑姑似乎有些说不下去，把头扭了过去。
景辞楹知道这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接受的事，因此也沉默了下来，本想等姑姑先冷静一会儿，然而没想到姑姑却突然开了口。
她没有扭过来，只是依旧望着窗外，像是在问他，又不像是在问自己。
她的声音中含着一种压抑极深的痛苦，像是终于掩盖不住，这才得以流露。
她问：“这到底是为什么呀？”
景辞楹在这一瞬间突然有些不确定她口中的为什么到底是什么？
是指她的哥哥嫂嫂为何会早逝？还是指为何她的侄女年纪轻轻便成了植物人，在最风华正茂的年纪躺在医院一动不能动，最终离世，还是他的侄子突然变得让她陌生？偏偏要去追寻一份与世俗相悖的爱情？
因为他们血脉相依，彼此了解，因此景辞楹几乎是在瞬间便洞悉了她的想法。
但却不能表示认同。
他不认同将自己和裴松霁的感情被归于不幸。
他们相爱，是一件幸事。
于是景辞楹试图解释道：“不是的，姑姑，我和他在一起是因为我喜欢他，和他一起我很幸福，真的。”
“喜欢？”姑姑抬手抹了抹眼角，这才转过身来，眼中依旧透着不解，“男人怎么会喜欢男人？是不是他逼你的？”
景辞楹知道这对于她来说实在是有些惊世骇俗，但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没有人逼我。”
“你这，你这……”
姑姑已经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天后摆了摆手，“我先收拾东西。”
姑姑说着掂起大包小包的东西来到冰箱前，然后打开了冰箱。
然而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从前每次来都是空空荡荡的冰箱这次居然被装的满满当当，从蔬菜到瓜果肉类分门别类，排列得整整齐齐。
看起来终于有了几分家的气息。
若是原来姑姑肯定觉得高兴，但现在看着景辞楹的家里处处都透着另一个人的生活痕迹，一时间只觉得心情复杂，根本高兴不起来。
景辞楹见状连忙走过来从她手里接过那些东西，“我来吧。”
“行。”姑姑说着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他，然后转身向景辞君的房间走去。
景辞楹望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但也明白这是一个必经的过程，因此只能狠下心来不跟过去，默默地收拾起了东西。
刚收拾完景辞楹就听见了敲门声，打开门是来打扫卫生的阿姨。
姑姑还在，这个时候自然没办法让阿姨进来，于是便只能十分抱歉地让她先回去。
阿姨走了之后景辞楹自己收拾起了早上的碗筷，收拾完没多久便到了中午。
景辞楹便从冰箱里找出了一些食材，下了两碗面条。
做好后端起其中的一碗向姐姐的房间走去。
刚一进去就见姑姑坐在姐姐的床上，手里拿着他和姐姐小时候的照片，正在默默垂泪。
见他进来了，姑姑连忙转过身擦了擦眼泪，这才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我都忘了时间了，你都把饭做好了，应该姑姑来做的，我本来打算给你做点你喜欢吃的。”
“那晚上再做给我吃，中午就先吃我做的。”
“好。”姑姑说着伸手接过面条，然后在姐姐的书桌前坐下。
景辞楹看着被放在床上的照片，道：“姑姑，你是不是在和姐姐告我状？”
“我才没。”姑姑一听立刻反驳道，“我就是有点想君君，和她说说话而已，一看到那张照片就想到你们小时候，那时候多可爱。”
“你的意思是我现在不可爱吗？”景辞楹一边在她旁边坐下，一边插科打诨道。
姑姑明显还没消化完，立刻回道：“不可爱。”
“姑姑。”景辞楹听到这个立刻抱住她，像小时候一样撒娇道，“因为我喜欢男人，你就不喜欢我了？”
虽然知道他是开玩笑的，但姑姑还是立刻放下筷子回抱住了他，“怎么会呢？你和你姐姐在我心里和若若都是一样的，姑姑就是心疼你，这条路不好走啊。”
“我知道。”景辞楹靠在她肩上回道。
“你知道还非要这样，你是不是傻？”
“或许吧。”景辞楹回道。
“唉。”姑姑听得直叹气，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天才终于想到了一个关键问题，“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没多久，不到两个月。”
姑姑听到这儿不知想到了什么，瞬间来了精神，转身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他，“你们还没在一起太久，感情一定还没多深吧？”
景辞楹听到这儿，心中瞬间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姑姑，你什么意思？”
景辞楹话音刚落，就听姑姑说道：“既然感情不深，那么现在分了也难受不了多久的，很快你就能忘了他，才几个月能有什么感情？”
“姑姑……”景辞楹试图打断她的话。
然而姑姑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小楹，和他分手吧。”
第49章 对不起
景辞楹明白姑姑的不能接受，明白姑姑的担忧，也明白姑姑是为他好，因此他愿意为了姑姑做任何事，但是这件事除外，他不可能放弃裴松霁。
哪怕诚如姑姑所言，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并没有太久，哪怕他一开始也只是想试试。
然而当姑姑让他分手的那一刻，景辞楹还是从心底生出了一阵丝无法抑制的痛意。
哪怕只是一个念头，都让他痛不欲生。
因此他拒绝得毫不犹豫，“不可能，姑姑，别的事情我都能答应你，唯独这件不行。”
姑姑看着他眼中的坚定不由有些发愣，“为什么？你就那么喜欢他吗？”
大概是和从小的生活环境有关，景辞楹对于感情一向内敛，不太擅长表达爱意，也不喜欢对外承认自己的感情。
他对裴松霁也没说过几次，“我喜欢你。”
但今天面对姑姑，他却回答得毫不犹豫。
“是，我很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