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已经知道仰格灼在哪里了。
*
梦格兰州,沿海边陲小镇的一家私立医院里,仰格灼正躺在一张狭窄逼仄的单人病床上,一只胳膊都搭在了外面的椅子上。
他的头上裹着厚厚的纱布,面色苍白,看上去病得很重。
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响,仰格灼猛地睁开眼睛,大口穿着粗气,久久无法回神。
“你醒了!”
一旁传来男孩惊喜的声音,随即被风吹得晃荡的白炽灯被人骤然打开,刺得仰格灼顿时闭上了眼。
“爸爸,他醒来,你快来看。”
“来了,来了。”
仰格灼再次睁开眼时,面前便多出两道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
一个长相精致漂亮的金色卷发男孩,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秃头医生。
“有哪里不舒服?”秃头医生问:“能说话吗?”
仰格灼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嗓音艰涩无比,“能……”
“那看来嗓子没问题,初步判定是脑震荡,但这边的仪器不怎么行,你有没有什么其他症状,头晕恶心之类的。”秃头医生继续问。
“爸爸,你的问题太多了,他现在看上去很不舒服,应该好好休息,”男孩问:“你要喝点水吗?”
“嗯……”
仰格灼觉得嘴巴里不知为何咸咸的,确实很想喝水。
男孩贴心地拿了杯子和勺,一勺勺给仰格灼喂水喝。
仰格灼缓了好一会儿,觉得嗓子舒服多了,浑身上下也有力气多了。
“这是哪里?”
他被男孩扶着坐起来,试图思考,却发现大脑一片空白,“……我,我是谁?”
仰格灼茫然地看向身旁的男孩,似乎是打算从他的身上找到答案。
“你不记得你是谁了?”男孩震惊地瞪大眼睛,随即不知道想到什么,眼底流露出欣喜和担忧。
“嗯,我,想不起来。”
仰格灼对于面前的一切都感到陌生,甚至想不起自己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又是发生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
“你叫仰格灼,你是我的男……未婚夫。”男孩说着,紧紧抓住一旁秃头医生的手。
秃头医生满脸惊骇,眉头深深蹙起。
仰格灼敏锐察觉到秃头医生的表情变化,眸色沉了沉,并未多言。
“抱歉,我不记得了,那我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不动声色掀开被子,手落在一盘推车架上,覆盖住手术刀。
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但他又不是傻子,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男孩脑子转得很快,解释道:“你出海去对面的秘鲁州,被海浪拍到海里,是我辛苦将你救上来,脑子应该是撞到礁石上了。”
他的四肢修长纤瘦,看上去不像是能下海将一个男人救回来的样子。
仰格灼一个字都不信。
“我的头好痛,我想,休息一会儿。”仰格灼装出一副头疼欲裂的模样,将手术刀藏在衣袖里,整个人缩进了被子。
“你先好好休息,养伤要紧。”秃头医生满脸阴沉,拉着依依不舍的男孩离开。
仰格灼静静等了一会儿,随即扒掉手上的针头,直接跟了上去。
他穿过拥挤的客厅,外面电闪雷鸣,室内忽明忽暗,听着另一个房间里的争吵。
“戴维德,你在胡说什么?那可是仰格灼,秘鲁州的州长,你居然冒充他的未婚夫?”
“爸爸,就是因为他是仰格灼,我才会冒充他的未婚夫,他那么英俊,有钱有权,换成其他人,我怎么看得上?”
“我看你是疯了!等他想起来,一定会杀了你!杀了我们全家!”
“只要让他在这期间爱上我不就好了?爱上我之后,就算想起来又怎么样?”戴维德的声音傲慢又天真,“这一定是上天听到了我的祈求,所以才将他送到我的身边,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愚蠢!愚不可及!我怎么生了你这样一个疯子?”秃头医生气急败坏道:“他可是仰格灼!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你这是想害死我们全家,不,也许是我们整个小镇,你必须去找他解释清楚!跟他道歉获得原谅!”
“我才不要!我喜欢他,就要和他在一起!绝不会坦白,你现在除了帮我,没有任何办法!”
……
仰格灼站在门口,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直到秃头医生终于妥协,开始和戴维德小声密谋如何欺骗他。
仰格灼把玩着手里的手术刀,思考要不要直接将人杀了。
正在这时,客厅的大门传来敲门的响动。
“叩——”
“叩——”
一下又一下,缓慢的,很有节奏的声音。
仰格灼迅速回到自己的病房,躺上了床,将手术刀重新藏起来。
“这么晚了,谁啊?大晚上的……”戴维德的声音从心虚的嘟囔到抱怨,在打开门的瞬间噤声。
白皎浑身淋得透湿,银色的长发顺在脑后,温润的眉眼被水浸湿,眼底却流露出淡淡的戾气,身上单薄的衬衫贴着身体,在晦暗的光线下,优美的曲线若隐若现。
他长得太过精致漂亮,个子高挑,像是从海里走出来的人鱼,让戴维德恍了神。
“你,你是……”他开口时,声音都柔和不少。
“我来接我的丈夫,”白皎低着头,对上戴维德惊艳的表情,耐着性子礼貌道:“他在你的家里,可以让我进去吗?”
白皎计算了开车绕到对面城市和直接游到对面的时间,最终选择了让886变出一辆快艇开过来。
快艇没有顶,就这么淋了一路,上岸之后也就懒得再打伞,路上还被雷劈了好几次,可以看出世界规则已经气疯了。
可惜无论怎么样,都伤害不到白皎分毫。
他很确定,仰格灼就在这里。
“你的丈夫?”戴维德听见白皎结婚了,顿时变了脸,“这里没有你的丈夫,你可以去别处找找。”
他说完就想关上门,却被白皎一手卡住了。
白皎直接连门带人一起推开,走进这栋狭小的房子里,朝着自己的计算的方向前进。
“仰格灼,出来。”
他的声音很冷,听得装睡的仰格灼打了个寒颤。
“你不能进去!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戴维德听到白皎喊仰格灼的名字,面色惨败,拼命想要阻拦,却无济于事。
就连秃头医生也冲了出来,“你是谁?为什么闯入我们家!”
“我在这里。”
仰格灼不装睡了,睁开眼,开始装虚弱。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装虚弱,反正就是心里怂怂的。
仰格灼没听见他们的对话,在心里猜测道:这个说话的人声音真好听,这才应该是他的未婚夫吧?不过他不是这个镇子的人,不应该在这个镇子里有未婚夫。
房间里的灯再次被打开,白皎看清仰格灼现在的全貌,握着门框的手骤然收紧,门框瞬间化为粉末,簌簌落地。
“怎么搞的?”白皎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语气也很平淡,走到仰格灼的旁边,抓住了他那只因打针没处理好变得青紫的手。
“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仰格灼没有半点挣扎的意思,心里深处升起一种想要抱住面前人的想法。
“失忆了?”白皎挑了下眉,手搭上他的脉搏。
“嗯,他们是这样说的,”仰格灼的目光投向站在门口的戴维德和秃头医生的身上,像是告状,“他们还说那个男孩是我的未婚夫,我因为坐船掉入海里,是他救了我。”
白皎确定仰格灼只是轻微脑震荡,恢复一段时间就能好,便收回了手,听仰格灼说完,嗤笑了声,问:“你信了?”
失忆自然是世界规则搞得鬼,按照对方想阻碍他的时间来看,需要三个月才会有所好转。
“没有,”仰格灼想要快速摇头,却因为头疼,不得不停下来,“我没有相信他是我的未婚夫。”
“嗯,真乖。”白皎夸赞道。
他转身看向门口的两个人,随即垂下眼眸,像是要思考怎么处置他们。
“你们不解释解释吗?为什么我的丈夫,会变成你儿子的未婚夫?”白皎的嘴角噙着淡淡的笑,看上去心情不错,却让人不寒而栗。
秃头医生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压力袭来,腿肚子都开始打颤,“抱歉,我儿子还小,不懂事,就是看仰格灼先生好看,所以开一个玩笑,但确实是我们在海边将他救回来……”
“嗯,”白皎看向戴维德,“你父亲说的是真的吗?”
男孩看向白皎的眼神满是不甘心,到手的“爱情和财富”就要这么被人截胡了,但他能感觉得到,面前的人绝不是自己能惹得起,只能艰难地点了点头。
“你是我的丈夫?”仰格灼只关注到了这一句,眼睛都亮了,立马挪到床边抱住白皎的腰。
“当然,我们已经结婚了,”白皎并不打算在这里多待,“等会保镖到了,我就带你回家。”
“好!”仰格灼往白皎的怀里钻,终于有了踏实的感觉,就像是找到了依靠,很安心。
“你怎么证明你是他的丈夫?”
眼看到手的鸭子就要飞了,戴维德没忍住继续挣扎一下。
“他不需要证明,”仰格灼抢先答道:“我看见他的第一眼,就已经爱上他了。”
反而在戴维德说是他未婚夫的时候,没有任何的熟悉感和爱意,还涌起淡淡的厌恶情绪。
白皎这次笑得真心实意。
他转过身,在仰格灼的唇瓣上亲了一下,低声道:“宝宝,我也爱你。”
仰格灼被这一下亲得心花怒放,感觉脑袋更晕乎了。
他们二人浓情蜜意,看得戴维德嫉妒得心里冒火。
凭什么刚才他说自己是仰格灼未婚夫的时候就没有这个待遇?新闻里可从来没有说过仰格灼结过婚,这么大的事情绝对不可能没有报道,这个白皎到底是什么人?
他还要再张口反驳,却被自己的父亲拉住了。
“别再闹事了。”秃头医生心里干着急。
那白皎都说了保镖马上到,仰格灼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现在他们还不如把这两人伺候得舒舒服服,到时候说不定还能给他们留下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