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与临无语道:“真难得,你还知道什么是笔画。”
御君祁十分好学:“好,我认识这个字了,你再念其他的给我听,我很快就能学会。”
江与临念:“假如我是一只鸟,我……”
御君祁打断道:“不行,你不能是鸟,如果你想做怪物的话,其实可以做鱼,我喜欢海豚。”
江与临面无表情:“首先,海豚不是鱼,其次,谁管你喜欢什么,我在给你念诗,艾青的爱国现代诗,《我爱这土地》。”
御君祁欲言又止。
虽然刚失去了800cc血,但江与临的血压还是不可避免地升高了:“你那是什么表情?’
御君祁说:“其实海洋更好一点。”
江与临努力劝自己做一个温和有耐心的老师,咬着牙解释道:“作者说假设自己是一只鸟,鸟怎么会爱海洋呢?”
御君祁不假思索:“可是鸟也不该爱土地啊,鸟应该爱天空。”
江与临:“……”
卧槽,祂说的好有道理。
江与临愣了两秒,凶道:“你哪儿那么多问题?还听不听了?不听我睡觉了。”
御君祁做了个封嘴的手势,示意自己不会说话了。
于是,江与临顺利读完了整首诗。
御君祁似懂非懂。
但祂很聪明,只听了一遍,就能把整首诗背下来,还学会了很多汉字。
像江与临这样没耐心的人,第一次在教学上取得成就,心情很不错,夸御君祁是个好学生。
御君祁趁机提出要求:“你能每晚都给我念诗吗?”
江与临欣然接受:“可以。”
*
第二天,江与临醒得有些晚。
醒来后,头很沉,四肢酸软。
过量失血过后的正常反应。
窗外下着雨,淅淅沥沥,雾蒙蒙地看不清天色,也不知是几点了。
这样的天气很适合睡觉。
江与临卷着翻过身,看到了身侧的御君祁。
“……”
御君祁没有盖被,直挺挺地平躺在床边,像一俱僵硬的尸体。
江与临问:“你怎么在这儿?”
御君祁喜欢睡在隐蔽的地方,昨晚江与临入睡前,亲眼看着祂翻到了房梁上。
这会儿怎么又下来了?
御君祁解释:“这个房间的房梁有点短。”
江与临抬头看了一眼:“确实。”
御君祁翻过身,问:“你不让我睡花瓶和浴缸,我只能睡在床上了。”
江与临困得要命,掖了掖被子,阖上眼:“随便……我再睡一会儿,你看看肖成宇他们醒了吗?去给他们弄点吃的。”
御君祁侧身枕着手臂:“没有,你不醒他们没人敢醒。”
尽管怪物原本的习性都是昼伏夜出,但在一个群体中,生活规律从来都是以地位最高的那个人为准——
怪物们的习性,会自发向最有利于生存的方向靠拢。
在这间别墅内,江与临有着绝对权威。
没有任何一只怪物,敢在他睡觉时弄出动静,吵醒江与临。
怪物们的天黑与天亮,通常以江与临的闭眼和睁眼划分。
就像在玩一二三木头人,当江与临睡觉时,别墅内所有怪物都会进入静默状态,直到他再次醒来,怪物们才会从静默状态下解封,重新恢复活动。
荆鸿称其为‘当代烛龙’,别墅内掌管时间的神。
江与临对此一无所知,他颇觉困倦,很快又沉沉睡去。
半梦半醒间,不知过了多久。
耳边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话,是刻意压低了声音的窃窃私语,听不清在说什么。
窸窸窣窣的,略吵,还不足以完全将人吵醒。
有那么几个瞬间,江与临意识回笼,眼睑轻颤几乎就要醒来,可一恍惚,又坠入更深的梦境。
梦境层层叠叠,一个接一个,他梦到了很多人、很多事,陆离斑驳的光影中,还来不及回味前段情景,便又匆匆奔赴下一场黄粱梦。
江与临梦到了高山、冰原、落日、朝霞。
他自长风万里中一跃而下,没入阴寒刺骨的海水深处。
不断下潜,最终沉入海底。
深沉的梦境之外,有人将一条湿毛巾放在了他额头上。
手背微痛,冰凉的液体顺着血管注入体内。
江与临更冷了。
他蜷起身,无意识地发抖。
一团毛绒绒的东西窝到了他身前,江与临刚伸手把毛绒绒搂进怀里取暖,那团毛绒绒又‘嗖’得消失了。
毛绒绒消失的刹那,伴随着重物落地的闷响,以及一声压抑着愤怒的‘祁哥!’。
好像是肖成宇声音。
怎么又吵架了,就不能消停一天吗?
江与临指尖微动,挣扎着想要醒来。
他听到御君祁说了句什么,房间内很快安静下来。
接着,身后有一团更温暖的东西拢住了他。
在这片温热中,江与临再次陷入昏睡。
*
等江与临彻底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窗外的雨还没停,且有越下越大趋势。
江与临浑身酸软无力,脖颈和后背全是汗,整个人像是从刚水里捞出来,全身都湿漉漉的。
他眼皮很沉,头也疼,但不冷了,反而因为大量出汗渴得要命,五脏六腑阵阵燥热,特别想喝点冰凉的饮料解渴。
他隐约记得自己做了很多梦,可醒来又全都记不清了。
在梦里,他明明重复回忆了很多次,告诉自己一定要记住些什么。
可一醒来就全忘了。
这种感觉很糟糕。
急密的雨声中,江与临缓缓睁开眼。
霎时间,他以为自己梦游到了药店。
床上、床头柜上、书桌上、茶几上、地面上……所有肉眼可见的台面都铺满了药品。
“御君祁……”江与临撑着手坐起来,他一动,被子上的药盒噼里啪啦地往下掉:“你在搞什么?”
御君祁端来一杯温水:“江与临,你病了,睡了一整天。”
“那也用不了这么多药。”江与临接过水杯,动了动指尖,往杯子里扔进去几块冰。
御君祁:“额……”
江与临抬眉:“怎么了?”
御君祁说:“你现在不能吃冰。”
“没那么娇气,”江与临喝光杯子里的水,喝完仍觉不解渴,哑着声音说:“去楼下酒柜里拿瓶气泡酒上来。”
御君祁又倒了一杯水:“你发烧了,医生让你多喝温水。”
江与临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现在不烧了,去拿气泡水。”
御君祁站在原地没动:“你睡了很久,感觉还好吗?”
江与临没什么表情,很平静地说:“正常,过量失血产生的应激反应,你吃的比我想象中还多。”
御君祁自知理亏。
最后两口,祂吸得是有点猛。
这也不能完全怪祂,谁叫江与临那么香,人类的身体又那么脆弱。
御君祁想了想,狡诈地略过不利于自己的话题,转而汇报道:“鱼和鸟我都喂了,花也浇水了,肖成宇和孙念洄吃的速食面。”
江与临‘嗯’了一声,深思厌倦,撑着手,慵懒地靠在床头出神。
他尚未完全从梦境脱离,又或许是因为生病导致身体不适,总之情绪格外低落,没兴致闲聊,也不答话,只靠在床上出神。
没人再出声,房间内又安静下来。
狂风吹过,雨水霹雳吧啦地打在玻璃上,形成种极单调的白噪音。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
蓝紫色光影交错,江与临的皮肤白得几乎透明,轮廓清晰锐利,漂亮得恰似刚出水的冷瓷,有种难言的脆弱。
御君祁眉峰凝起,往前走了两步,端详着江与临的神色。
轰轰雷声中,江与临深黑眼眸抬起:“看什么?我气泡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