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方跃不断后退,一只握枪的手出现在众人视野中,然后手腕、胳膊、腿、腰、肩膀、下巴。
持枪人就这样抵着方跃的头,一步步踏进火山内部。
英朗面容渐渐清晰,显露在陨石光辉下。
面对忽然的变故,阿奇凯文眉峰紧紧蹙起。
这是谁?
御君祁看过去,叫出持枪者的名字:“慕容煊?”
深渊公司警卫移动枪口,几道狙击射线落在慕容煊胸口。
慕容煊不以为意,看向高处的阿奇凯文,朗声道:“凯文少将很喜欢拿枪指人。”
阿奇凯文刚想开口,一道狙击射线就对准了他眉心。
紧接着,更多红色射线从高处射下,不偏不倚落在深渊公司众人身上。
慕容煊说:“好巧,我也喜欢拿枪指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局势瞬间逆转。
阿奇凯文面色微沉,扶着耳麦,征询性地叫了声:“先生?”
现在该怎么办?
耳麦那边不知说了什么,阿奇凯文接到指令,打了个撤退的手势。
江与临与御君祁身上的狙击射线几乎同时消失。
深渊公司警卫队训练有素,如行军般迅速撤离。
阿奇凯文深深看了眼江与临,收起巴雷特,临走前看向慕容煊:“我低估你了。”
深渊公司的人撤走后,岩洞内霎时安静下来。
慕容煊盯着方跃,语调中听不出喜怒:“连指挥官都丢下,你们异监委什么章程我不知道,在我们军部,你死一万次都不够弥补动摇军心的罪过。”
方跃张了张嘴,辩解道:“我是奉了……”
“奉了什么也不是逃走的理由,”慕容煊转动手腕,用枪托狠狠砸在副队方跃额角,又一抬脚将人踹翻在地:“临阵脱逃,舍弃主帅,方跃,谁教你这么执行任务的?”
方跃被踹翻在地,额角涓涓冒出鲜血,好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撤退是……江指挥的命令。”
慕容煊看向江与临。
江与临点了点头。
慕容煊微微颔首,利落地抬起手扣动扳机,一枪射在方跃额角,直接爆头。
江与临:“?”
‘嘭’的一声枪响在空旷岩洞内荡开,回音久久不散。
江与临十分惊诧,连御君祁都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慕容煊收回枪,见二人都在看自己,挑了挑眉:“咋了?”
江与临很少有说不出话的时候,但慕容煊一枪实在太突兀了,突兀得让人摸不着头脑。
“你……”
江与临组织了一下语言,又觉得说什么都多余。
慕容煊这一枪又快又准,把方跃半个头都轰掉了,脑浆和鲜血混在一起淌了一地,人已经死得不能再死,说什么都太晚。
江与临揉了揉太阳穴:“算了,报阵亡吧。”
“报什么阵亡,报逃兵,”慕容煊擦净枪口:“把指挥官一个人扔在几十支狙击枪下面,自己带人先跑了,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江与临:“撤退指令是我下的。”
慕容煊擦枪的动作一顿:“是吗?我又不知道。”
江与临面无表情地看着慕容煊:“我刚才点头了。”
慕容煊后退半步:“我以为你点头是让我崩了他。”
江与临:“你觉得你的解释合理吗?”
慕容煊装傻道:“我真以为你让我崩了他,那搁以前你的性格……”
江与临云淡风轻:“搁以前我现在就扇你了。”
慕容煊又往后退了半步:“那你现在脾气好点了。”
御君祁无声地动了动唇,在江与临身后朝慕容煊比了个大拇指,意思是你真勇。
慕容煊回了个手势,正被江与临余光逮到。
江与临转眸看向二人,眼神冷若寒潭。
御君祁心头一凛,单方面中断与慕容煊的私聊。
慕容煊用眼神问御君祁:你怂什么?
御君祁表示:你惹了江与临收队后回家了,我还得跟他在一起呢。
江与临对二人的眉来眼去视若无睹,看了眼空中巨大澎湃的火球,沉吟道:“先走吧,留在这里也没有用。”
御君祁立刻说:“好的,临……好的,江职务。”
江与临:“……”
慕容煊忍笑:“嘿嘿,江职务。”
江与临忍无可忍,反手就是一巴掌。
慕容煊迅速抬手挡住脸颊,那一巴掌正好‘啪’的一声落手背上。
落手背上也好疼!
先是麻,再是疼,接下来是火烧火燎的胀痛。
江与临这手劲儿真是绝了。
天生扇巴掌圣体。
慕容煊龇牙咧嘴地甩甩手:“疼啊兄弟,深渊基地修得跟个迷宫似的,我带着人绕了三条路来帮你,你就赏我一巴掌……我弟兄们还都在上面看着呢,你也不给我点面子。”
江与临抬头向上看去——
高处有窸窣响声传来,激光射线接连收敛,众狙击手齐齐潜伏身形,倏忽全都隐匿了踪迹。
慌乱间,还有个不知是谁的消音器掉了下来。
有只手伸出来去捞,却差了那么一点,只能又悻悻地收回去。
一个个都在很努力地假装不在,就差举个‘我不在,我没看到,我什么都不知道’的牌子,证明他们没看到自家老大被扇巴掌。
真是欲盖弥彰。
当着人家手下的面打人巴掌确实有点过分。
江与临收回视线:“你打回来。”
慕容煊倒吸一口凉气,不自觉后仰:“算了吧。”
江与临很无所谓:“刚才是我欠考虑,给你机会还回来。”
慕容煊说:“我还想多活几天,这机会留到我临终前再用吧。”
江与临眯了眯眼,又有点想打人了。
慕容煊举起手背:“都给我打肿了,还不许我抱怨两句吗?”
于是江与临放过了慕容煊,转头去看御君祁。
御君祁后背贴在岩壁上,对江与临说:“打了他就不能打我了。”
“……”
江与临:“本来也没想打你,你鼻子又流血了。”
御君祁擦了下鼻子,手指上沾了一抹刺目的红。
热流滚动在鼻腔,也滚动在祂身体里。
江与临神情不掩担忧:“很难受吗?”
御君祁想回答 ‘还好,也不是很难受’,一开口还没有说出什么,温热的血就逆着祂喉咙滚了上来,涌泉似的往外冒,又顺着祂的嘴唇和下颌往下流。
江与临脸色一变。
他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冲向的御君祁,只记得耳边全是鼓噪的心跳和耳鸣,大脑一片空白,几乎完全是凭借本能揽住御君祁后仰的身体。
江与临半跪在地上,单手托住那满是鲜血的脸。
从前和现在的场景不断在脑海中交织,走马灯似的回闪,他竟一时分不清眼前的人是御君祁,还是那个躺在花园里早已没了呼吸的齐玉。
齐玉脸上的血,也是怎样都擦不干净。
江与临环着御君祁的肩膀,隐约感觉怀中人在不停地抖。
“你很冷吗?”他抱着御君祁问。
御君祁喉间滚了太多血,以至于说话的声音听着有些奇怪:“不冷。”
江与临握起御君祁的手:“那你为什么在发抖?”
御君祁鼻尖蹭了下江与临下巴:“我没有发抖。”
江与临疑惑地‘嗯’了一声。
“是你在发抖,”一只手落在江与临后背,慕容煊也蹲下身,将手里的自适应针管过来:“别太紧张,这是克制陨金的特效药剂,从林南明那里拿的。”
江与临抬起手臂去接药剂,手指碰到针管时,才发现原来真的是自己在抖。
御君祁仰起脖子,露出颈动脉:“打这儿吧。”
江与临胸膛剧烈起伏,对了好几次都没对准那根血管。
慕容煊实在看不下去了:“我来吧。”
江与临松开手:“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