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还没开始正式发力,江与临忽然就甩手不干了,还把反证自己清白的难题扔给了质疑他的人。
这太出乎意料了。
他们商讨筹划时,各种突发情况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作风嚣张的江与临会咽下这口气,不仅指挥权不要了,连异监委都不管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各方势力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玲珑计划就是以江与临为核心制定的,他要是这时候退出,谁能接替这个重任?
对江与临的诘问,此时都变成砸在自己脚上的石头,可要再把话往回收,就是打自己的脸。
大戏刚刚开幕,气氛已经抬到高潮,江与临却不演了,把所有人架在台上,上不去下不来,真是难受极了。
组织部部长开口劝和道:“江监察消消气,事关重大,刘博士他们也是心急,说话难免失了分寸,冒犯了您,我替他向您道歉。”
其他人也转了口风,纷纷附和:
“江指挥,玲珑计划能取得阶段性进展,全靠您指挥得当,您可别说气话。”“他们搞研究的就是不会说话,回头我说他们,现在先谈正事。”“江指挥,您要是走了,这会可就没法开了。”“老刘,还不赶紧给江指挥赔不是!”
江与临无视众人挽留,摘下了代表指挥权的肩章,不轻不重地放在桌子上。
众人张目结舌。
他们蓄谋已久,策划周全的攻击如一拳打在空气中,不仅没有起到想象中的效果,反而有种用力过猛闪了腰的闷堵感。
江与临转头看向众人,表情淡漠中难掩厌倦,仿佛在看一场无聊至极的闹剧,又像是在瞧一群乱吠的疯狗。
刘博士缓缓站起身,又激了江与临一句:“早听闻江指挥能言善辩,今日怎么无话可说了?”
江与临眼帘微垂,眸光锐利冰冷,洞若观火:“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刘博士愣了愣,装傻道:“这话我就听不懂了。”
江与临推开会场大门:“你们想方设法激怒我,不就是想要个新闻引导舆论吗?”
刘博士脸色霎时一变,又青又白,面上一阵灼热,脖颈后背被汗蛰得发麻。
这话其中的嘲弄之意如此明显,对于爱面子的学者而言,比被当众打了巴掌还叫人难受。
原来他们自以为缜密的算计,早就被江与临意料一眼看穿。
对方心知肚明,看着他们拙劣表演,又举重若轻地道破。
这份坦荡随性,反衬出己方手段下流做作。
委实令人汗颜。
江与临迈出会场,冷清的声音在空旷走廊中荡出回响:“等我心情好的时候再来找打吧。”
众人:“……”
扔下最后一句话,江与临扬长而去。
室内众人面面相觑,相对无言。
*
从古至今,有关权力与地位的斗争从未停歇。
随着玉蟾陨石秘密的公开,取缔异监委的呼声越来越高。
许多旧案被再度重提,人们谴责异监委挟权倚势,独揽大权,于是杀伐决断成了残暴强横,执法严明成了不近人情。
“还没卸磨就要杀驴了,”翟远州近日忙得几乎抽不出身,疲惫地靠在沙发上,对江与临说:“我要是能像你一样洒脱就好了,说不干就不干,求你继续接任的电话都快把办公室打爆了。”
江与临早有预料,对此并不惊讶:“不只是异监委,早晚有一天,异能者也会成为众矢之的。”
当主要矛盾消失,次要矛盾就凸显出来,转化为新的主要矛盾。
末世的结束或许另一场混乱的开始。
世界、国家、政权组织、民间力量、普通人、异能者、融合者、变异兽……矛盾重重,冲突不休。
翟远州感叹:“是啊,要我是你,我也不会管这一摊子烂事,用人的时候把你召回,稍微见势头好些又忌惮你,想法设法地把你拽下来,真恶心。”
一旁的慕容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默默往后坐了坐。
翟远州收起闲散表情,看向江与临,郑重问:“头儿,你辞去玲珑计划指挥官一职……是认真的吗?”
江与临说:“异监委已经不是曾经异监委了,谁指挥都一样。如果你们查到玉蟾踪迹,或者焚天又有异动,随时联系我。”
翟远州也听说了火山内部发生的事情,不由轻叹一声:“都不是当年那些能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了,被狙击枪对着就能留下指挥官独自撤退,要我我也给他枪毙了。”
听到这儿,林南明猛地坐直后背,接连追问:“留下指挥官独自撤退?你们是在说方跃吗?方跃撤退不是你们提前计划好的吗?”
江与临抬了抬眼皮:“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林南明脸色大变:“当时他们要撤走的时候,方跃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
“说了什么?”翟远州急切问。
林南明瞥了江与临一眼,抿了下嘴唇才开口:“他说:这也是主席的意思。”
闻言,众人心头俱是一惊。
主席的意思?哪位主席?什么意思?
林南明看着江与临,继续说:“我一直以为这是你和钟主席商量好的,就是假意被擒,实则去调查什么之类的,原来……原来不是吗?”
江与临很轻很轻地摇了下头。
林南明起了一层冷汗,有种难以言表的后怕与惊慌。
不是提前商量好的,他们却把江与临自己留在了敌人手中,如果不是慕容煊及时赶到,那江与临现在……
可方跃那话又作何解释?
华国之内,能被称为主席的只有三个人,一个是江与临的大舅钟清山,一个是钟清山的政敌谢闻川,还有就是那位半隐退的正主席。
这三个中,到底是谁,又下达了什么样的指令,才能让方跃在那种情况下选择放弃江与临,任由他落到深渊公司手中。
此事细思极恐。
可惜现在方跃已死,再无对证。
想要验证这句话的真伪都难,更勿论其他了。
若是方跃为了逃命编出的假话还好,要是句真话,那就……太可怕。
仿佛有看见的巨石压在身后,不知何时倾倒,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
一时间,众人心中思绪万千,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只是旁观都倍感心惊,当真无法想象处在阴谋漩涡中心的江与临是何感想。
御君祁完全不懂这些。
沉闷安静的客厅内,只有祂拆蛋黄派包装的声音。
江与临率先打破沉默,将话题拽了回来:“这些都不重要,当务之急是找到玉蟾陨石的能量意识在哪里,那是克制焚天的关键。”
林南明:“想找到玉蟾能量意识太难。”
玉蟾是惰性陨石,如果产生意识,那性格应当是和陨石特性相当那种——
没有感染性、没有攻击性、不活泼、运动缓慢、难以与其他物质发生反应,而且还能屏蔽磁场。
通过以上种种可以判断,如果玉蟾能量与人融合,那祂肯定是个社交圈极小的社恐,如果融合到什么动物身上,那就更难找了。
与什么花草树木之类融合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祂毕竟还有运动缓慢这一特性。
于是,通过枚举与模拟法计算,经过一番激烈讨论后,他们成功将玉蟾陨石能量意识可能存在的范围确定为——
所有生物。
“还是研究研究焚天的弱点吧。”
翟远州瞬间放弃了寻找玉蟾:“如果焚天复生,咱们派谁去打,怎么打。”
除了江与临,在座几人纷纷看向御君祁。
御君祁正在吃蛋黄派,感受到视线极为机敏,倏地警犬抬头,嘴角还沾着蛋黄酱,祂开口想说话,却一不小心把点心渣吸进气管里,剧烈呛咳了两声。
众人:“……”
江与临护短道:“不要在怪物进食的时候注视祂。”
林南明扶额:“《怪物手册》里确实有这句话,但那是因为怪物出于护食产生的攻击性很危险,而不是因为怪物一边吃东西一边说话会呛到!”
江与临面不改色:“你就说手册上是不是让你别看吧。”
林南明深吸一口气,恨恨地移开视线。
慕容煊则是轻叹一声,倒了杯水推过去。
御君祁十分有礼貌:“谢谢。”
翟远州问御君祁:“你和焚天谁更厉害?”
御君祁咽下蛋黄派,理所当然地说:“祂厉害。”
众人:“……”
这也太坦然、太直白了吧,一点面子不要嘛哥!
你可是世界上最强的神级怪物啊!
面对众人不可置信的目光,御君祁倒是很无所谓,实话实说道:“焚天和玉蟾的序列都在我之上,在玉蟾磁场中,如果不是佩戴了手环,我都没有办法维持人类拟态。”
林南明沉思道:“手环的核心材料就是玉蟾陨石粉末,也就是说,玉蟾的磁场可以抵消玉蟾磁场,这太神奇了。”
御君祁:“是这样,在被陨金所伤后,我体内的能量严重亏损,可因为戴着手环,我甚至没有办法变回小章鱼,一直被迫维持着人类形态,非常难受。”
星尘十三惊讶道:“你受了这么重的伤!难怪早上还看到你吐血。”
林南明‘啊’了一声,看向御君祁:“你没事吧。”
御君祁云淡风轻:“没事,只是心脏在不断被陨金融化而已。”
众人:“……”
心脏被融化?还是不断?
林南明又看了看江与临,迟疑道:“不……不给祂治一下吗?”
御君祁补充说:“是腮心脏,用来呼吸的那个,我有两个,可以换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