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清山抬了抬眼皮,从老花镜上方的缝隙看江与临:“给我几天时间,就算是决定开展卧底行动,也要上会讨论人选。”
江与临眼神从容,镇定地与钟清山对视:“你知道我只是来通知你的吧,大舅,无论是否能够得到批准,离开这间办公室,我立刻就回歧矾山。”
钟清山放下手中钢笔:“你太没有组织纪律性了,江指挥。”
江与临:“什么是组织纪律性?玲珑计划一队副队长方驰您有印象吗?”
钟清山不解:“方驰?”
江与临背靠沙发椅背,微微扬起下巴:“第一次找到焚天时,深渊公司的人逼我留下,林南明不愿意撤离,方跃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钟清山:“什么话?”
江与临:“他说:‘这也主席的意思’。”
“这也是主席的意思?”钟清山重复一遍,看向江与临:“你怎么理解这句话?”
江与临没太多表情:“我该怎么理解?”
这句话两种解释,一是有人下令在危急时刻可以舍弃江与临,二是有人与深渊公司提前勾结,想要把江与临留在那里。
江与临倾向于后者——
因为他是那个能唤醒焚天的人。
这三位主席里,有人想要他死很正常,有人和深渊公司有勾结,也很正常。
钟清山钟清山眉峰习惯性地蹙起,沉声道:“你今天同我说这些,是怀疑我下的命令吗?”
江与临姿态懒散随意:“我不是怀疑你,大舅。我谁都怀疑。”
钟清山了然道:“这才是你今天真正想说的话。”
江与临语调平静:“无论哪个策划唤醒焚天的人是谁,他最后一定免不了和焚天联系。”
钟清山眼中闪过一丝不赞同:“比起去找御君祁,你有更重要的使命。”
江与临:“什么使命?”
钟清山肃穆道:“找到焚天,打败祂。”
江与临站起身,抽走桌面上自己带来的报告:“焚天是不可能被打败的,祂的强大超乎想象。”
钟清山按住那份报告:“你和御君祁联手也打不过?”
江与临模棱两可道:“我现在就是要去争取祂,可以给我签字了吗,钟主席?”
钟清山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写下了同意两个字。
签完字,钟清山把批复递给江与临,确认道:“所以你和御君祁联手,是有机会打败焚天的。”
江与临接过文件,近乎冷漠地摇头:“完全没机会。”
钟清山:“……”
*
“所以我现在去歧矾山是奉命公干,不是谈情说爱。”
江与临把那份批复拍在桌子上,环视在场几人:“各位,我需要你们的配合。”
翟远州、林南明、慕容煊、莫星移四个人面面相觑,一时谁也没有说话。
江与临踱步道:“难道你们有意见?”
林南明缩了缩脖子,最先认怂:“没有!”
他现在有点怕江与临,这也不能怪林南明胆小。
谁不怕疯子啊。
讲真的,江与临好像现在比之前还疯了。
做指挥官时,许是因为身居高位,需要步步为营,江与临行事还有几分克制,如今没了掌控大局的顾忌,完全是肆无忌惮、为所欲为。
居然连这么离谱的批复都能签下来。
副主席都没办法,他们也只能随他去了。
翟远州微不可察地轻叹一声:“你想我们怎么配合?”
江与临用下巴指了下门:“不需要你,你先回异监委办公去吧。”
翟远州眼睛一亮,第一次听见‘办公’二字如此激动,当即告辞退下了。
慕容煊也站起身:“我们军部……”
“你坐下,”江与临指了指慕容煊:“在我的计划里,你最重要。”
慕容煊强颜欢笑:“这么荣幸吗?”
江与临看向外面阴沉的天空:“今天晚上有一场暴雪,正好方便明天开展行动。”
林南明不自觉抱紧膝盖:“什么行动。”
江与临拉出一张白板,边写边说:“复刻第一次相遇的行动。”
林南明和莫星移满面疑惑,异口同声读出白板上的四个字——
“复刻相遇?”
慕容煊心头升起某种不祥的预感。
江与临接下来的话,将他的预感彻底凿实。
“和御君祁相遇时,漫天大雪,我身受重伤。”
江与临画了个歧矾山的简易地图,圈出一个点位:“当时大概是在这个位置,我和慕容煊打了一架……明天早上,慕容煊你就在这里把我打伤。”
慕容煊眉梢挤出个难以理解的弧度,歪着头,使劲看那张地图:“我怎么不记得我在这儿跟你打过架,还给你打伤了?”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江与临扣上马克笔,在身上比画了一下:“你打我的时候注意,一定要在我腹部这里砍一刀。”
慕容煊震惊道:“还砍你一刀?我觉得……”
莫星移狠狠拍了拍慕容煊大腿,示意慕容煊附耳过来。
慕容煊偏过头,和莫星移小声商议。
莫星移恨铁不成钢道:“砍江与临的机会多珍贵啊!他白给你你还不要?”
慕容煊压低声音:“你觉得珍贵你砍。”
莫星移:“自从他掰断我胳膊后,我确实一直很想打他。”
慕容煊:“现在机会来了。”
莫星移:“他主动要求还原带伤的情景,应该不会还手吧。”
慕容煊:“我觉得不会……至少当时不会。”
莫星移激将道:“那你还不打?你不打我打了啊。”
慕容煊主动结束商议,向江与临举报道:“莫星移想砍你,让莫星移砍吧。”
莫星移头猛地后仰,抖着手指向慕容煊:“你也太阴了!”
慕容煊也很吃惊:“你刚才劝我半天,我以为你真想砍。”
莫星移说:“砍完我还活不活了?”
慕容煊瞪了瞪眼睛:“砍完他我就可以死了吗?”
莫星移跳起来:“你比我抗揍啊。”
慕容煊:“可是……”
江与临耐心告罄,敲了敲白板,一锤定音:“慕容煊,就你来。”
莫星移激动握拳:“yes!”
慕容煊满脸烦闷,把手里摆弄的东西往桌子上一扔,跟被抽中了送死的敢死队员似的,彻底开摆,装都懒得装了。
林南明抱着膝盖蜷在沙发角落里,深感这个世界越来越抽象。
梵天不愧是毁灭神。
捏碎了御君祁心脏,逼得江与临发疯,江与临强势地又把所有人都强行带入抽象状态。
太抽象了。
林南明嘴上嫌这群人抽象,但第二天比谁起的都早。
他醒来的时候,江与临正在对着洗手池吐血。
林南明大吃一惊,跑过去扶住江与临:“你咋了?”
江与临抬起头,眼尾通红,不仅唇角沾着鲜血,苍白面颊上也横着两道血痕,破碎感十足。
“没事,咬舌根咬深了。”
江与临若无其事地直起身:“怎么样?看起来够惨吗?”
林南明上下打量了两下,踮起脚尖,抬手从江与临头顶拨下来两捋头发。
发丝轻扫在光洁的额头上,碎发勾勒出一道脆弱的弧度,弱化江与临过于凌厉逼人的气势,衬得眉眼更加深黑。
林南明也不知研究了什么,居然对战损破碎感的把控空前绝后。
江与临照了照镜子,也很满意这个造型。
“挺好。”江与临转过身:“走了。”
林南明叫住江与临,反复看了又看,突然伸出手,解开了江与临作战服领口处最上面一颗的扣子。
江与临:“……”
林南明又把江与临领口往外扯了扯,直到隐约露出些许嶙峋的锁骨才作罢。
江与临不自在地动了下脖子:“是不是有点过了?”
“完全没有,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林南明打了个并不响的响指:“御君祁绝对狂吃你这死出。”
江与临眯了眯眼睛:“你俩之前……是不是私下聊过什么?”
林南明后背猛地绷紧,喃喃道:“你拥有一半本源能量的时候挺正常,现在聪敏过分,实在有点吓人了。”
江与临挑了下眉,矜傲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