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身受重伤,容瑟居然…丢下她不管??!
选择性忽略自内门试炼之后,容瑟就没有主动理会过她一次,亦并未觉得她几次三番针对容瑟,有什么不对。
宣木侧头扫过剑刃上流动的鲜血,指腹摩挲了两下藏在袖中不伦不类的荷包表面,眸光明灭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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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林广阔不见边际,远离山洞一段距离,温玉向宗门发出信号,让其他人来接援颜昭昭,便撒手不管。
她一边警惕着魔傀的偷袭,一边忧心忡忡地对容瑟道:“师兄,季衍衡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我与他不过是随便谈了几句。”与季衍衡的交易不便多说,容瑟一言带过:“你知道山洞里是颜昭昭?”
“我追魔傀追到山洞附近,意外发现她受伤躲在里面。”颜昭昭的态度实在让人火大,温玉不想多提她,语气严肃地谈正事:“师兄,魔傀不是都坑杀在铜元镇里了么,怎么会出现在密林里?”
“铜元镇里的魔傀仅是很小的一部分。”数目比起前世魔族入侵,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容瑟蹙了蹙纤长的眉尖:“不止铜元镇,上一次我在青云山同样遇到过魔傀。与这一次遇到的魔傀有一些相像,灵敏度、修为、凶狠程度都远非铜元镇里的魔傀可以比。”
温玉倒吸一口凉气:“怎么会?”
魔傀岂不是会越来越难对付?万一流窜到人间…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容瑟轻轻摇首,他并不是很清楚。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魔族近来行事愈发猖獗,想来应该是要有什么大动静。
最好不要影响到他的计划。
正思忖间,前方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难不成是魔傀又来了?
温玉脸色一变,厉声喝道:“是谁?!”
“温师姐…是我。”移动的火光由远及近,如山一般的高大躯体逐渐显现在两人面前。
时云手提着未来得及放逐的花灯,全身肌肉紧绷,皮肤上又沁出一层汗,湿淋淋的浸润头发,浓烈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
后面跟着容瑟之前救下的两名季云宗弟子:“温师姐,大…”
两人偷瞄了眼容瑟,局促地低下头,嗫嚅道:“大师兄。”
容瑟在宗门的名声并不好,不少人打从心底里看轻他,两人别扭的姿态在意料之中。
容瑟见惯不怪,往前走了几步,旋即又停了下来。
一股极为强大的威压笼罩住整个密林,铺天盖地的渗透进林中,压的人喘不过气。
容瑟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卷翘的睫羽抖了抖,微仰起脸庞,看着密林上方凌空而来的高大身影,掩藏在广袖中的白皙手指微微收紧。
“仙…仙尊?!”辨认出来人的身份,两名弟子面色大变,慌张地躬身行礼。
望宁没给一个眼神,淡漠的双眼穿透林中的黑暗,落到白衣青年身上。
有如实质的目光逡巡私有物一般,在青年身上一寸寸往下移动,触及袖下半掩的一抹刺目鲜红,瞳眸陡然变得黑沉晦暗。
像是席卷着狂风暴雨的深海面,极致浓郁的黑涌,看得让人心中发怵。
容瑟微抿了下淡色的唇,下意识背着手,往身后藏了藏。
他听到男人低沉的嗓音,蕴含着撕裂一切风暴的可怕平静,直教人头皮发麻。
“你真是…”
一字一音灌入耳中,容瑟感觉四肢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不能动弹分毫,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受控制地被拉向空中。
“师兄——!!”温玉大喊,模糊不清的视野之中,青年落入高高在上的仙尊怀中。
仙尊沉着一张脸,棱角分明的面孔上尽是压抑的怒气,看向怀中人的眼神阴翳而可怖。
“…总学不乖。”
第66章 屠师祖
月轮高悬夜空, 密林顶梢上像是铺了一层薄透银纱。
反照在青年秾丽的脸庞上,长长的睫毛微不可见地颤抖着,像是囚在蛛网中心的蝴蝶。
他整个人笼罩在密不透风的威压之下,四肢百骸里的筋脉宛如被封印住一般, 浑身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望宁双臂紧紧禁锢着怀中的人, 周身犹如淬了一层冻人的冰霜, 平静地垂眸看向林中的几人, 幽深的眼中毫无情绪波动。
“宗门的人随后即到。”
林中的几人面面相觑一眼, 面上露出狂喜,救援来得比他们想象中的快。
两名弟子整齐的躬身:“多谢仙尊…”
话没说完,望宁抱着怀里的青年,踏着虚空离去。
温玉一愣,下意识动身要追,身侧的一道身影却比她先一步冲了出去。
“——时云!?”
温玉惊讶地睁大眼睛, 连忙大声喊住对方:“回来!你追不上的!”
仙尊御风而行,时云区区凡人之躯,怎么可能追得上仙尊, 简直是天方夜谭。
时云喘着粗气,不甘心地停下,仰着青筋根根暴突的脖颈,死死盯着远处漆黑如墨的天空, 浑身肌肉紧绷, 手臂紧紧绞握,花灯细长的吊杆应声而断。
咔嚓——
时云回转过头,漆黑的眼珠像是暗不见底的深渊, 明明里面没有任何波澜,温玉心头却止不住一阵心惊肉跳。
好似被深渊里爬出来的怪物摄住了神经, 僵立在原地一动不能动。
时云一个凡人,怎么会…有这么骇人的气势?
“他是谁?”时云一字一句问,粗噶的音质没有一点起伏。
温玉回过神来,一脸震惊道:“你不知…哦对,你的眼里只看得到师兄,其他的人事物全都不关心。”
按时云的性子来说,不认得仙尊不足为奇。
时云沉默地盯着她,执拗的等着一个答案。
温玉头疼的轻叹出一口气,解释道:“望宁仙尊,修真界第一人,是师兄的师尊,算你…半个师祖。”
最后半句话,温玉说的有些心虚,毕竟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和仙尊攀关系。
“师、祖。”时云拳头紧握,断裂的吊杆戳进掌心肉里,鲜血一滴滴流淌下。
温玉眼皮狠狠一跳:“你想干什么?”
时云似感觉不到痛一般,低垂下头,交错树影遮住他狰狞凶狠的面孔,无人窥见的阴影之下是浓烈到惊心的杀意。
他想屠师祖。
想…杀了望宁。
—
守山大阵在望宁面前形同虚设,他如履平地一般,抱着容瑟进入季云宗。
主殿的烛火点亮着,颜离山负手站在殿门口,端正威仪的脸上隐现几分担忧——在担心颜昭昭。
两人从主殿上空掠过之际,颜离山似有所感,抬头看向高空,什么都没看见。
望宁带着容瑟径直回到庭霜院,院外白梅飘零,四季不败。
清寒的冷香侵入肺腑,容瑟生生打了个寒颤,下垂手臂上萦绕的血腥气,混杂进梅香之中。
院中烛火通明,火光交错,摇曳一地。
望宁大步坐到玉榻沿上,大掌扣住怀中人的腰,将人牢牢锁在身前,低沉的嗓音冰冷到极致。
“又自伤。”
他利落的紧扣住青年的手腕,微用力往上翻起,遍布着薄茧的指腹顺着对方纤瘦的腕骨往前滑动。
骨节分明的宽大掌心贴上血淋淋的手背,一点点收拢指节,指尖一分不偏差地落在皮肉翻起的伤口上,用力按下。
“长能耐了。”
青年僵硬的身体明显地一抖,顾不上去关注他与望宁的姿势有多别扭,手臂僵直着,肤肉细细巍巍的颤动,额头一下子沁出了冷汗,逶迤垂下玉榻的衣摆像是盛放的夜昙花。
“弟子…不敢。”容瑟吸着气,清冽如溪水般的嗓音带着不明显的颤音。
不敢?
望宁刀刻般俊美的脸上,一对眼眸深黑如沉沉的暗夜,语气是抑制到极点的冷静:“本尊看你没什么是不敢的。”
本以为规矩几个月,会安分一些,哪里知道,明知身上有留踪阵,行踪不可能瞒住他,依然不当他的话是一回事。
温玉一开口,什么都应下,还带着个…碍眼的累赘。
想到时云不自量力追逐上来的情景,望宁手下力道加重,鲜血从伤口处汩汩流出,顺着贴合的手,流进他的指缝里。
两人的手掌间,尽是黏腻腥浓的血腥味。
容瑟脸色又变白一分,连唇色都透出些苍白,他下意识要抽回手来,全身却使不出一点力气。
望宁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气场充斥着庭霜院,似连空气都停止流动,四周鸦雀无声。
容瑟头左右轻微晃动一下,难受地想要逃离,瀑布般的墨发散落颈项,脖颈上精致的凸起微微发着颤。
望宁视线微一定格,深邃的眼眸像笼罩上一层灰色的烟雾,晦暗不定。
空气中迫人的威压慢慢地散去,他缓缓松开青年的手掌,指尖一丝灵力凝聚,施出一个清尘决洗去手上沾上的血迹,从空间里取出两个白玉瓶,放在书案上。
容瑟淡淡扫了眼瓶上的标签,两瓶药都是上品中的上品,用上不仅能很快恢复,而且不会留疤。
“上药。”
望宁的声音低沉而压迫性极强,仿佛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
“……”
容瑟微阖下眼,缓了缓手臂里流窜的余痛,微抿着淡色的唇瓣,伸出手去。
眼看手指尖即将触碰到药瓶,手腕再一次被熟悉的大掌紧捉住,一根根掰开手指,摊开手掌心。
一缕莹白灵力掠过掌心上混着鲜血的伤口,手上的血迹消失无踪。
望宁劲长的指节微蜷曲,拨开瓶塞,一点点将药末倒在他手掌的伤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