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濑惠顿时面如菜色:“……我警告你,你别恶心我。”
“你看啊,我们是什么关系。”东龙司指了指对方和自己,“朋友。”
“朋友是什么不可见人的关系吗?不是吧?但我们呢?”
“见一面还要挑着时间,掐着时间,我偷偷摸摸地出门,然后偷偷摸摸到你家,就不能在外面光明正大的见面吗。”
“不能。”岩濑惠没好气地把水放在他面前,“你再胡说八道我就给米哈伊尔打电话,不守A德的家伙。”
“打吧,我都AA恋了还要什么A德。”东龙司哪壶不开提哪壶,“喜欢你的冰室才需要那种东西。”
果然,这句话刚说完,他就收到了岩濑惠的瞪视。
东龙司心里苦。
“你就这么害怕被他遇到然后被戳破没时间的谎言吗,东京这么大,不会这么倒霉的。”东龙司说,“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来你家吗,厕所里那味道真怪,可能就你们养猫的人才觉得好猫砂能遮住所有味道,也不知道为啥你家猫屎怎么那么臭——”
“喂!那个肥猫别喝我杯子里的水啊!!!”
岩濑惠一边骂他活该,一边给他换掉了杯子。
“我就那么倒霉啊,之前和他说没时间,结果在超市遇到了。”岩濑惠说,“要不是游泳队训练紧,我都要怀疑他定点蹲我了。”
“那不是说明你倒霉,只能说你俩有缘。”见岩濑惠又满脸不高兴起来,东龙司连忙摆手道,“错了错了,没缘!没缘!”
“其实我觉得他还不错。”为了好友的幸福与不焦虑,东龙司顶着压力说,“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过不下去可以不过嘛,又不代表一定绑定一辈子,我觉得你可以试下,AB恋?”
他小心翼翼地说:“或者BO?也行?”
“还是说——”本着一种反正要挨打,不如说个痛快的想法,他一次把心里话说了个干净,“你旧情复燃了?”
岩濑惠没好气地说:“旧情复燃?我哪儿来的旧情?怎么个复燃法?”
“还有啥旧情啊,就那谁呗。”被他这么一问,东龙司又没了刚刚的底气,“那啥迹部景吾……”
“你想多了。”岩濑惠否定的很绝决。
“我想多啥了,你现在又是给人重新当秘书,又是一起去巴黎看比赛的,别和我说那是公事。”见岩濑惠瞪着自己又不反驳,东龙司又得意起来,“看吧,我说中了?”
“我早就说了,你要想断干净,就别理他说的什么升职加薪,直接离职。那迹部看着心眼儿不多,但有钱人手段多啊。”
看,只要使用一点钞能力,就牢牢把岩濑惠这只小鱼圈起来了。
东龙司觉得迹部景吾不知道岩濑惠为什么那么喜欢挣钱,但他只要知道岩濑惠喜欢赚钱,就足够了。
“秘书兼任只是暂时的。”岩濑惠解释道,“这段时间过了就好了。”
“所以这段时间是多久。”
“两个月吧。”
“两个月呐!行,我现在就回去准备准备,免得之后结婚我拿不出什么拿得出手的贺礼。”
“滚蛋,会不会好好说话。”岩濑惠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把被猫狂舔着的手抽了出来,“我不干下去有什么办法?直接辞职吗?走完流程也一个月后了。”
离职不等于要结仇,必须要提前和公司打招呼,安排好后续的工作。
岩濑惠很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早在离开财务部,给迹部当秘书的那步就已经走上不归路了。
每个公司秘书和助理的具体设置都不一样,所负责的工作也有所区别,但共同点都是会成为上位者的亲信,最终的升职路径要么步入内部的管理层,要么是在老板和公司的投资下自立门户。
他从迹部身边调到董事会秘书办公课,一是迹部对他能力的认可,二是有意栽培,让他和其他董事也都多来往。
对方有如此好意,哪怕只谈单纯的工作关系,岩濑惠也不会那么不识好歹。
“我离职了我就是王八蛋。”见东龙司疑惑的眼神,他吐出了口气,“不是我认为我是王八蛋,业界也会觉得我没良心。”
“不管是离职,还是完全不管他身边没人的事。”他给完全不了解商业工作的东龙司解释说,“就像你能放任教练陷入窘境吗?就算你心里舍得,其他人也会觉得你冷漠无情,没有其他优秀的教练敢接你。”
在东龙司“你要不换冰室举例子吧,我怎么会对教练无情呢!”的抗议中,岩濑惠继续说了下去。
“所以不管他给不给这个双倍工资,秘书的工作我都会兼任的,只是没想到当时开了个玩笑他就答应了。”
“这很好理解吧?很多教练就是被人开了非常高的薪水,也不会离开自己原有的运动员。”
东龙司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但是你知道吗。”他一脸认真,“一般运动员不会有和教练谈恋爱的想法,我也是。”
“……你这个和对手搞AA恋的家伙能不能少发点言。”岩濑惠是真有些嫌弃了,“只是比喻而已,你要真想和教练谈恋爱只能说明你恋父。”
“所以你没有否认自己的感情的,对吧?”东龙司摸着下巴,“你小子藏挺深啊,要我说,实在顶不住了就谈的试试呗。”
“我觉得他对你不是没好感,你看,谈的试试,不结婚自然分手,屁事没有,他条件不错,睡到也不亏。结婚了就结婚了,反正他有钱,以后就算离婚了,还能分一大笔钱,当然不离婚更好了!这不挺美的吗。”
岩濑惠被这厚颜无耻的发言震惊了。
“我知道你不想谈AB恋和BO恋,但这只能说明你本质上是个想谈一次恋爱就直接结婚,然后过一辈子的纯爱战士。”东龙司语重心长地说,“可这个想法在现在越来越不现实了啊。”
先不说大家越来越开放的性观念,也不说如今越来越个人利益至上的社会风气,只谈谈一次恋爱就能走完一生的观点就太有运气成分了。
不谈恋爱的话怎么知道对方适不适合走完一生?
如果不适合,难道还要接着过下去吗?
“结婚后发现不合适,离婚也是很正常的现象。”东龙司宽慰道,“好歹感受过快乐了。”
“不,这个我清楚。”听完他的长篇大论,岩濑惠捏了捏尔菲的耳朵,又摸摸它的肉垫,“你说的那些太正常了,我只是——”
他深吸了口气,眼神有些复杂地看向好友:“不信任AO所谓的‘本能’。”
也正因此,他从心里并不看好东龙司和米哈伊尔的AA恋,尤其是在两人说他们是灵魂伴侣,精神之友时。
事实证明过,Alpha和omega的归宿只会是彼此。
“……如果最后因为这种东西背叛,那一切就太荒谬了。”
东龙司沉默,他大概知道惠家里的那点破事儿,现在说到这个话题多少也有点接人伤疤的倾向。
“之前我姨妈不是一直在给我介绍相亲对象吗,还跑来我家。”岩濑惠突然提起此事,“我拒绝之后,从巴黎回来后,我妈居然舍得给我打了个电话。”
“她打电话做什么。”听到那位伯母,东龙司也忍不住皱起眉头。
“还能是什么。”岩濑惠觉得自己的嘴有点寂寞,他应该在这个时候整点酒,可惜运动员的东龙司不能喝,“无非是觉得我不知好歹。”
‘岩濑惠,你能不能有点良心,你姨妈给你找的这些beta哪个不好了?还配不上你了?要不要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几斤几两,觉得挣了点小钱就翅膀硬了是吧?’
当时女人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似乎是怕有其他人听见,差点被那边孩子的吵闹声遮住,哪怕声线甜美柔软,也遮不住语气中的怨毒。
‘怎么的,难道你还想找Omega?真是你爹的种一个德行,不愧是他的种,有点小钱就飘了,beta就是beta,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想攀高的话不如我找人给你介绍个Alpha,直接嫁出去得了,烦死了少给我一天添乱——!’
原话过于神经,谁听了都会失去好心情,岩濑惠不想给东龙司复述,于是就缩成了一个词。
他妈骂他不知好歹。
不知道到底是谁不知好歹呢。
“你怎么说的。”东龙司问。
“我说她再给我打电话,我就直接带刀上门了。”岩濑惠挠了挠头,似乎有些苦恼,“反正我无父无母无牵无挂,就是死了死前带上三个也不错。”
“更别说现在死刑几乎没有一样,大不了坐一辈子无期呗。”
“虽然知道她不会说什么好话,但我还是很好奇。”东龙司震撼之余有些担忧,“不管怎么样,你别做傻事啊。”
“放心,不会的。”岩濑惠说,“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我还有猫要养,房贷也没还完,去坐牢了怎么办。”岩濑惠被怀里的猫舔的心烦,索性直接把它扔了下去,“这房子是我好不容易从别人手里买下来的。”
东龙司有些唏嘘。
是为好友过去的不幸,也是为现在的不幸。
他以前一直认为岩濑惠是个心理强大的人,比赛时从未被环境影响过个人状态,但自从精神支柱垮掉以后,整个人就蜷缩了起来,像是缩进壳里的乌龟。
感觉只要伯母,哦不,那个疯女人和他还有交集,岩濑惠这辈子就很难进入一段新的感情。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岩濑惠这是差点被整个蛇给吃了。
两人没再讨论这个话题,东龙司识趣的也不再提迹部,他隐约能感受到惠面对迹部时有种隐隐的自卑感,但作为朋友,他只好装作不知道了。
趁岩濑惠去上洗手间的功夫,他站起身,轻轻走到大厅隔间的灵位前。
“有些伤痛真是要靠一辈子治愈啊……”他小声嘀咕着。
看着香炉中燃起的缕缕青烟,他十分娴熟的双手合十,低头祈愿。
“伯父,拜托您能好好保佑阿惠。”
“恋爱与否都无所谓,请保佑他——”
“逐渐走出阴霾吧。”
*
东龙司说的不错,几年前还在当秘书时,岩濑惠确实喜欢过迹部景吾,那种感情就像上学时一样微妙又不受控制。
人总是会对暖烘烘的太阳产生向往之意,即使清楚的知道离得太近会被灼伤。
哪怕岩濑惠把欲望控制的很好,甚至可以做到几近于无,但距离过近时,那种危险的念头还是会偶尔跳出来。
今天上班时他依然朝父亲祈愿。
“保佑我平平安安、赚钱多多吧,老爸。”
“也保佑我多长点脑子,就像网上说的那样,不要被小头控制大头——好啦,我知道这么说很没素质!”
回答他的只有不变的黑白照片。
也是,变了才有问题。
“保佑我不会让感情凌跃于理性之上,虽然让你保佑这个我觉得就过于感性了,这方面就数你最不靠谱。”
“做不到的话就保佑我能快乐单身吧。”
“我先上班走了!”
随着关门的一声巨响,灵位前燃烧的一段香灰猛然掉落。
岩濑惠觉得老爹果然不靠谱。
说好的跟感情不沾边呢,怎么让自己一上班就收到如此暴击。
看着被公司前台拿上来的一大束红玫瑰,岩濑惠只觉得整个人大脑都要过载了。
是花店受委托送来的订单,没有著名,没有贺卡,只有一张小卡片上用印刷体写了一个“送岩濑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