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到这句道歉后,他就再也没有任何不高兴了。
林芳认真道:“可是妈妈觉得你哪里都很好,尽管有些无关痛痒的小毛病,但是在妈妈心中,你永远都是最棒的。”
徐知星抬头,盯着林芳眼睛许久后回答说:“妈,你也很好,虽然你有时候脾气大,但我还是觉得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妈。”
林芳坐在徐知星身边,揉了揉他的脑袋,“那你还在生气我冤枉你吗?”
徐知星眉梢轻扬,“既然你都和我道歉了,那我就小孩不记大人过,原谅你了。”
“臭小子。”林芳笑着捏捏徐知星的脸,“继续弹琴吧?”
“家里不缺你弹琴这点钱。”
徐知星低头不语。
林芳注视着徐知星说:“一个人能找到一辈子的热爱不容易。”
“如果因为外部的因素就放弃了,我和你爸会很自责的。”
徐知星抬眼看向林芳问:“是西鸣跟你们说的吗?”
“是啊,那天吵架后,西鸣找我和你爸认真地谈了一次。之前我确实没意识到,总是把你当小屁孩,但其实我应该严肃对待这些问题,我们之间是平等的,我们可以平等地交流。”
“不只是我和你之间的沟通,还有你弹琴的问题。”
“我们能很希望你能继续弹琴,继续自己的热爱。”
徐知星垂眼看向自己的手指,心中已经浮现出答案了。
正说话间,徐明军和路西鸣从远处走回来。
“这可真绕,要不是西鸣记得路,我都找不到你们。”
林芳无语,“星星没随你点别的,就随了墨迹还路痴。”
“这有啥,反正咱星星钢琴弹得好就行是不是?”
徐知星从长椅上站起,望着面前的三人,郑重地给出了最后的答案:“我想明天去找赵老师。”
“找他继续练琴。”
“好!”
这一决定得到了全家的一致支持。
第二天上午林芳徐明军就带着徐知星和路西鸣一同去了赵培生家,后备箱里塞了满满的礼物。
徐知星站在一旁感叹说:“我以后要是不能当专业演奏家,我也去当老师。”
“就你还当老师,自己能学好就不错了。”林芳关上后备箱,“等会见到赵老师知道怎么说吗?”
“知道,我不该任性不练琴。”
“嗯。”林芳在车上又嘱咐了好多遍,“好好和赵老师道歉,如果他训你几句,你也好好听着知道吗?”
“知道啦。”徐知星答应地挺快,只是心里还是发怵,“西鸣,你说赵老师会不会一生气就不教我了?”
路西鸣手肘撑在车窗上看向徐知星,他眉头微皱,抿着嘴带着几分担忧,就连睫毛都在不安的颤抖。
“不会的,赵老师很喜欢你,他之前说过,后半辈子只教你一个学生,不会再收其他徒弟了。”
赵培生对徐知星简直是十分疼爱,虽然平常骂的也多,但其实也是恨铁不成钢。尤其是徐知星不练琴后,赵培生简直又气又急,找了徐知星好多次,但他当时哪还有心思练琴,他爸前途未卜,家里条件又拮据。于是就连徐明军官司的事,赵培生还找了之前的老友帮忙疏通。
因此当昨天晚上接到徐知星的电话时,老头还在电话里傲娇了下,咳嗽两声才悠悠道:“这是谁的电话啊。”
“赵老师,是我,徐知星。”徐知星老老实实地回答。
“哦,是徐知星啊,原来还记得我这个老头子啊。”
徐知星哪敢还嘴,就问明天老师在不在家,很久不见,想来看看老师。
赵培生本来明天约了朋友去钓鱼,一听说徐知星要来,就知道他八成是回心转意,要继续练琴了,索性直接放了朋友鸽子。
一大早就站在门口望,还时不时和自己老婆说,“你说星星咋还不来?”
“不会他又反悔了吧,这小兔崽子,我就应该让他昨天晚上就过来的。”赵培生一拍大腿,真是的,夜长梦多,昨晚就该让徐知星过来,在自己面前举手发誓,这辈子都不能再放弃练琴了。
赵夫人白了他一眼,喝了口咖啡说:“现在才八点四十,星星就算要来,也得得到九十点左右。”
“还不到九点,你急什么急。”
“你不懂,这小兔崽子脾气大着呢,当时说不练就不练呢,我嘴皮子都要磨破了。我赵培生这辈子什么时候这么卑微过?从来都是别人求我练琴,哪有我求人练琴的时候。”说话时,赵培生还止不住往门口望,看见徐家的车后,连忙又退回来,一脸严肃地坐在沙发上,“来了来了。”
徐知星还在忐忑等会见老师的场景,万一赵老师生气,让他滚怎么办?
路西鸣看出他的担忧,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不要担心,赵老师肯定一早就等着你呢。”
“真的吗?”
“相信我。”换做别的路西鸣可能不会这么肯定,但是徐知星非常讨长辈喜欢,别说赵老师不会生气了,就算赵老师退一万步不想教徐知星练琴了,赵夫人也不会同意的。两口子简直要把他当亲儿子看了。
徐知星半信半疑地按响了赵家的门铃,开门的是赵夫人。
“星星来了啊。”赵夫人穿了件缎面的中式水墨旗袍,看见徐知星时,脸上不由得浮现起笑容。
“师母。”徐知星连忙殷勤地喊了声,把手中的礼物递过去,“给您带的阿胶和燕窝,还有给师父的茶叶。”
“快快快,进来。你这孩子来都来了,还带什么东西。”
“你师父一早就等你呢。”赵夫人瞧着徐知星怎么都喜欢,毫不犹豫地出卖了自己丈夫。
赵培生在客厅咳嗽几声,装腔作势地说:“什么等他,我那是早起练琴。”
徐知星低头默默走进来,毕恭毕敬地喊了声,“老师。”
师徒俩认识多年了,赵培生也不墨迹,和徐知星爸妈交代几句后就对着赵夫人说:“你们去棋牌室玩会,等会保姆去做饭,中午就别走了,在这吃。”
“对啊对啊,我们打牌九,你不知道,我平时都凑不到人呢,好不容易你们来了。让他们爷俩去练琴,我们来玩。”
“西鸣也来,牌九可好玩了。”
路西鸣坦然说:“师母我不会。”
“我教你两下就会了,你这孩子打小就聪明,肯定一学就会。”赵夫人就是个老顽童,招呼着客厅另外三人陪自己玩。
赵培生站起拍了拍徐知星后背,“你们先玩吧,我把这小兔崽子带走了。这么久不练了,我看你手都生了。”
“别八十八个琴键都不知道谁是谁了。”
徐知星跟在后面小声说:“这辈子都不会忘。”
安静的琴房内,赵培生坐在钢琴旁,严肃地看着对面的徐知星。
“这次想通了?”
“昂……”
赵培生大手一拍琴键,钢琴发出一声凄厉的声音,“昂是什么,好好说话。”
“想通了。”徐知星老实道。
“那你以后准备怎么办?”
“你是这辈子就打定主意,想好了,你徐知星就是要一辈子弹钢琴了,要当一个职业钢琴演奏家吗?”
赵培生语重心长道:“如果你要还是像之前一样觉得自己能弹就弹,弹不好就不弹了,那我也没什么好教你的了。”
徐知星低头看着面前的黑白琴键,每一个琴键上发出的每一声音调他都无比熟悉,在第一次弹钢琴后,他就想当一辈子当钢琴,当个所谓的钢琴家。
可是随着年岁的增长,岁月的磋磨,当初心中不夹任何杂念,单纯炙热的梦想也渐渐褪色。
他站在人生的路口,看不清未来的方向。
“徐知星,你到底想好了没有?”
第46章 幸运星
路西鸣坐在一旁看林芳三人打牌九, 视线却总是不由得飘向琴房,里面并没有半点琴声,不知道徐知星和赵老师在说什么。
直到中午快吃饭时,徐知星和赵培生才缓缓走出琴房。
赵夫人放下牌, 理了理衣袖, 站起眉眼带着笑说:“我今天运气太好啦。”
林芳故作叹气说:“比不上咯,下午得换换位置, 我这地方运气背。”
“我才不跟你换呢, 我这风水宝地, 谁来都不换。”赵夫人眉梢扬起,慈祥的脸上扬起开心的笑容。
见徐知星出来后, 赵夫人招招手示意他过来,搂住他的肩膀亲昵地说:“昨天就听说我的小星星要来, 特意交代阿姨今天要做虫草洋参汤,等会一定要多喝点, 对治哮喘好。”
“好。”徐知星乖巧地应道, 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 赵夫人越瞧越喜欢。
“这虫草还是你师兄从西藏带回来野生虫草,补肺益肾,你等会走的时候带点, 回去让你爸妈给你煲汤喝。”赵夫人又朝向林芳交代说:“小芳我跟你讲, 这治哮喘可不能马虎, 不要总指望吃药,得食补, 我还听人介绍个中医, 下次带星星去看,孩子正长身体的时候, 哮喘得好好治,不然以后年龄大了更不好治了。”
林芳和徐明军连忙应下,又是一番感谢。
赵培生率先坐在餐桌旁,招呼剩余几人过来吃饭。
红木圆桌上齐齐地坐下一桌人,赵培生接过刚才赵夫人的话说:“知星这身体是不行,以后要多锻炼,不能像从前一样偷懒了。”
“好,知道了。”徐知星坐在靠背凳上,低头吃饭,要多听话有多听话。
赵培生这才欣慰地点点头,让他和西鸣多喝点汤。
路西鸣一直想找机会问徐知星刚才在琴房说什么了,但一直没机会,饭桌上大人们聊着各种事情,他也不好插话。
直到饭局结束后,四个大人去花园看赵夫人种的花花草草,徐知星则被要求到琴房练琴,路西鸣这才找到机会。
“赵老师刚才和你说什么了啊?”路西鸣坐在钢琴房,徐知星雪白修长的手指搭在琴键上,垂眸练习着赵老师留下来的作业。
“赵老师问我有没有想好。”
“想好什么?”
徐知星弹奏着巴赫平均律,一心二用道:“问我会不会过几天又反悔说不弹琴了,想好是不是要弹一辈子钢琴曲了。”
“你怎么说的?”
徐知星暂时没有回答,只是安静地弹奏完一首平均律,才缓缓放下手,看向路西鸣。浓密卷翘的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样在空中轻轻颤抖,带笑的嘴唇在白皙的脸蛋衬托下显得愈发红润。
“我说……”
“我要一辈子弹琴。”
徐知星声调不高,但却掷地有声,短短的一句话解开了他过往的所有焦虑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