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珍珠和一片鱼鳞静静躺在那只小手掌心。
那是……他母父的珍珠和鳞片么？
那颗珍珠他不是给斯塔利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忽然，维诺抬头望向远处，伸手帮鱼崽合住掌心，把崽抱进怀里，环顾四周，躲入一颗巨大的长满了珊瑚和藤壶的贝壳后。
有他的同族过来了。
他能感知到那条人鱼的情绪。
思念，焦急，还带着点防备。
是谁？
第152章 这是你给我生的崽
随着不断向下潜，谭遇心底的不安愈发浓重。
距离维诺所在的海底深渊越近，他对王的感应就越强，甚至有种他就是直接奔着人鱼王而去的感觉。
他对这个突然出现的王一无所知，根本无从判断对方发现自己的领地上藏了一条昏迷的半人鱼后会有什么反应。
很怕自己昏迷的老婆被王劫走。
天光大盛，因着海水清澈，阳光穿入海平面之下极深的位置，连深渊都接引到朦胧的光，散发着雾霭般的墨兰色。
深海之下，银发人鱼如同一支利剑般，飞速向下潜去。
在极深的海底，依然有朦胧的光线到达，仅凭这些微的光线，已足够人鱼看清维诺所在的那颗贝壳了。
对王的感应已经强烈到极点时，谭遇突然失去了这种感应，像是对面单方面切断了这种精神感应链接。
维诺抱着人鱼崽躲在砗磲后，在对方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时候，终于费劲地模仿他的母父曾做的那样，凝结出一层精神薄膜覆盖住自己的精神体，切断了对方对他的感知。
但他依然能感受到对方目的性极强地奔他所在的地方而来。
人鱼崽茫然地看看周围，又抬着空余的那只小手摸了摸大人鱼的脸，仔细确认抱住自己的人鱼还是他刚破壳时就陪在身边的爹。
奇怪，爸爸就在他旁边，怎么突然感觉不到爸爸了？
要命，维诺环顾了一圈，发现周围都是低矮的碎石珊瑚丛，根本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忍不住咬咬牙，继续蹲在贝壳后。
但他的尾巴太长了，即使弯曲起来，蓬松的尾鳍在洋流的缓缓流动下，依然会飘出贝壳的遮挡范围。
这种藏头露尾躲猫猫似的藏法就很可笑。
谭遇忽然感受不到王了，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
是祂不想接触陌生人鱼么？还是……祂已经带走维诺了？
他来到了那颗砗磲贝壳前方几米处，被自己的胡思乱想闹得心神不宁。
然后就看见……黑乎乎的大贝壳后，一抹飘逸的尾鳍，在随着水流飘动。
一只手快速地伸出来捞住了那根随流飘动的尾鳍，努力把自己露出的一点小尾巴往后藏。
但手的主人显然没把握好时间，捞住了一根尾鳍，但其余部分的尾鳍没有被及时抓住，唰唰飘出了更多。
谭遇：“……”
这是……王么？
显然这个笨拙到连躲猫猫都躲不好的人鱼，并没有他之前预料中那样心机深沉。
贝壳后，青年人鱼攥着一根尾鳍，死死盯着自己快乐飘扬的尾鳍，脸几乎要僵硬起来，他是一孕傻三年么！怎么为了抓那一瓣飘出去的尾鳍，其他已经攥住的三瓣直接撒手了！
那条人鱼的存在感如此强烈，他肯定已经看见自己刚刚捞尾巴的行为了。维诺被动接收到对方的情绪波动，有怔愣，尴尬，还有些许的好笑。
当场社死。
他的尾鳍为什么是四瓣的！这么麻烦！
恼羞成怒的带崽人鱼开始责怪自己的尾巴长得不对劲。
双方陷入尴尬局面，秉持你不动我就不动的原则，相互僵持在原地。
维诺在等那条外来人鱼能识相点赶紧离开，他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
谭遇在等那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人鱼能赶紧溜走，他会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的。
然而大人鱼之间的尴尬人鱼崽不懂，他看着手里蠢蠢欲动、总想飘走的鱼鳞，好奇地张开了小手。
失去了禁锢的鱼鳞漂浮在海水中，悠悠上浮，飘过维诺僵硬的脸前，向着砗磲之后飘去。
维诺看了看鱼崽手里仅存的珍珠，又看向那片逆着洋流方向斜向上飘走的鱼鳞：“……？”
那是他母父的鳞片么？
等等！维诺下意识伸手去抓。
没抓到。
前一刻还在懊恼没能抓全尾鳍的人鱼，这会儿倒是没有撒手放开尾巴，但抱着人鱼崽的那只手却是松开了。
刚从逼仄的贝壳内来到广阔新天地的人鱼崽算是半个撒手没，反正爸爸就在这里，他也从贝壳后面感受到一种格外亲切的感觉，便跟着飘远的鳞片从贝壳后游了出去。
维诺：？！给我等等！小崽子！
回你爹这里来！
使劲蜷缩着尾巴躲猫猫的人鱼这一刻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直起身子去追自己跑路的崽。
在两厢寂静的僵持中，谭遇就看见一条小人鱼灵活地从贝壳后钻出来，伸着手向他这边扑来。
光线氤氲，但他还是看清了那头银发和黑尾。
内心怔愣间，小人鱼已经扑进了自己怀里，意识海里直接响起糯糯的小声音，带着欢喜和些许疑惑，“爸爸！⊙▽⊙”
谭遇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他下意识伸手揽住扑进怀里的小人鱼，看着这条只有小臂长的小人鱼仰脸冲他笑，一双微微眯起的黑眼睛极其眼熟，小手间抓着一片黑色鱼鳞。
谭遇脖颈间项链上的黑色鳞片漂浮起来，努力贴向小人鱼手中的鳞片。
瞳孔瞬间缩紧，他意识到了什么，紧紧抱着孩子，把小鱼崽的脸按进怀里，抬眼看向那条跟着从砗磲贝壳后冲出来试图抢孩子的成年人鱼。
身形修长的黑发人鱼长尾柔软，尾鳍双层四瓣，在水中像是一朵开放的花朵，面容俊冷地朝自己而来，黑眸中带着冷酷的震慑感。
然后在怒气冲冲抢回鱼崽的半途中看清了强抢民崽的“劫匪”的脸，顿时愣在了半途。
喉咙中仿佛被堵塞住了，谭遇眼角发酸，一个摆尾的距离，就把人搂进了怀里。
唇舌相交。
意识海中响起了对方殷殷的呢喃，“维诺，维诺，维诺，宝贝……”
像是流浪已久的猫猫终于再次见到了主人，亲热又委屈地扑进对方怀里乱蹭。
曾经他疑惑为什么不能感受到斯塔利的情绪状态，现在恢复了人鱼身后，倒是可以清晰感知到了。
维诺被对方铺天盖地的思念和欢喜所包围。
斯塔利啊……
银发和黑发在水下飘扬、缠绕，两条人鱼的长尾相贴勾绕，在幽暗的海底深渊之下，有种诡异而盈动的美感。
鱼崽被强壮点的爸爸按在怀里，压得脸有点疼，他费劲地扭头，挥舞着手抓住了一缕飘在身边的发丝，拽了拽。
成功把两位许久不见正在亲热的爸爸给薅醒过神。
维诺在熟悉的吻中解除了自己的精神薄膜。
他在意识海试着对对方说：“斯塔利？”
王的存在感瞬间出现，谭遇僵硬了一下，有点不可思议地看向维诺，“是我。王……？”
他对“王”天然有一种亲近仰慕的感觉，现在“王”和老婆画上了等号，银发人鱼突然就不知道怎么对待维诺了。
老婆突然变的高不可攀怎么办。
想继续和维诺亲热，想交尾，又怕自己唐突了王。
嘴是分开了，但人鱼的尾巴向来有自己的想法，不但没有松开，还把黑尾人鱼的尾巴缠得更紧了。
光滑的鳞片相互摩挲，带着点欲语还休的暧昧。
维诺捞了一把自己海藻似的乱飘的头发，有点不知道怎么解释，“唔……好像是吧，一觉起来莫名就变成人鱼王了。”
“至于这个……”他往下看了看还抓着两人头发没撒手的人鱼崽，手动把两人的头发从鱼崽手里解救出来，哽了一下。
地球人的思维作祟，他到底没能说出来自己趁着男人不在，在身体昏迷的时候下了个崽。
可恶，他好歹也是老公，是不会下崽的！
“这是你给我生的崽。”维诺坦然。
谭遇沉默，仔细消化王这句睁眼就来的瞎话，默默点头，“这样啊，这是我什么时候生的？”
他虚心求教。
“……就，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某条人鱼倒打一耙，“偷偷把孩子留在我身边，还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你想干什么？抛弃我们爷俩寻找第二春么？”
“被抛弃”的鱼崽听不到两位爸爸交流，只能努力扬着小脸，看稀奇似的看新来的爸爸。
银发人鱼久违地品尝到了无话可说的滋味。
谭遇松开抱住鱼崽的手，让他先去周边玩。
有两条成年人鱼在附近，这里不会出现什么凶猛的海兽，只有点深海小鱼，能当鱼崽的零嘴。
鱼崽撒欢而去。
只剩下两条成年人鱼，缠着尾巴对视。
维诺突然有点不妙的预感。
谭遇伸手在黑发人鱼下腹抹了一把，搂住顿时腰软的人鱼，轻轻咬他耳朵。
低沉磁性的声音带着笑意，在维诺的精神海响起，“我生的？宝贝，说这话之前，先看看我有没有能生的地方。”
新生的鳞片格外敏感，被爱人一撩拨，生殖腔附近的鳞片纷纷打开，贴着另一条人鱼冰冷光滑的鳞片，鳞片下柔软的组织微微发颤。
“鱼崽出来的地方，明明就在这里……”银发人鱼带着股天真的困惑和认真，长指轻轻抚摸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