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深恨不得捂住他的嘴:“够了。”
他现在已经相信南解乌不会背叛赵宴了,毕竟不是谁都有本事说出这番话来的。
有点勇气不够,还得足够变态。
正说着,沈言深的耳朵忽然捕捉到了一道极为细微的声音,顿时恢复了严肃的神色,并且走了出去。片刻后回来,手中拿着一个黑色的小包裹。
南解乌这时已经坐在桌边,一手撑着脑袋,一手为自己倒茶:“这是什么?”
沈言深揭开黑布,里面是一只灰色的鸽子。
“是陛下的信鸽。”他从鸽子脚上解下密信,递给南解乌:“这种鸽子能够自动避开侦查,根据气味定位到人,如非特别紧急的情报,不会轻易出动。送达信件之后,它会自动服药而死。”
南解乌的眉头微不可见地一蹙。脑中第一个念头是:难不成赵宴出事了?
不可能,他在临走前分明部署好了一切,且不论那群资质可怕且忠心耿耿的暗卫,若是那群大臣敢撕破脸皮对赵宴动手,白起首先就会把他们咬成肉泥!
他快速将信打开,沈言深也紧张地盯着他。
然而贵妃并没有露出那种特别吃惊的表情,他看信的速度很快,看完之后忽然“啪”地一下,把那信纸揉在了手心。
……这是什么意思?
沈言深慌张道:“陛下莫非真的有事?”
南解乌缓缓点了点头,表情有些出乎意料的沉思。
沈言深的音量都快压不住了:“莫非是疾病!”
南解乌撑起下巴思考,他已经无暇顾及沈言深了,这却给了人错误的信号。
沈言深颤抖道:“重病!?”
南解乌没来得及回答,沈言深几乎快哭起来:“要驾崩了!?”
南解乌:“……”
南解乌:“你能不能想点好的?”
“这会儿能有什么好事?”沈言深真的快哭了,“莫非是塔郸王突发恶疾走了?”
一种少有的犹豫语气出现了:“……那也没有那么好……唔……不过也可能比这还好……总之……
沈言深发出灵魂质问:“那是什么?”
南解乌捏着信纸沉默了半晌,耳朵忽然红了。
沈言深觉得很可疑:“能给我看看吗?”
“你看什么看?”南解乌道,“陛下说他想我了,写了一首大长诗表达思念。比你壮元登科的时候写的论文还要好,本宫怕你看了自卑,还是别了。”
沈言深:“……啊?”
总而言之,沈言深最后也没看到那篇信的一角,只能含恨退下。
直到周围都无人之后,南解乌才将皱巴巴的信纸重新展开。
“赵宴有身孕了。”他对系统说道。
“万万没想到是这个时候,早知如此,我又何必孤军深入。用些迂回的法子也可罢了。”
【还不是你贪玩。】005揭穿他,【再说了,你若是不走,那群左右相指不定某天来个妖妃祸国的罪名,把你吊死了。在系统库里看过杨贵妃的故事吧?盛世需要美人点缀,乱世需要美人背锅。】
“你将赵宴比作李隆基?”南解乌嗤之以鼻,“不要侮辱赵宴对我的感情,李隆基有所顾忌,又想要江山又想要美人,最后从应有尽有变为一无所有。但赵宴却是从一无所有走过来的,他虽无法创造盛世,却永不可能妥协。”
005:【……你在炫耀什么?】
南解乌:“没什么。有一个这么爱我的夫君,真是不好意思。”
005:【……】
南解乌:“哎,他要我三日之内回去,怎么做得到呢?真是太着急了,这么担心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怀胎的是我呢。”
005不搭理人了。
南解乌笑了笑,他忽然真切地体会到了一种奇特的情感,从母亲去世之后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可一旦萌发,又会被精确地捕捉,因为实在难得。那是一种沉默的安定感,却又促使着他想要见到赵宴,就是在现在。
“怎么做得到呢?”南解乌自言自语,“还真是难办……不过,如果有默契的话,三日之内……等一等,三日之内?”
南解乌忽而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的心跳动起来,竟有些兴奋地乱撞。
信件送达的第二日,庆朝派出小股水军,呈游击状,于渭水畔击散塔郸队伍。
蒙欢专心驻扎营地,并未察觉到这其中的异样。
又过一日,庆朝猛然增派军力,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五万精锐军队,忽然从水草里钻了出来。
蒙欢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不对劲,急忙沿着水路调兵过去,并果断派人去查“沈言深”和他小厮的行踪,才得知一大清早两人便骑马朝着渭水跑了。
而紧接而来的情报也打得他措手不及:“天子领军?你说赵宴!?那个残废!”
怎么可能!
再一日,又是不知从何而起的大火,将塔郸所有粮草烧了个干净。
而经过两日无天无日的奔波后,南解乌终于骑着马,赶到了庆朝的营地。
第096章 假公主嫁给残疾暴君26
经过一段时间的奔袭, 马也累了,见到营地时,直接跪地不起。
立刻有人发现了他们, 见来者两人行色匆匆,面部罩着透气的黑布,没有兵器,只以为是途经此处的旅客, 士兵便持枪大声质问:“哪里来的旅客!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胆敢擅闯!”
“不是旅客。”沈言深挡在南解乌面前,从腰上摸下一块令牌, “麻烦小哥看看这个。”
那是一块玉制的腰牌, 上面雕刻着几个字, 士兵看来看去也不认识, 道:“待我前去通报。”
便要伸手去拿, 结果刚一摸上,就被一只手紧紧地捏住, 胳膊瞬间动弹不得, 抬头只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麻烦前去通报陛下,说他约见的故友已至此地。”
“你算什么东西!口空白牙两句话, 我凭什么给你通报?”
那人神色不变,只手上一拧, 说话的士兵霎时疼得跪倒在地,哇哇大叫, 其余几人携枪上前,立即将这两个可疑分子团团包围起来:“快去通报!这里有贼人!”
南解乌松开手, 被误解也未恼,只问:“你们是谁的兵?”
士兵们面面相觑, 不知这人为何全然不慌。南解乌正不耐,却有一道声音回复了他,“是孤的。”
南解乌的话咽下了喉咙,抬头望去,赵宴坐在轮椅上缓缓沿着泥泞小路而来。由于是在渭水边,轮椅碾动污泥,些许泥点便落在赵宴干净的袍角和靴子上。
奇怪,这是士兵驻守的关隘,赵宴的营帐应该离得很远才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周围人都跪地行礼,只有南解乌站在原地不动,赵宴挥一挥手,那些士兵像看到瘟神似的就跑远了。
南解乌这才揭开脸上的黑布:“陛下一直在这里等我吗?”
赵宴没什么表情:“不过是散散步,恰好罢了。”
“散步……”南解乌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我也最喜欢散步了。”
跟随来的高越默默抬头望天。
他一定不会说的是,陛下已经在这守了三天了,天不亮就跑来这儿。
说散步,谁信?
反正他不信。
*
说赵宴不生南解乌的气,那是不可能的。
但当他看见贵妃眼底下的青影后,那点责怪的话语却是怎么也吐不出口了。
从蒙欢营帐出发,一路躲过追兵,还能在三天之内到达,但凡是行军的人都知道有多不容易。
这只是赵宴出于气恼给南解乌设置的一点障碍罢了,他根本没有想过他会做到。
可万一呢?
万一他确实能在三天之内赶到……
万一他确实……那么喜欢孤。
万一他也很想快点见到孤……
万一他到了而孤不在,被别人欺负去了……
自从发出那封信后,赵宴脑海里止不住地蹦出这些念头。
万一、万一呢?
他总是抱着这样的侥幸,即使知道自己从来不是什么幸运的人,但头一次破罐子破摔,想要在别人身上赌一把。
而他赌赢了。
赵宴坐在轮椅里,听着屏风后传来的哗啦洗澡声,给自己又倒了一杯茶。
又想起张三和说过孕期茶不能多喝,于是又默默放下杯盏。
对了。
贵妃说不定是因为在乎肚子里这个才着急回来的。
毕竟,有哪个男人不在乎自己的后代?
赵宴微微皱起眉,那点见到贵妃的喜悦被这个想法浇灭了。他忽然浮上来一股火气,不知道是对谁。那股火在横冲直撞,让他有点酸了鼻子。
南解乌越过屏风走出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赵宴怔怔地看着眼前飘热气的茶杯红了眼睛。
“陛下,怎么了?”
他快步走过去,也顾不上自己头发没干,半蹲下去摸赵宴的脸。谁知赵宴惊慌地转过脸,道:“孤没哭。”
“我没说陛下哭了。是眼睛不舒服吗?”
“……刚刚风大,迷了眼睛。”
“都是风的错。”
赵宴不说话了,看上去并没有对南解乌责怪风的事情感到高兴。
南解乌静静地望着赵宴:“陛下是还生臣妾的气?”
“没有。”赵宴道,“孤没有生气。”
南解乌:“那陛下为何不用正眼瞧臣妾,可是臣妾长得不如从前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