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飞白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执着想要交自己这个朋友,原则上,他是不和有钱人接触的。
但赵廷绪一番话滴水不漏,他甚至找不到理由去反驳。
又一想到那什么系统的任务,郁飞白最终还是答应了。
*
两人加了联系方式后,郁飞白又坐上了那辆低调的宾利。这回他坐的是副驾驶,赵廷绪转头看了他一眼,悄然藏去嘴角勾起的弧度。
郁飞白其实发现了,但懒得管。
目的地是一座相当高档的庄园,在见过房屋的规模、侍应生的服装以及来往客人的衣着后,郁飞白确定,这是自己一辈子也消费不起的地方。
两人来的时候,人已经坐齐了,只差他们。见到他俩走进来,四五十多岁的一群大叔大姨纷纷站起来,朝赵廷绪打招呼。
刚刚说自己“认生、害怕”的赵廷绪只微微点了点头,向众人介绍:“这是我的朋友,北云大学的郁飞白。大家都是长辈,不用拘谨,快坐吧。”
众人满面堆笑着坐了。郁飞白一眼就看到招呼自己进家仆餐厅的老板付栋梁,这个三十岁喝肥宅快乐水喝得肚皮飞起的死宅正乐呵呵地看着他们,还挤眉弄眼的,伸手示意他们过去坐。
郁飞白刚要过去,赵廷绪冲付栋梁微微一笑,拉着郁飞白霸占了他对面本来有人的位置,其余人自发为他们让出了位置。
……这就是赵廷绪口中的“一个人害怕”?
他果然不该信这个学长的鬼话。
……
在上了一堆动辄四位数一份的菜品后,郁飞白成为了一名安静的饭桶,期间听着赵廷绪从容不迫地在一群教育家面前谈起教育,一群人点头哈腰的样子,心中觉得好笑。
既然是成年人的饭局,就少不了喝酒。郁飞白很入乡随俗地倒了一杯,倒是赵廷绪,看着酒杯微微皱了皱眉。郁飞白以为他是不习惯自己倒酒,正给他倒上,赵廷绪抬起眼睛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但他终究没说什么,将酒喝下去,又继续与他人交谈起刚才的话题。
郁飞白觉得有些奇怪,一开始以为是酒有问题,经过005的查验,酒没有问题。
他又自己喝了一口,醇美悠长,是好酒没错。
直到过了好一会儿,郁飞白扶住额头,这才终于找到了原因€€€€酒的度数太高了。
他不是谈生意的人,只喝了小几杯,倒也算不上醉;只是天生容易上脸,面颊生出了微烫的红晕。
郁飞白再去看旁边的赵廷绪,这人还在谈生意,谈吐知性,举止得体,完全不似醉样。
只是他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两团明显的红云。不知道是错觉,还是灯光太亮,郁飞白发现他的嘴唇突然变得好红,看上去薄软一片,和眼睛一样,泛着柔润的光泽。
……不对。
郁飞白忽然有些悚然,难不成自己真醉了?
赵廷绪是男人,他也是男人,正常情况下,一个男人会觉得另一个男人嘴唇很好看吗?
太荒谬了,这甚至还没到晚上。
郁飞白坐直身体,发现对面的付栋梁已经靠着椅子满面红晕地睡过去了,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虽然这里确实没人在乎他。
“这酒叫合欢酿,是这家庄园的特产。”耳边一道微凉的气息贴近,赵廷绪微哑的声音传来,“好喝是好喝,只是度数太高,再加上第一次喝的人容易贪杯,所以比较容易醉。郁同学,你还好吧?”
他说话时,那道凉凉的气息便扑在郁飞白脖颈后面,让人有些烦躁。郁飞白回头去看他,与一双布满水光的桃花目对上。
赵廷绪定定地看着他,酒气上脸后天生殷红的眼尾更添几分颜色,像勾子一样,被注视时,会不由自觉地陷进这道目光中。
郁飞白呼出一口气:“……不太好。”
他看赵廷绪也不太好了。
难怪要带个外人过来,付栋梁确实是个不靠谱的,赵廷绪又喝不了多少酒,需要一个人来帮他们善后。
好歹生意也谈得差不多,郁飞白把赵廷绪扶起来,同其他人正常告别后,两人便从门口离开。郁飞白问道:“司机呢?”
赵廷绪看他,嘴角挂着一丝恍惚的笑容:“什么司机?”
郁飞白指了指他:“你,喝了酒,不能开车。”
指了指自己:“我,也喝了。”
又指了指宾利:“大少爷,你家的司机呢?”
赵廷绪很光棍道:“可是,我没有司机啊。”
“……那你的车怎么回去呢?”
“这里有人帮我看管。”
“哦。”既然如此,郁飞白决定打车离开,又问这个疑似醉鬼的人:“你要回哪里?”
赵廷绪去瞥他的手机,看他打车,忽然伸出一只手盖住他的手机屏幕:“你要走吗?”
“不然?”
赵廷绪这时恢复了几分清醒,拉住了他:“我已经开好房了,你别走。”
郁飞白站在原地沉思了三秒钟,思考“赵廷绪开房”和“他别走”之间有什么必要的关联。
最终得出的答案是€€€€赵廷绪可能想要自己送他过去。
郁飞白按了按鼻梁,问道:“在哪儿?”
赵廷绪说了一个地方,就在庄园旁边酒店的第二十三楼。
他低头拉着郁飞白的袖子,掏出自己的身份证和房卡,乖乖地递给他。郁飞白看了一眼,这人把学生证都递给他了,看来是真醉得不清。
早知如此,刚刚喝这么多干什么?
二十三楼是一片风景刚好的总统套房,郁飞白刚把赵廷绪送了进去,这人又突然间歇性地恢复了神智:“郁同学!我们怎么走到这儿了?啊,是你送我回来的?真是麻烦了,不好意思,请让我招待一杯吧。”
他扶着额头,发丝微微散乱,但看上去仍然英俊得不行。眼中满是诚恳的歉意,还从冰箱里拿了酸奶,亲自揭开盖放在他面前,实在让人挑不出错来责怪。
“很抱歉,我刚刚确实有点出神了。”赵廷绪坐在沙发对面,身体微微前倾,在郁飞白泛着红晕的脸上扫了一圈,“我看郁同学似乎也有点醉了,要不今天先在我这里休息休息?刚好,这里有两个小房间,是酒店特意为我留着的,不过平时只有我一个人住。”
二十三楼的总统套房不仅各种设施顶尖,还有着巨大的落地窗,从窗边望去,可以一眼看尽繁华都市与浩瀚江洋的景色,换做平常人,可能会一口答应下来。
但郁飞白没有说话。
从刚才开始,他就没有再读到赵廷绪的心声,说明这个人的举动和言语,和内心都是一致的。
他是真的醉了,也是真的觉得抱歉,还想留下自己。可,为什么?
赵廷绪垂下眼帘轻轻露出一笑,再抬起眼时,声音更加温和了:“对了,今天下午,科研组的资料,郁同学还没有看吧。你是大一的学生,接触专业课程的时间还不长,如果基础学科有什么弄不懂的地方,可以来找我。”
郁飞白看着他,稍微歪了歪头:“学长,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赵廷绪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你问。”
郁飞白有些苦恼地皱起眉:“学长似乎对我有些过于好了,让我有点,嗯,不太适应。”
赵廷绪的眼睛弯了起来。
“不用说这样的话,我们是一个科研组里的同学。更何况,我身为更高年级的学长,也应该照顾你这个年纪最小的学弟。”赵廷绪很温柔地说,“以后,也都要和大家好好相处哦。”
郁飞白抱起双臂,还没思考出这其中的逻辑,就听见了赵廷绪的心声:
【居然还傻乎乎地问这种问题,妈的,真可爱,想日,被日也行。】
郁飞白:“………………”
学长,你大狐狸尾巴突然露出来了。
郁飞白的脑海中出现了电视屏幕死机时雪花落下的画面。
他总算知道周遭那种若有似无的危机感来自于什么了。
刚刚饭局上,赵学长那绯色的眼尾、殷红的唇、喝酒时滚动的喉结,原来……郁飞白恍然大悟。
赵学长,居然是在勾引他吗?
郁飞白火速起身,一言不发地就往外边走。
自以为装得完美无缺的赵廷绪忽然心慌,火速拉住郁飞白的袖子:“郁同学,你怎么了?”
“不要叫我郁同学。”
郁飞白这时才觉得自己刚刚喝下的酒升上来了,他把赵廷绪的手从胳膊上拿开,一字一顿道:“赵学长,我知道你们有钱人生活无聊,但不要消遣我,我不是一个消遣得起的人,项目是你在背后动了手脚,我会自动申请退出。至于现在,我要离开这里。”
此话一出,赵廷绪的表情一片茫然;周围的场景忽然化为光点在眼前消散,时空缓缓停滞,郁飞白眼前一花。
再睁开眼睛时,正站在一间由网格组成的空间里,面前是一只五颜六色的光球,此时这只光球正对他发出尖锐爆鸣声:
【不要说了!郁飞白,你得收回那句话,如果继续说下去,任务就会被彻底判定失败!】
郁飞白:“你是005?”
光球气恼地变幻成一个感叹号:【对,是我!我从业以来,还是第一次遇到你这种犟种!】
以往的宿主们虽然都很难搞,但他们多多少少是有求生意志的,哪像这次这个郁飞白,就是逊啦!
郁飞白:“我无意为难你,但,这任务是你们强行分给我的。第一,我并没有强烈的活下去的意愿,第二,我不是同性恋,没办法照顾一个对我抱有非分之想的人。”
这句话槽点太多,005率先发起攻击:【你怎么知道你不是同性恋!】
郁飞白:“因为我不喜欢男人。”
005:【那你就喜欢女人吗!这个世界的本体是耽美向的小说,神明在挑选使者的时候会自动挑选性取向符合的宿主,你敢说你真的喜欢女人?嗯?】
郁飞白沉默了两秒,果断:“是,我也不喜欢女人。”
005:【那你喜欢什么?无性恋?】
要不是不能侵犯郁飞白的记忆隐私,它早就去翻郁飞白每次**的记忆看看他每次*的时候想的都是哪种形象了!
郁飞白不耐地啧了声:“不管我是什么恋,我不会照顾一个对我有非分想法的人。”
光球飘了飘,似乎很无奈:【那么我们来看看,你这句话说出口后,系统的失败判定会是多少€€€€】
眼前出现一团数字,郁飞白眼睁睁看着那数字从百分之零飞速攀升到了红色的百分之百。
郁飞白:“这能证明什么?”
005飘到数字上,说道:【证明,赵廷绪确实按照你所说的,永远没有再来打扰你了。】
郁飞白轻轻蹙了一下眉。
他好像抓住了什么,却又好像什么也抓不住。
005:【我知道,从小到大你经历过很多类似的骚扰,你觉得赵廷绪也会对你使出有钱人的手段来胁迫你,但他能够成为世界认可的白月光角色,说明他的行为一举一动都是符合标准的。你可以听到他的心声,但他实际上并没有做出任何过分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