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绍麟坐在树杈上,微微叹了口气。
回去的路上,俩人各怀心事,氛围诡异的沉默。
李厨子虽然有些奇怪,但很有眼力劲的没有开口问。
年轻人吵架是正常的,李厨子心道,更何况他家少爷这种情况……少夫人属实是脾气不错的了。
“李师傅,”姜栾问李厨子,“你之前说的绿水洲特产的甜水虾在哪卖?”
“对,都忘了这茬了,”李厨子一拍脑袋,“我这就带您过去,不过天色已晚,恐怕不剩下什么新鲜的虾子了。”
“没关系,我就先去探探路。”
姜栾又转向齐绍麟,“麟哥,你自己先回去吧。”
“为什么?”齐绍麟不解的问。
“再晚就没有船了,”姜栾道,“你先行一步,帮我们租借一条。”
这个理由听上去多么的冠冕堂皇!
但其实真相是,姜栾现在不想跟齐绍麟待在一起罢了。
他的心很乱,需要再想一想。
齐绍麟没有说话,驻足在原地。
姜栾和李厨子则继续往市集上走。
日落黄昏,路上的农户扛着锄头回家,与姜栾擦肩而过。
农户身旁跟着提着篮子的自家婆娘,俩人一路上有说有笑。
“都叫你不要送饭来了,料理家务够辛苦了,我随身带着干粮。”农户道。
“还说呢,你不在家,我自己一个人怎么吃得下饭?”女人拿出手帕来替自家汉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俩人互相抱怨着走远,脸上却是掩不住的笑意。
姜栾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回头又张望了一下,却发现齐绍麟还站在那里,静静地注视着他。
此时农户和妻子从齐绍麟身旁走过,更衬的他形单影只。
夕阳西下,把齐绍麟的影子拉得很长,这大个子孤零零的站在路边,看起来有几分可怜。
姜栾只差一点就要喊他“一起来吧”,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怎么还不走?”
齐绍麟闻言,只得转身走了。
将齐绍麟赶走,姜栾其实也有些失落,但他一言不发,继续赶路。
齐绍麟走到江边后,并没有坐船离开。
他正站在江岸边发呆。
按理说姜栾赶他走,他应该更加轻松才对。
这一段时间,自己的日子似乎过的过于舒坦,已经松懈了许多,这并不是一种好兆头。
他不应当心安理得的过这样的日子,至少现在不能。
齐绍麟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行头——藏蓝色的武袍、滚云边的浅淡花纹,皮革制的腰带,脚上还穿着牛皮武靴,简直与从前的模样大相径庭。
这些都是姜栾亲手为他置办的。
自己真的可以离开他吗?
正在沉思中的齐绍麟耳朵忽然一动,回头看向姜栾他们离去的方向。
原本应该出现在集市上的李厨子,此时正跑在路上。
他逮着个人就问,“你见过我家少夫人吗?大概这么高……”
李厨子抬手比划,路人生怕惹上麻烦,赶忙说,“没见过,没见过。”
李厨子一路上跑的大汗淋漓,只觉得两腿发软,心里十分绝望。
这时他的肩膀突然被人抓住。
“姜栾人呢?”齐绍麟冷冷的问。
……
……
入了夜,绿水洲茂密的林中几乎什么也看不见。
有人点燃火把,映亮了藏在山洞后面的一架马车,一个男人正趴在上面睡觉。
“你他娘的,什么时候了还在睡!”
举着火把的男人将车上睡觉那人一脚踹下来,“人还没送过来?”
被踹的人滚下马车,就地打了个滚,摸摸后脑勺,“一直就只有我一人啊。”
“该死的,”举火把的男人骂骂咧咧着,“抓个哥儿而已,有那么困难?”
他话音刚落,就见两个男人从林子中钻出来,背上还扛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
“老大,人抓到了!”男人把麻袋丢到地上。
俩人俱是一身泥泞,其中一人脸上还挂了彩。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举火把的人问。
其中一人啐了一口唾沫,懊恼的说,“这小子可真难抓,先前也没说过他会武功啊?”
“哥儿会武功?”举火把的人直觉不好,怀疑的说,“你们不会是抓错了人吧!”
“怎么可能!”那人道,“老大你先前不说过,要抓的人是在‘有一家饭铺’旁,身着紫衣的漂亮少年?”
几个人面面相觑,七手八脚的将麻袋打开。
麻袋里滚出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年,发丝凌乱,双目紧闭,的确是穿着一身紫衣。
驾马车的人端详了少年一会儿,道,“错了,你们看他额间没有朱砂痣。”
领头的人拿火把一照,少年额间果然干干净净。
他顿时十分火大,挨个敲俩人的脑袋,“你们是蠢货吗?还是没见过哥儿?这都能认错人!”
俩人被打懵了。
但为了抓这小子,他们可是废了好大的劲,如今白费功夫,自然是不甘心。
“他长得这般漂亮,怎么可能不是哥儿?”其中一人不服气道,“定是这小子把额间的朱砂痣藏了起来!”
他说着,将这紫衣少年拎起来,手沾了点儿水去擦少年的额头。
领头人冷笑一声,抱着手臂看着手下表演。
谁知道这人擦了半晌,竟真的擦出了少年额间的那枚鲜红的朱砂痣来。
“……”那人自己也呆了呆,惊喜的说道,“老大,你看我没说错吧,他就是个哥儿!”
出现在绿水洲“有一家饭铺”旁,年轻貌美的哥儿,又是身着紫衣,显然这就是雇主吩咐要抓的人。
领头的人此时也没话说了,干巴巴的点头道,“很好,如此一来便可了事了,咱们得把他连夜送出城。”
“但老胡和老曹还没回来……”
“不必管他们,咱们先走。”
领头人刚吩咐手下把人抬进马车,就见又有两个人扛着麻袋,从林子里钻出来。
“抓到了抓到了!老大我们抓到了!”来人大喊着。
几个人顿时面面相觑。
领头人皱眉,“你们也抓到了?”
……
……
姜栾原先正和李厨子在集市上选虾,不成想遇到人当街“强抢民男”,拐个弯的功夫,就被人一棒子敲晕,装进麻袋套走了。
他再醒来时,是被人用一水瓢凉水泼醒的。
“你二人,哪个是姜栾?”一个男人的声音问道。
姜栾还有些没醒过神来,下意识的一动,发现自己的手被捆着,整个人被绑在柱子上。
他眯起眼睛,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这是一个十分狭小的空间,只有一张床和一张破桌子,桌子上点着一支蜡烛。
破败的房间里一股子霉味,昏暗的角落里却围坐了七八个男人。
这些人拿刀的拿刀,扛锤的扛锤,虎视眈眈的盯着他。
“姜栾是谁?”
姜栾身后有个声音疑惑的问道。
显然还有个人跟他背靠背,一同被绑在柱子上,声音听上去十分年轻……又有点耳熟。
少年话音刚落,还不待绑匪们反应,姜栾紧跟着接上。
“对啊,姜栾是谁?”姜栾一脸天真无辜的问道。
坐在桌前的男人一愣,“你俩都不是姜栾?”
“不知道,”姜栾道,“大哥你们是要抓一个叫‘姜栾’的人吗?看来是抓错了。”
他背后的少年冷笑,“反正我不是。”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意识到自己绝对是被耍了,恶狠狠的一拍桌子,“你俩中间有人在说谎!”
“凶什么凶啊!”少年道,“有本事就放了小爷,我们来继续打过!”
“……”姜栾也有一学一,跟着说,“没错,放了我们,来打一架!”
一个疤脸的男人瞅着他俩笑得暧昧,“不是姜栾,穿什么紫衣服出门?”
“小爷爱穿啥就穿啥,干你屁事!”那少年暴躁的说。
“嘿,你知道你现在在谁手上吗?敢这么嚣张!”一个男人拿着刀走过来,在少年脸上比划,“小心老子手一抖,小子你这张漂亮的脸蛋可就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