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君,真的么?”齐绍阳抽抽嗒嗒的问。
夙平郡王将齐绍阳揽在怀里,微微叹了口气。
暮然,他的眼神变得阴毒起来,“说到底,都是姜栾那小贱人害的,父君一定会替你报仇!”
齐绍阳闻言也点头赞同道,“一定不能让姜栾这贱人好过!”
父子俩现在想的挺好,却不知道姜栾此刻正在齐玉恒书房中,撺掇着“分家”的事。
“你想搬出去住?”齐玉恒讶然的问。
“正是,祖父。”
姜栾道,“‘有钱来’由甄掌柜看顾,栾儿十分放心,只是绿水洲的‘有一家饭铺’刚刚踏上正轨,人手紧缺,实在脱不开身。”
齐玉恒远在云江城都听说了姜栾于绿水洲的一番事迹。
没想到这小子遭了大祸之后,还能如此捣腾,将绿水洲原本破破烂烂的饭庄搞得风生水起。
其实也不只是绿水洲,姜栾现在在整个云江城都很出名。
有钱来虽然铺面只有一家,但经营“摸彩”的营生,日常进出额翻了数十倍,名气隐隐可与宝隆钱庄相抗衡。
甄有钱更是豪言壮语,向齐玉恒提出拓展钱庄生意和门面的打算。
齐玉恒原本只拿姜栾当成打压夙平郡王的工具,不成想姜栾如此能干,如今倒是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你对家里的饭庄如此上心,倒是有心了,”齐玉恒道,“只是天寿节将近,一切事宜还是押后再说吧。”
天寿节是啥?
姜栾差点儿问出口来。
但他反应很迅速,知道齐玉恒如此看重这个节日,恐怕是家喻户晓的重大日子,自己这么冒冒失失的问出来,恐怕就要露馅儿了。
姜栾把一肚子疑问压回心底,装模作样的说,“祖父所言极是。”
“天寿节不比咱自家家里小打小闹,”齐玉恒淡淡的说,“我们提前几日入上京贺寿,宫中天潢贵胄,你那些小聪明届时还是收拾起来罢。”
齐玉恒料想姜家人没见过此等世面,殿前恐怕会闹笑话,才会如此提点。
但他这番话倒是令姜栾明白了,天寿节恐怕就是皇帝老儿的寿辰。
且不说齐玉恒的出身,单是夙平郡王与皇帝沾亲带故的,也少不得去恭贺一番。
而王府就在京中,左朗的娘亲也在。
姜栾眼睛一亮,知道机会来了,低眉顺眼的答应道,“栾儿知道了。”
正事说完后,姜栾刚想告退,齐玉恒又喊了他一句:
“姜小子,你且站住,我还有一事。”
姜栾停住脚步,“祖父请讲。”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齐玉恒淡淡的说,“姜小子,你进齐家门已半年有余,齐府的情况想必你也知道。齐氏本家凋零,绍麟作为齐家的嫡长孙,为齐家繁育子孙的担子都在他身上……”
姜栾一脸无聊的听着,还在心里吐槽:这话说的,把麟哥当配种的马一般。
什么封建旧社会非要传宗接代的,家里是有皇位要继承么?
但又一想,不对啊,自己现在可是齐绍麟明面上的媳妇儿,齐玉恒说这话的意思莫非是要催生?
姜栾警惕的看向齐玉恒,谁知齐玉恒下一句话便是:“祖父想着,不如为绍麟纳几房妾室,你们的压力也可小一些。”
“……”
姜栾真诚的问齐玉恒,“祖父,这种事您得问问麟哥自己的意见吧?”
“麟儿心智有缺,性子本就跟孩童一般,他能拿什么主意?”齐玉恒闭口不提上次齐绍麟因为这事把自己屋都给砸了,表情严肃的对姜栾说,“姜小子,绍麟不懂事也就算了,你可不一样,作为绍麟的正妻,你应当规劝相公才是。”
姜栾对这些封建残余十分烦躁,“祖父,您也知道我最近忙于饭庄……”
“齐家的生意只是其次,谁做都一样,你作为齐家孙媳,重心应当放在子嗣上面,”
齐玉恒严肃的说完后,又放缓了语气,有商有量道,“你莫非担心庶出子女会影响你的正房之位?大可放心,若是妾室生下的子女也可交于你名下抚养,姜小子,祖父很欣赏你的才能,但你终归是个哥儿……”
“祖父,”姜栾打断齐玉恒的话,客客气气的问道,“你刚才是不是在问我的意见?”
齐玉恒已经做好了大费口舌规劝的准备,听到姜栾的话微微一愣,“是这样没错,但……”
“那我的回答是,”姜栾注视着齐玉恒的双眼,“我不同意。”
“……”齐玉恒微微皱眉,一时间有些没话讲。
这段时间以来他也算是领教了姜栾心直口快,但没想到姜栾这么直截了当的说出来,竟半分颜面也不给他。
“我不同意麟哥纳妾,”姜栾又重复了一遍,“这就是我的答案。”
“姜栾,”齐玉恒被他冲撞的,脸上有些不太高兴,“你未免过于自私,此事干系到齐家的未来,不是你们两个人不同意就能了事的。”
“哦,看来麟哥也拒绝过了?”姜栾精准的抓住了齐玉恒的话头。
他笑了笑,“那我跟麟哥可真是心意相通,这您都要拆散,您就不自私么?”
齐玉恒:“……”
其实姜栾有求于齐玉恒,现在呛老头子简直蠢到不能再蠢。
齐玉恒也是拿捏着姜栾提要求的空档,说出这事来要挟,哪知姜栾竟睬也不睬。
既然姜栾如此不识抬举,齐玉恒冷声道,“那‘钱来也’和‘有一家饭铺’……”
“祖父,您若非要强求,栾儿也无话可说。”姜栾突然换了口风。
齐玉恒以为是自己的威胁奏效了,脸色稍霁,“你同意了便好,那么……”
“但栾儿的心眼比针大不了多少,”姜栾捏着手指比划了一下,“若是非我所出的小崽子,栾儿看不顺眼,来日掉个河啊生个病啊,还要劳烦您费心,这恐怕就不太好了。”
姜栾这话就是意有所指。
齐绍麟幼年时意外落水,大病后烧坏了脑子一直是齐玉恒的一块心病。
他心里也一直存着这么个疑影:那场“意外”真的只是一场意外么?
谁知道姜栾竟大咧咧的拿这事来敲打他,齐玉恒竟无言以对。
“我也不是要刻意胁迫您,”姜栾道,“我可以跟您保证,会保护好麟哥,也会在能力范围之内守护好齐家。至于您说的子嗣问题……齐家虽然人丁稀少,但两位小叔子以后也能为齐家开枝散叶。祖父,您还是过于心急了。”
既然姜栾给了齐玉恒一个台阶下,齐玉恒也不得不点头道,“那这事还是……”
“过完天寿节,押后再议吧。”姜栾学着齐玉恒的语气道。
齐玉恒简直没脾气了。
他表情复杂的看着姜栾……当初原是想找一个打压夙平郡王的棋子,此刻看来却好像是引狼入室了。
这姜家公子入门后的一切行径,都与传闻中的不符,莫非先前都在藏拙么?
姜栾从齐玉恒的书房里慢条斯理的走出,走了半路却拧着眉加快了步伐。
他的心情其实并不如表面上的那般平静。
妈的,齐绍麟娶不娶小老婆干他屁事?自己为什么宁愿得罪齐玉恒,也要拒绝“纳妾”这个提议?
其实若是有妾室入门,是利于姜栾的。
一来姜栾一个大男人,不愿意给另一个男人生孩子,二来他也脱身得空,一心一意的完事业,但是……
姜栾心里焦虑,自己心里究竟在“但是”些什么?
某个答案呼之欲出,姜栾却拒绝承认。
他索性将这事抛诸脑后,反正来日方长,总会有办法解决,当下最要紧的还是左朗娘亲的事。
姜栾抬腿迈入东厢的院门,却发现一溜人吊着胳膊站在他门前。
这些人都是年轻的汉子,人高马大的,听到姜栾的脚步声,纷纷探过鼻青脸肿的一张脸来看。
“……”
看着这么一堆奇形怪状的“猪头”朝自己行注目礼,姜栾略显无语的问道,“你们哪位?”
几个人互相耳语,推推搡搡的,最后推出其中一人对姜栾道,“我们是来要钱的。”
姜栾:“……”
你们是来要钱的……干脆说来勒索的不就行了么?
有人看出姜栾脸上的怀疑,轻咳一声道,“我们是来要赔款的。”
赔款?
姜栾嘴角有些抽搐。
再一看这些人个个带了些凶悍之气,身上都带着伤。
他想到先前齐绍麟答应顾穆帮他收拾手下的事……而今早上齐绍麟确实不在。
姜栾顿时了然了,估计这些人都是被齐绍麟削成这幅熊样的。
“要赔款啊……”姜栾摸着下巴笑着看他们。
来的这几个当兵的,常年窝在军队里,面对的都是臭烘烘的汉子们,哪里见过如此巧笑倩兮的哥儿?
姜栾一笑,就把他们带迷惑了,还以为这小公子是个什么好人。
但下一秒,姜栾就隔着院子大喊,“麟哥!快出来!”
“怎么了娘子?”齐绍麟闻言就从屋里走出来。
一帮兵痞子抬头和齐绍麟打了个照面,立刻作鸟兽散,慌不择路的跑走了。
姜栾心道,妈的,就知道是群欺软怕硬的东西。
齐绍麟眯起眼睛看着那帮人跑远,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把他们揍成那样的?”姜栾问道。
“唔。”齐绍麟点点头。
“揍轻了,”姜栾无情的说,“要不然就不动手,动手就得让他们长记性,不敢追上门要钱。”
姜栾不愧为奸商本色,估计剥开内里心都是黑的。但齐绍麟夫唱夫随,深以为然。
只是这幅论调有人就不爱听了。
“你们俩夫夫真是狼狈为奸,”顾穆蹲在墙头上道,“怪不得钱都被你们挣去了,还给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活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