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死了,就这么结束吧。
然而不死的命运,就像是他的诅咒一般。
所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齐绍麟学会掩藏自己……实际上他也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永远浸入黑暗的湖底,杀死那些该死的人。
不能再继续想下去。
齐绍麟开始回忆那一点点亮光,夜市上朝自己伸出的纤弱的手。
但他只要一开始回忆这点美好,随之而来的就是姜家公子刚嫁入齐府时那张刻薄的脸。
那天夜里他名义上的妻子与别的男人偷情,齐绍麟冷笑着在门口必经之处上安置了一枚珠子。
不动声色的杀了他,这是他应得的。
齐绍麟仿佛看到自己的双手沾满了某个人的血,那具面朝下倒在血泊中的尸体。
不,他不是姜栾。
齐绍麟心里最清楚不过,这个与他日夜朝思相对的人,不是从前的那一个。
但齐绍麟也知道自己绝不能继续拿……他与娘子最珍贵的回忆做挡箭牌。
最痛苦绝望的回忆,一张张丑恶的嘴脸会冲刷掉那点美好,令最快乐的情感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他不能去想姜栾给自己的那一点好。
昨夜夜市上姜栾主动拉住的自己的手,那串糖球,入夜时的温柔相处。
接触的每一刻他都在爱上姜栾,但他不能去想,这些回忆会在仇恨的冲刷下变得冰冷起来,直到令他遗忘掉自己的真实感受。
所以齐绍麟只能去回忆最绝望的过往,最痛恨的人。
再给他一段时间,只要一点时间就好。
他就可以用最干净的双手,从肮脏的漩涡中捧出那一点点美好。
只是现在留给他的,只有最极致的仇恨。
所有险恶过往又在脑海中不受控制的重新倒带,齐绍麟缓缓握紧了双手。
但下一刻房门大开,姜栾不管不顾的扑了上来,大喊道:
“麟哥!”
齐绍麟被猝不及防的叫醒,没有及时控制好眼中流露出的怨毒和恨意。
好在姜栾根本不关心这个,只一脸难过的扑到齐绍麟身上。
齐绍麟下意识的伸手接住了姜栾。
但沉浸在满腔怨恨中的齐绍麟显然还没有调整好,不知道要拿出怎样的态度来对姜栾,干脆就选择不说话。
姜栾却抱着他自顾自的说开了:
“麟哥,是我从前想的太少,只顾着眼前那点儿事,很少过问你的感受。
之前你装傻不愿说的时候,我总想以后有的是机会,只等你自己开口吧;等你开口时,我又问的太少,丢下你便走了。”
齐绍麟:“……”
“我对你的关心还不够,差得太远,我还应该对你更好一点。”
姜栾一想到齐家的这个小可怜,像朵不受欢迎的野蘑菇一般,在阴暗的角落里寂寞的长大,生出一堆有毒花色来恐吓别人,就觉得好难过。
齐绍麟听着这话有一瞬间茫然。
姜栾从齐绍麟身上爬起来,拉着他的双手真诚的说:
“但没关系麟哥,还好我们的时间还有很长。不管你曾经经历过什么,那些不好的事都已经结束了,从今天开始,这一分这一秒开始,都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我们还会有更多更美好的记忆。”
齐绍麟愣住了。
从现在开始的每一天……
每一天的美好记忆吗?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
……
坐在饭厅里的睿宝还不知道自己那番话,让姜栾误解到了奇怪的地方去,也由此发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又一次掰弯了历史本该有的进程。
此刻的睿宝一边扒饭一边惴惴不安,心里暗暗想着:
不知道这两口子打的怎么样了,应该不会牵累到他吧……
作者有话说:
《无刃双诀》只有一个克星。
那就是姜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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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回家
原本睿宝是想死皮赖脸的留下来, 蹭上几顿饭再说。
家里会做饭的只有左朗的母亲,一早就被送回老家照顾了;师父和徒弟又同在南疆驻守,皇帝爹也不肯召他入宫。
所以睿宝实在是无聊的紧, 见日骚扰两口子。
但还没等吃上两顿热乎的,这两口子就收到了一封急信。
随后姜栾便面色凝重的通知睿宝:赶紧滚蛋吧,我们要回云江去了,齐家老太爷怕是不太好了。
“先前师父就告诫师兄, 让他回来后留在上京,等铁面君上门交手,”
睿宝奇怪的说,“难道这铁面君如此禽兽不如, 竟自己偷偷回到云江, 结果了老父亲?”
“别胡说了,”姜栾制止睿宝奇怪的脑洞,“信上说的是祖父被气病了,好像和什么棺材有关。”
“是我爹的棺材,”齐绍麟正好进屋,接道,“我爹的坟被人挖了。”
“什么, 刨人祖坟?”睿宝顿时跳了起来,“这可是损阴德的事,谁干的, 盗墓贼吗?”
齐绍麟神色复杂, 下意识的看了眼姜栾。
姜栾心领神会, 知道他们应该想到了同一件事。
先前姜栾被劫走时, 偶然间听到铁面君说找到了某样东西, 需要回去拿, 之后麟哥父亲的坟就被人刨了,有点过于巧合了。
睿宝并不知道此事,惋惜的拉着姜栾的手道,“那你走之后,要时常与我写信联系啊。”
“嗯,”姜栾点了点头,“你也多保重。”
之后,姜栾和齐绍麟随意收拾了一下就上路了。
因为事发紧急,俩人单骑快马,一天多的功夫,就回到了云江。
云江城还是老样子,街头百姓熙熙攘攘,与往日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有几个相熟的街坊与姜栾热情的打招呼,并以好奇的目光悄悄打量马上的齐绍麟。
如今姜栾可是云江城的红人,流星阁近来弃恶从善,不再编绘那些艳情话本,反倒是以姜栾为主角编些行商故事,帮钱来也和有一家饭铺提升了不小的名气。
之后夙平郡王和他儿子在上京城中闹出的一系列风波,纹风不动的传到了云江城,甚至连齐绍阳非齐家子嗣的丑闻都传了个遍,又给齐府提升了知名度。
齐家老太爷带着全家灰溜溜的逃回来,自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低调了许多。
如今齐府上的傻少爷携着他能干的媳妇儿姗姗来迟……虽然马上冷着脸的齐绍麟,不管从哪一角度来看,都不太像从前那个傻子了。
“麟儿、栾儿,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齐绍麟刚把姜栾扶下马,周氏就从齐府内跑出,扑到姜栾身上,抽泣个不停,“你们离家好久,可担心死婶母了!”
姜栾已经习惯了周氏的假哭,只好顺着她的意陪她演戏,拍了拍周氏的肩膀道,“我与麟哥在外面也时常记挂家中,祖父现在如何?”
“很不好,”周氏摇摇头,咬牙切齿道,“老祖宗那么硬朗的身子突然就倒了,真是天杀的盗墓贼。”
周氏用手帕轻轻拭去眼角并不存在的两滴眼泪,想再寒暄两句,齐绍麟却一言不发的绕过她,径直走进家门。
周氏不由得微微一愣,“麟儿他……”
“应该是去探望祖父了吧。”姜栾答道。
之前齐绍麟对姜栾提过,周氏母子虽然是齐天行的家人,但因为聚少离多,母子俩并不知道齐天行的真面目。
所以姜栾对周氏也没有什么恶感,甚至有些同情这女人嫁了个不人不鬼的丈夫。
但周氏就不一样了。
她原以为夙平郡王没了,姜栾和齐绍麟在外面两个月没有消息,齐家上下如今可全在她和康儿手中了。
谁知这两口子回来的突然,齐绍麟那傻子看着好像和从前也不太一样。
周氏心里还没回过味儿来,就被姜栾强行拉进门去,“婶母也陪我们一同去看看祖父吧。”
如今齐绍麟已无需继续装傻,一身黑衣,神色肃杀的快步穿过院落,往齐家老祖宗所在的房间走去。
一路上的下人丫鬟都被他这番气势震住了。
齐玉恒房门前伺候的下人,早就被周氏换成自己人。
两个小厮见到齐绍麟独自一人前来,虽然吃惊,还是上前阻拦了一下,“大少爷,你现在不能……”
齐绍麟也不跟俩人多做废话,直接一手一个,将两个奴才拎到一边去,推门进屋。
房间里似乎很久没有通过风,带着一股老年人特有的异味。
齐绍康戴着个面甲,原本正在床边坐着,一看齐绍麟进来,顿时吓了一跳。
“你怎么……”
齐绍康眼见齐绍麟是自己一个人来的,正奇怪着,齐绍麟已经大步走至床边。
齐绍麟见齐玉恒正睡着,便问齐绍康:“现在情况如何?”
他的脸色有点冷,声音带着不可抗拒的命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