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梨与姜栾在屋外闲聊,不屑道,“早干什么去了?尽欺负老实人,那些礼物我一个个都丢到外面去了。”
姜栾听得好笑,想起自己的来意,问道,“怎么在府上没见到燕儿妹妹?”
秋梨一听这话就叹了口气,“还不是被郡王拖累的?燕小姐也是可怜,原本就是不是齐家血脉,碍着郡王那档子事,堂夫人就趁老祖宗病着,把她送走了,说是不应该让个外人霸占齐家小姐的名头,还逼着燕小姐改姓呢。”
姜栾听了心里颇不是滋味儿。
夙平郡王虽然不做人,但他的女儿绍燕性格温柔内向,从来没害过人,就算没有血缘关系,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就一点旧情都不顾吗?
“诶,堂少爷来了,少夫人我先走了。”秋梨看了一眼姜栾身后,赶紧欠了欠身,提着裙摆跑了。
姜栾转过身去,看到头戴白色斗笠的齐绍康慢慢走过来。
“原来我一早就输了,”齐绍康低声道,“你对我不屑一顾,是因为你早知道齐绍麟是装傻的,倾心于他,只有我像个傻子一般围着你打转……”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争风吃醋……
姜栾嘴角抽搐道,“小叔,这你就想多了。”
那时候他可是无坚不摧的直男,正想着怎么从齐家跑路呢。
“这先来后到的顺序,是我搞反了,我也不曾想到我这位‘傻’哥哥,竟是如此能干,”
齐绍康嗤笑一声,“这才几日,借有祖父的葬礼联系族人获得支持,接手齐家全部产业,我和母亲本已打点一月有余,转眼就被踢出了局。”
姜栾顿时无言。
其实齐绍麟本就厌烦掌家之事,齐家家业对于周氏母子来说是香饽饽,对齐绍麟而言无异于烫手山芋。
如果周氏母子安分守己,齐绍麟也不在乎将这些身外之物推给他们打理。
但很可惜,从齐绍康骚扰姜栾开始,就已经触动了齐绍麟的逆鳞。
于是齐绍麟顺应祖父的意思继承了家业,转头就甩给姜栾接管。
如今姜栾房内一屋子帐,简直是焦头烂额,便给钱来也放了假,把甄有钱和他几个徒弟一起叫来处理。
所以齐绍麟只是明面上的老板,齐家产业背后真正的管事人却是姜栾。
夙平郡王和周氏对着齐家家业明争暗斗那么些年,最后却落到了姜栾头上。姜栾自己也颇有些不好意思。
“听说堂兄还有意接手云江指挥使一职,”齐绍康越说声音越低,最后笑了一声,“是我多年来有眼无珠,没想到堂兄竟然这么有本事。”
虽然齐绍康话里的酸味都快溢出来了,但姜栾还是越听越觉得有点……得意呢?
他努力按住自己想要上扬的嘴角,劝慰道,“麟哥也不是冷血无情之人,小叔你和婶母在齐家先安稳住着……”
姜栾嘴上说的好听,其实心里想的是:
若是安分守己也就罢了,但凡想自寻麻烦,那就搁家里慢慢收拾你们。
“你是在同情我们吗?”齐绍康冷哼一声,“绍康很领堂嫂的情,不过这事还没完呢。”
齐绍康朝姜栾客客气气的作了个揖,一展折扇潇洒离去。
姜栾在后面看的嘴角直抽搐,心道大哥你们还要折腾么?要不要反派的再明显一些……
……
齐玉恒的丧事办了三天。
期间来了不少人,吊唁中最伤心的可能就是齐百里了,在齐玉恒的灵堂前差点儿哭晕过去。
也难怪,毕竟齐玉恒平日里最宠爱的就是齐百里,虽然齐玉恒立下的遗嘱中,所有家产都留给了嫡长孙的齐绍麟,半点儿都没给其他人留。
齐百里倒是不在意这个,毕竟他的摘星阁赚的盆满钵盈的。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对姜栾说,“我真应该多陪陪他老人家的,只是我少年时期与齐绍康闹不和,早早搬了出来,现在想来也是便宜了那小子。”
姜栾拍了拍齐百里的肩膀,“百里兄你慢点哭,我还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齐百里擦干了眼泪,“尽管说,但凡是摘星阁帮的上的,一定做到。”
“是关于齐绍燕的,”姜栾皱眉道,“周氏将燕儿妹妹赶出家门,我打听了两天,都没找到她的消息,所以想请百里兄一同打听。”
“绍燕啊……”齐百里意味深长的拖长音,“这事你不必着急,绍燕毕竟也是我妹妹,其实她现在正在我那边做客,忙着人生大事,都交给我就行。”
“那就好,”姜栾松了口气,“便麻烦百里兄了。”
“无事的。”齐百里忙道,“周氏不做人,我齐百里还是要做的。”
江皓陪着齐百里一同吊唁,此刻在旁边听了半天,忍不住插嘴道,“这齐家老祖宗还在时,周氏就这么混不吝的往外赶人,老祖宗一死那还得了?”
他转而对姜栾认真说,“我看姜兄你得注意点,这齐绍康和他那个娘都不是什么善茬。”
“没关系,我有麟哥呢。”姜栾笑着道。
两人闻言,一同看向灵堂内正在谢孝的齐绍麟。
齐氏一族分支来了不少发须皆白的老头子,正与齐绍麟寒暄。
比起吊唁齐家已故的族长,显然新任家主齐绍麟更令他们感兴趣,与齐绍麟交谈时眼神皆带了丝揣摩之意。
说起来也的确有意思,齐家嫡长孙傻了十几年,何故家主一死,夙平郡王出事,齐家的继承人就不傻了呢?
姜栾没有跟齐百里他们细说,齐百里和江皓也就很有眼力劲的没有主动问齐绍麟的事。
齐百里还感慨道,“早先被齐兄暴揍一顿的时候,我就该料到他不是一般人了。”
江皓也道,“听五叔说,不日齐公子就要接任云江城指挥使一职,云江指挥使空缺多年,如今总算尘埃落定,归于其所,估计周氏母子也闹不出什么大乱子来。”
姜栾对于这事不置可否。
他一向不觉得齐绍麟是个乐意于当官的人,齐绍康说的时候姜栾还不太相信,如今江皓也这么说了,恐怕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毕竟江皓是江城主最亲近的侄子。
“你们在说话啊?”这时一个女人的声音打断他们,“打扰了吗?”
来的正是形容憔悴的周氏,冲三人笑了笑。
齐百里和江皓一见周氏,立即拱手告辞,毫无兄弟义气的把姜栾一个人甩下。
姜栾一见周氏过来,就知道她要问什么。
他叹了口气走上前道,“婶母仔细点身子,不要过于伤心才是。”
其实齐玉恒死了,周氏有什么好伤心的?
她顶多气恼自己为老祖宗鞍前马后那么多年,也联手敲打过夙平郡王,哪里知道老头一死,竟把家业全都留给了大房一支,一个铜板也不留给二房呢?
但周氏此刻忧心的却是另一件事。
她一度三缄其口,最后还是问姜栾,“不知你可有你叔父的消息?原先他一直在寺庙中休养,如今却找不到人,我与康儿已四处打探了、只怕他受奸人所害……”
周氏说到此处,便真的哽咽起来。
一来她与齐天行确实感情不错,即便是一年到头见不了几面;二来若非齐天行不在,她这外姓女人何至于跟儿子一起受这样的欺负?
那齐家的糟老头子也是狠心,对自己伤病缠身的二儿子就这么不管不顾?
知道内情的姜栾在心里吐槽道:齐天行被奸人所害……他不主动当奸人去害别人就不错了。
如今这厮得了藏宝图,不知道藏在何处酝酿阴谋,难说这灭绝人性的东西会不会管这娘俩。
但他和齐绍麟商量过,决定暂时不揭破齐天行之事,以免打草惊蛇。
所以此刻姜栾只能好声好气的安慰道,“我也不知叔父的去向,大约是搬去别处休养了,没来得及通知家中。我和麟哥会帮着一起寻找叔父的。”
最后这句话倒是不假,他们确实是得把齐天行找出来,有一笔好帐要算。
周氏闻言点了点头,看向姜栾的目光却带着些审视和怀疑。
……
丧礼结束的最后一天,齐绍麟把来客都送走后,疲惫的走回房间。
姜栾原本正坐在桌前读一封信,见齐绍麟一脸倦意的走进来,便拉着他到床上坐下。
“来,你靠着我。”
姜栾主动为齐绍麟提供膝枕,并帮他按摩太阳穴。
齐绍麟舒服的躺在姜栾膝上,缓缓叹了口气。
“在看什么?”齐绍麟把姜栾读的信随手拿过来,“睿宝寄来的?”
“嗯,皇帝把他接回宫了,”姜栾一边帮齐绍麟按头一边道,“不过睿宝回宫这事不太顺利,听说崔相带领群臣反对,一是睿宝母亲身上还背着叛国罪,二是睿宝的性别……他们不能接受一个哥儿做太子,恐怕是难了。”
“不用担心,皇帝必然会解决的,”
齐绍麟淡淡的说,“他只有睿宝这么一个儿子,不立睿宝做太子,就要换位给他最小的亲弟萧王。萧王与崔氏一族关系密切,是朝中反对改革的保守派,如此便是任由氏族坐大,永昌帝不会同意。”
“反对改革的保守派?”姜栾奇怪的问。
齐绍麟才想起来,从姜栾腿上坐起,与他面对面道,“还记得于晓孚那孩子吗?若你想帮睿宝,得空了就去于晓孚家走一趟吧。”
于晓孚是当初夙平郡王陷害姜栾的饭庄不成,反而被误中副车失去母亲的小孩儿。
他们送小孩儿回家时,还从小孩儿古怪的姥爷那里得了半块金饼,上面写着“四时”二字。
姜栾一下子就想到一月前在天寿节寿宴上献艺发生的事。
那会儿大臣提到过,一个叫伍夫子的人为帝王提了字,便是“四时充美”。
姜栾还揣测过,只是后来又出了刺杀的事,便忘记了。
想到被自己锁在柜子里的半块金饼,姜栾皱眉道,“于晓孚的姥爷……是姓伍吗?他是皇帝费心想找的人?”
“聪明。”齐绍麟道,“那人叫伍胥,曾做过帝师,十分博学,更难得的是此人还擅长兵法,年轻时曾替先帝领过兵。朝堂百官有多半是他的学生,这个人说话很有分量。”
“如果他能出马,就能帮到睿宝?”姜栾道。
“嗯,”齐绍麟点点头,“此人虽然性格古怪,避世已久,但他承过你的情,若是你去游说,说不定有些希望。”
姜栾闻言顿时嘴角抽搐,锤了齐绍麟一下,“这么关键的事,你不早说!”
“我忘了,”齐绍麟一脸无所谓道,“再说那小子做不做的成太子,跟我有什么关系?”
“……”
姜栾原本想回一句“那可是你的亲师弟”,但略微一想,这俩人虽然算得上是竹马,齐绍麟却一向不屑于理睬睿宝,能交代这些事出来,估计还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
为了睿宝,这一趟也是必须要走的,姜栾打算明天就去。
齐绍麟似乎看穿了姜栾的想法,捏着他的下巴道,“明天不许你去,这段时间你在家陪我一阵子。”
姜栾还是不太能适应齐绍麟强势的模样,甩脱他的手,不高兴的说,“为什么?难不成你也有发情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