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栾一听这说辞就想笑。
他知道里面必然是有问题,便叫着管事一同过去查看。
这片秃的干干净净的田地位于齐府田庄的大后方,旁边是一条从山坡上流下的小河流。
按说这地理位置不错,偏偏溪边连杂草都不怎么生长。
“少夫人,说是诅咒您还别不信,”
管事的对姜栾说,“这片地种啥死,确实蹊跷的很,夙平郡王……窦蔻掌家的时候,就找好多人来看过了,最后找了个神婆才知道这地是被诅咒了。”
“窦蔻掌家的时候就开始了,”姜栾微微眯眼,“也就是说窦蔻掌家之前,这片地是好的?”
管事闻言一愣,缓缓点了点头。
姜栾看着河边唯一的植物——那丛开的枝繁叶茂的野月季,冷声道,“多找几个种庄稼的农户来看这地,急着回报。”
……
自从姜栾去过田庄后,周氏母子的米铺突然消停了不少。
周氏和齐绍康也算是难得的厚脸皮,自己搞的铺子发生恶意压价的事,还好意思继续住在齐府上,一副我行我素你奈我何的样子。
姜栾简直懒得理会他们。
又过了两日,姜栾分别收到了来自齐府田庄和宝隆银号的消息,吃饭间再看向周氏的眼神就透着耐人寻味。
姜颜舒出来太久,已经回家去了,齐绍康去看铺子去了。
齐府上就剩下姜栾和周氏两个坐着吃午饭。
周氏对于姜栾奇怪的眼神并没有察觉。
她拿起手帕擦了擦嘴,意味深长的说,“不知栾儿你可听闻,咱云江最近来了一位仙师?”
姜栾浅酌着一碗茶,似笑非笑道,“这位仙师该不会是姓白吧?”
周氏原是提前受仙师“点拨”过的,此刻听到姜栾的话一愣,“你认识白仙师?”
姜栾放下茶杯,叹了口气。
果然是白曦鹤。
这个神棍居然从上京城来到云江,又打着仙师名号,恐怕是冲他来的。
姜栾那句“白仙师在哪”还没问出口,就听到府外人声嘈杂,似乎围了不少人。
一个清亮的声音高声道,“敢问齐府家主夫人何在?”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姜栾又看了眼喜上眉梢的周氏,心里冷哼道,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
“栾儿,似乎外面有人找你呢。”周氏佯作淡定的说。
姜栾冲周氏笑笑,“叔母您先替我去看看外面在吵什么,我收拾一下,随后就到。”
周氏不疑有他,起身走了。
她走后,姜栾便叫来了秋梨。
此刻齐府门外,围聚了百来号人,正在看热闹。
白曦鹤一身白衣飘然,双指沾了金粉在紧闭的双眼一抹,大喝一声,“开!”
他背上的宝剑在剑鞘中震颤着,随后就像是拥有了生命般自动从鞘中脱出,凭空飞舞起来。
云江城的老百姓们哪里见过这御剑飞行的景象,顿时“霍”的一声,不住的鼓掌叫好。
白曦鹤微微蹙眉,白了一眼两边的百姓,对此刻自己被当成杂耍表演的氛围并不满意。
他稍一定神,飞剑上抖落一阵金粉,竟凭空挥洒成了一张人脸的形状。
如此巨人观的一幕差点儿吓哭了围观的小孩儿,更何况那张人脸的嘴一张一合,居然开口说话了:“冤、冤……”
众人顿时一片大骇,纷纷扭头跑路。
白曦鹤安抚众人道,“大家不必惊慌,这鬼不害人,我是受它指引来此为它报仇的。”
但是白曦鹤这整活效果也太好了,百姓们根本就不听他讲,吓得吱哇乱窜。
白曦鹤见此情景也无他法,只得装模作样的说了句,“冤魂,你速速指出真凶,我来替你报仇。”
说罢那金粉形成的鬼面瞬间消散。
恰好此时姜栾从齐府内走出,白曦鹤定睛一看,便剑指姜栾道,“没错,就是他!”
姜栾:“……”
白曦鹤冷笑道,“齐夫人,你为何要害人呢?”
听到白曦鹤这番莫名的指控,姜栾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呢,尚在原地没走的云江城百姓先不乐意了。
“说什么鬼话,姜公子何曾害过人?”
“没错,姜公子在云江和绿水洲人缘出了名的好,你这神棍休要胡说!”
白曦鹤听了心里咯噔一下。
他初来乍到还没来得及打听清楚,什么时候姜栾这□□荡夫还成了人缘好的那个,这和原本的走向不一样啊!
但即便如此,白曦鹤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演下去。
他冷声道,“你们方才也看到那鬼了,鬼是不会说谎的!”
姜栾只听了这么两句话,就知道白曦鹤在打什么鬼主意了,笑道,“白仙师好久不见呢,不知道又是什么鬼把您给引来了?”
“你莫要心虚,”白曦鹤强压下心头的不安,冷笑道,“你害过谁自己心中清楚,我这就把那鬼叫出来对峙!”
他这么一说,围观百姓顿时不干了,个个面色煞白道,“还来?”
白曦鹤不敢再搞鬼面出来,生怕把人都吓跑了,干脆自己亲自上。
只见他白眼一翻,口吐白沫,浑身开始不停抽搐起来。
“哦,我懂了,”
姜栾替白曦鹤给百姓们讲解道,“仙师这是被鬼上身了。”
围观百姓们闻言顿时不怕了,反而有些哭笑不得。
白曦鹤双眸一翻,两个瞳孔竟变成赤红色,真的如同厉鬼上身般,大声呵斥道,“姜栾,你看看我是谁!”
一声呵斥令姜栾一愣,这并不是白曦鹤自己的声音。
围观众人也有不少人听出来了,小声道,“听起来像是齐家老祖宗的声音啊?”
旁边儿看戏的周氏趁机高呼一声,“老祖宗,天呐居然是老祖宗的声音!您有什么冤屈就直说,可不要吓唬我们啊!”
在最初听到声音的怔愣后,姜栾淡定了下来,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两人表演。
白曦鹤知道姜栾不信他这一茬,反正这番表演是演给愚昧百姓们看的,指着姜栾厉声道,“姜栾,事到如今,你还不肯悔改么?”
姜栾闻言,貌若委屈道,“我一向是秉公守法的老实百姓,我要悔改什么呀?”
“你这□□小人,人尽皆知,”白曦鹤喝道,“被老夫撞破后,竟伙同你的奸夫害死老夫,蒙骗我的好孙儿……”
“你既然说撞破了奸情,不妨说说看奸夫在哪?”姜栾张口就是一连串质问,“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多高多重?单眼皮还是双眼皮?大鼻子还是小鼻子?”
白曦鹤被问的脑子嗡嗡的,咬定一句话,“月黑风高,你二人在家中偷情又被树挡着,老夫没有看清!”
“哪棵树?”姜栾又质问道,“杨树柳树银杏树落叶松还是马尾松?”
白曦鹤被姜栾问烦了,本就随口胡诌,便说了句,“柳树!”
周氏闻言使劲给白曦鹤使眼色,白曦鹤心里咯噔一下。
“哦,”姜栾点点头,“可齐府上只种了梧桐树啊?”
看热闹的百姓们顿时笑出了声,明白了白曦鹤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白曦鹤骑虎难下,硬着头皮找补道,“我说错了,是梧桐树,那天……”
还不等白曦鹤瞎掰,姜栾先发制人,大声呵斥道,“什么鬼魂野鬼,胆敢伪装成齐府老太爷在此闹事?秋梨,快把法宝拿出来!”
“来喽!”秋梨应声从府内走出,手里还提着一个木桶。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秋梨就将桶里的东西泼了出去,给白曦鹤从头到脚糊了一身。
顿时一股子恶臭蔓延开来。
“听说大粪能治鬼上身,”姜栾哼了一声,“你这恶鬼若是识相,就快快离开白仙师的身子,再不走,本公子就亲自喂你吃一桶!”
“霍!”
围观百姓们捏着鼻子闪出数米远去。
白曦鹤挂着一身黄色黑色的凝结物,恶臭冲天,方才因为错愕张着嘴,不慎吃下去不少。
因而他气的嘴唇颤抖,半晌咬牙切齿的蹦出两个字,“姜栾!”
“哎,”姜栾应了一声,欣慰道,“这次是白仙师的声音了,看来大粪汤真的有用,把那鬼给逼退了。”
秋梨也在一旁附和着点头,“这位仙师,你可不用太感激我们夫人哦。”
白曦鹤自出场时,向来是一派仙风道骨的美少年模样,何曾品尝过此番屈辱?竟浑身粘着腥臭的大便,被人当街指指点点!
再加上之前种种恩怨,白曦鹤终于忍无可忍,持剑冲向姜栾,“我要了你的命!”
其实姜栾早有防备,安排了几个会拳脚的家丁在门后守着,以防白曦鹤狗急跳墙。
但还不等家丁们跳出来,一个男人凭空冒出,飞起一脚揣在白曦鹤脸上,将他踹出七八米远去。
这浑身大粪的家伙令百姓们避之不迭,自发为他闪出一条道来。
来人踹飞白曦鹤后护在姜栾身前,侧头将姜栾从头到尾扫视了一遍,“娘子,你没事吧?”
正是穿着戎装的齐绍麟。
姜栾没想到远在兵营的齐绍麟会来,皱眉道,“你白天回家?”
往日齐绍麟偷溜回来,都是夜间行动。
“听说家里闹‘鬼’,没有心思练兵,便回来了。”齐绍麟回答道,“抱歉,来迟了。”
兵营距云江城少说也有三四十里地,从白曦鹤出现到现在被踹飞,能有一炷香的功夫么?
姜栾一时间不知道该感慨点什么好,便佯装柔弱的靠到齐绍麟身上,茶里茶气的说,“麟哥,你看他欺负我!”
齐绍麟点点头,“知道了,帮你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