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日穿了身青色的衣衫,外罩一层白色纱衣,隐隐闪着金光,显得气质飘飘若仙,端得是一副俊俏公子的模样。只是抬手捡起桌上的物件时,宽大的袖子滑落,让人看到他细弱腕子上的吻痕。
星星点点的红痕,一直延伸到臂弯深处,让婢女们看着不禁脸热。
纷纷想着公子长得这般好看,怨不得陛下一颗痴心。
陆长郁一直心不在焉的,没听见婢女的话。他抿着唇,脸色看上去不甚好。
“随意吧。”他一贯冷清,也不甚爱笑,在仆人面前就连话也不多。
婢女便用玉簪为他挽发,小心地将发簪插到发髻中,温润的玉簪衬得乌发柔顺光亮。
才弄了一半,陆长郁就听见外面有些闷闷的声响。
像是棍棒打在沙袋上一样。
“外面是什么声音?”
“公子……是哑奴,陛下让人在院子里杖责他。”
赵景崇不仅要杀哑奴,还打算让哑奴死在他眼皮子底下吗?
好不容易才拉拢了个可以利用的人,这样轻易地就被杀了,未免太可惜了。
啪嗒——
陆长郁偏过头,那根玉簪从婢女手中滑落,摔到地上,价比千金的簪子就这样摔了个粉碎。
他满头乌发倾泻,落在肩头。
婢女白了脸,连忙跪倒在地,“请公子恕罪!”
陆长郁脸色也不好,两靥苍白,眼尾有些红晕。“带我出去,我要见哑奴。”
方才还没注意,现在仔细听了,一声声闷响和隐约的痛吟就在耳畔放大,陆长郁又急又恼。
哑奴可是他现在唯一能信任的人,绝不能让他就这样轻易死了。
“公子,陛下吩咐了不许我们放您出去。”
“是啊是啊,那么血腥的场面,您受不了的,陛下也是担心您。”
他们越说,陆长郁越恼怒。
有多血腥,他连看都不能看了。赵景崇是真打算杀了哑奴,再顺便碎尸万段不成?
“你们不肯让我出去,无非是怕被陛下问罪,可你们不放我出去,我今日就可以让你们掉脑袋!”
婢女和太监们连忙跪倒了一片,他们很清楚陛下有多宠爱这位公子。如今两头为难,唯有一搏。
为首的婢女咬了咬牙,应道:“……奴婢谨遵公子吩咐。”
陆长郁出了暖阁,就看到小院子里被人按到长凳上杖责的哑奴。长约五六尺、宽约二寸的木板结结实实地打在脊背上。
哑奴褪了上衣,趴在长凳上,一声不吭,身上的冷汗几乎要把衣衫都沁透了,宽阔的脊背上鲜血淋漓,皮肉溃烂。
他看到哑奴半死不活的惨状,眼前一阵阵发黑,看他们还要打下去,急道:“住手,不许再打了。”
甚至将手炉丢过去,砸到那个拿着木板的太监身上。
“还不快把哑奴扶进屋里休息?”
仆人们都有些为难,但也不敢违抗他的命令,只能停了杖责,将哑奴扶起来。
哑奴本来还有些头昏眼花,一看见陆长郁,登时眼睛一亮。
挣开搀扶他的太监,稳稳地往陆长郁这边走了几步,瞧着精神头还不错。
陆长郁略微放下心,“你倒是长了副结实身子,害我白白为你担心。”
快走到他跟前的时候,哑奴忽然腿一软,摇摇晃晃地跪倒在他面前,被汗水沁湿的额头搭在他膝头。
陆长郁这才知道,原来刚刚哑奴是在强装样子,他早就撑不住了。
他气得红了眼眶,“撑不住了还装什么,不许再乱动了。”
哑奴被扶进屋子里,赵景崇送来的什么好药,全叫陆长郁拿出来给哑奴用上。
这样近距离地接触,倒显得他背上的伤更骇人了。
就是陆长郁看了,也不禁心生戚戚。再加之他如今把哑奴当成自己人,心中的怜悯便真了一半。
他接过婢女递过来的药膏,想要亲自帮哑奴上药。
哑奴望见他一双含泪的眸子,反倒撑着身子想下床来,被陆长郁硬生生压回床上。
“你还怕我见了?我才不怕你的伤,再吓人还能有你那张脸吓人?”
不知怎的,他好像知道哑奴要说什么。
要是现在陆长郁把手伸到他跟前,他应该会用染血的手,在他柔软的掌心里轻轻描绘,告诉他“别看,别害怕”。
明明都伤成这样了,连自己的性命都顾不上了,还要担心陆长郁看到他的伤会不会害怕。着实是个傻子。
但陆长郁就喜欢他傻兮兮的样子,有了这傻子,在这皇宫中,他这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小鸟才不算无依无靠了。
他们两个是一对相依为命的傻瓜。
“你死了才好,省得我担心你。你死了我就立刻换一个更好用的奴才。”陆长郁细长的手指沾了药膏,一点点涂抹在他的脊背上。
他的掌心很柔软,带着一些暖洋洋的体温和浅浅的香气,这气息仿佛要揉进骨血里一样。
一点冰冷的水渍忽然掉下来,混在融化的药膏中,真真切切融进了血肉中。
清凉的药膏和咸湿的水渍侵蚀了伤口,很快就化作滚烫的温度,让哑奴的脊背开始发麻,连带着胸腔中一颗心脏也开始震动。
他抬眼望去,被汗水模糊的视线里,勉强看清陆长郁的脸。
低垂的睫羽微微抖着,咬着红艳艳的嘴唇,水波潋滟的凤眸轻轻一眨,水汽就扑簌簌地掉下来,化成一串晶莹的水珠,眼里是对他的怜悯和悲哀。
他只觉得背上的那只手软得不像话,被撩过的地方都开始发暖发烫,烧得他口干,伤口却一点也不痛了。
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才想起自己如今不能说话了。
晚上得知赵景崇要来,陆长郁一点也不意外。换了身单薄的里衣就坐在床上等他。
房中烛光被灭了一半,光线晦暗不明,婢女太监等人也全被他遣退了。
赵景崇一进来就看见他坐在床边,长发披散,眼眸湿润地望着他。和平日冷着脸的模样不甚一样。
“玉儿似乎很喜欢那个哑奴,不如我将他安置到你房中,也免得你日思夜想了。”
他似是玩笑,只是眼底全是杀意。若陆长郁真的敢说喜欢哑奴,只怕明天就在床头看到哑奴的骨灰坛。
陆长郁不接他的话茬,微微张了唇,“陛下不抱我吗?”
他扭过身抱住赵景崇的脖子,温热的呼吸与他交缠,湿透的发尾垂在他肩颈上。
赵景崇垂了眼,才注意到他刚沐浴完,两靥发红,眼波迷离,喝醉了一般。吞吐的气息携着醉人的暖香,人也似乎化成了一滩水,融在他怀里。
胸膛处被水渍打湿了,隐约显出两点红梅和浅浅的凹凸。湿漉的雪白肌肤上还有前几日疼爱时留下的痕迹。
“陛下这么快就厌倦我了吗?”陆长郁可怜兮兮地说道,语气带了几分试探和讨好。
令赵景崇满心的嫉恨被打消了一半。
“朕永远都不会厌倦玉儿。”
虽然知晓陆长郁是想为哑奴求情,才这样主动讨好他,却还是忍不住心尖一颤,主动揽住他的肩。
手掌按进他后脑的乌发中,抬起他的头,印上那一双湿软的唇。
舌尖轻轻叩开牙关,一点点在柔软的口腔中探索,赵景崇喜欢咬他,唇舌带着狂躁的侵略性,每回都要咬得出血,偏也要让玉儿也尝尝疼痛的滋味。
陆长郁不喜欢这样的吻,今天却没有抗拒,反而主动探出舌尖,碰到赵景崇火热的舌。
就如主动送到虎穴的羊羔一样,立刻就被纠缠住,死死吞吃入腹。
他身子敏感了许多,被这样凶残地占有,很快就浑身发软,细腰也颤巍巍地抖着。
赵景崇从未见过他如此主动不加抵抗的模样,仅仅是一个哑奴,就让他这般在意吗?
如同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心头那一点悸动瞬间消散。
他更发狠地在陆长郁唇上咬了一口,脸色阴沉。
“好痛……”
陆长郁瘫软在他怀里,仰面看着他。
雪白的面上一片桃红,丰润的唇瓣被水渍沁得水灵灵,唇角也牵出一缕银丝。神情恍惚,双眼散漫无神,简直是被弄得失去了神智一般。
饶是如此,还迷乱地伸手向他索求,口中发出微微的泣诉。
“景崇,再抱一抱我吧。”
赵景崇再怎么恶狠狠地咬他的唇,他也只柔顺地予取予求,便是他再狠心,也禁不住怜惜起来。
软软地一声声叫着他的名字,赵景崇一颗心都快化了,竟然有那么一瞬间真的以为,自己真切拥有了他。
这种感觉实在太让他沉迷,赵景崇心头一热,愈发沉溺。如着魔一般,低下头去,用唇摸索着含了温柔乡那处,缓缓品尝起来。
先前要杀了哑奴算账的事情,此时全然顾不得了。
他只一心一意享受着陆长郁难得的顺从,被蛊得头脑发昏。
至于区区一个哑奴,晾他也翻不了天。赵景崇随时都可以如捏死蝼蚁一般轻易捏死他,哪里需要顾虑?
何尝料想到来日他也会被蝼蚁杀死。
第79章 有腿疾的貌美寡夫
“公子,今儿又有许多赏赐呢。”
“您瞧,这对白玉镂雕凤纹鸡心佩做得可真精巧!”
“几位娘娘们也送来了不少好东西,公子要看看吗?”婢女们嬉笑着,想把他们的主子逗乐。
“你叫他们回去吧,这些东西我都不要。”
陆长郁天天待在暖阁里,都快闷得长草了,但赵景崇不肯让他出去,知道他喜欢这些名贵的物件,就整天送些好玩意来。
什么白玉碗、青玉盘,许多连他都没见过的珐琅掐丝物件儿。远比他在闻人府里得到的要得多。
可陆长郁始终闷闷不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