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久等没等到人,先等到了卢敬锡。
两人说了一会儿,怀雍感觉到一个不悦的视线,转头一看,是赫连夜终于到了。
怀雍刚拔起脚要走过去,又停住脚步。
主要是他要面子。
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希望被人看到是他上赶着去找赫连夜,于是只用眼神示意赫连夜过来。
微愠的赫连夜装作没看见他的暗示,扭过头去,和别人说话。
态度像是在说:你别想永远对我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他竖起耳朵,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他也在等,等怀雍主动向他靠近。
然而一直等到春宴开始,赫连夜依然没有等来怀雍的主动示好。
整场春宴,赫连夜都在生气走神。
先是在婚宴上亲眼看见怀雍因为听说卢敬锡要成亲了而低落,再是听说怀雍又去卢敬锡府上两人私会,这一切都让他气得快要发疯了,这些年来积累的一切嫉妒的细节,怀雍的每个眼神、每个动作都让他想发疯。
若是一点也没得到也就罢了。
为什么他已经得到了怀雍的身体,还是得不到怀雍的真心呢?
若是他只是想得到怀雍的身体也就罢了。
有那么几次,他觉得怀雍仿佛也喜欢上了自己都只是他的错觉吗?
若是卢敬锡也跟他这样痴狂也就罢了。
可是没有。
甚至有时他觉得卢敬锡在他们之间多少有些目无下尘,为什么呢?
难道卢敬锡自矜怀雍的心在自己那里吗?
他想,他就像是个可笑无耻的跳梁小丑。
即使是他得到怀雍的身体,也是用了卑劣的手段逼怀雍就范于自己而已。
“——孟野,你中意谁家的女子?”
赫连夜听见皇上这样唤他。
他回过神来。
脑子还在一阵阵发热。
他回答:“任凭皇上安排。”
这话一说出口,不知为何,他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剧烈心慌,犹如厄运缠身,无法遏制。
他咬牙想,卢敬锡那样循规蹈矩的人,估计也会答应吧,他倒要看看,倘若他跟卢敬锡都要成亲了,怀雍究竟吃谁的醋。
稍等片刻。
皇上又问起卢敬锡的亲事。
卢敬锡沉思片刻,跪地谢恩,但拒绝了皇上的好意。
这也出乎怀雍的意料。
他抬头看向卢敬锡。
父皇似乎注意到了,轻轻一笑,问道:“文起你可是有意中人了?”
卢敬锡答:“为臣心无情爱,只想尽忠社稷。”
怀雍觉得奇怪。
换作是别人,父皇问都懒得问,父皇一向不关系这种事的,可今天竟然被卢敬锡婉拒后还追着说:“成家立业,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你也该成亲了。今年吉利,再往后拖,明年是寡妇年,可不适合成亲呐。人家小娘子也是看年岁容貌的,别觉得自己很有的挑,等再过些年,你‘年老色衰’了,小娘子们说不定就不待见你了。”
座下一团笑声。
怀雍笑不出来。
他在想赫连夜方才说的那句话,心情很是沉凝。
春宴酒会。
怀雍见赫连夜离开,还是跟随过去。
他在石墙花窗后见到有个人在和赫连夜说话,驻足等了一等。
隐约听见这两人在说话。
“你终于想通了,男子又不能和男子成婚。”
“别说了。”
“有什么说不得不成?你的心思国子监有几个人没看出来?他要是想和你好,还需要等到今天?他不过是因为身份特殊,所以才这样想要笼络住你。皇上早就为他安排好了。你却傻了,难道还要一直为他熬到自己生不出孩子不成?就是你有一天真得让他愿意跟你,你们又不会有孩子。”
赫连夜无法反驳。
他想起怀雍的秘密,心有不甘地说:“不一定吧。”
朋友听笑了:“不一定?什么不一定?你是神志故事看多了,以为真有世上有让男子生子的仙法不成?”
赫连夜:“……”
他没有信心。
且不说怀雍有没有这样的能力。
即便怀雍有了他的孩子,会愿意为他生吗?
有那么一回,他们在温存时,嬉皮笑脸地问怀雍说不定要怀上他的孩子了。
怀雍是什么反应来着?
对了……
怀雍很生气,还坚决地骂他痴心妄想,让他以后不准在作这样恶心至极的设想。
正想着,赫连夜忽听墙边有点声音。
“是谁?”
他追过去,等绕过去到另一边,那儿已经空无一人了。
……
翌日上午。
怀雍上朝去了。
在他房里伺候的婢女子菁去打算换桌上的花,一见愣在原地,纳闷地自言自语出声:“真奇怪。”
另个婢女慧儿问:“怎么了?”
子菁挠挠头:“我昨天才换的凌霄花,怎么只剩下枝叶,花全没了?”
慧儿捏起帕子掩唇好笑道:“是你糊涂弄错了吧。不然还能是被公子都吃了?公子吃它作什么?”
子菁恼了:“公子特意嘱咐我的事,我怎么会弄错!你不信我就找别人问问,昨晚小巧负责铺床,她一定注意了。”
慧儿拉住她:“行了行了,多大点事,你还要闹到公子面前。”
她们习惯叫怀雍作“公子”,怀雍也是这样吩咐的。
他听习惯了。
公子那么尊贵,又要操劳国事,她可不敢拿这点芝麻小事去烦人。
想想还是作罢。
子菁疑惑地换上了一丛新采的红色凌霄花。
同昨日的一般,血似的鲜艳。
第29章 暴露
春宴过去数日后,原本应当温暖起来的建京迎来一场倒春寒,御书房中又烧起暖炉。
时任大内总管的杜良杜公公在皇上睡后才睡下,皇上醒来前醒来,统共只睡了一个半时辰,却一点也不打哈欠,路上遇见了交接班守卫宫门的禁军头子郜三山时,热络地打了个招呼,寒暄道:“都说小寒暖,立春雪,去岁冬天那么暖和,我就知道今天春天就暖和不了喽。”
对他来说,没有转暖的又何止是天气。
今儿早上照例伺候皇上与怀雍这对天家养父子用饭,期间皇上提了两句为怀雍寻妻的事宜,怀雍还是不肯顺从。
杜公公当时便在心下道了句不妙。
回头等怀雍不在了,果然皇上的心情变得极差,平日里爱喝的茶水也一会儿嫌弃茶烫,一会儿嫌弃茶冷,摔了好几个杯子,小太子过来也会无端骂了一顿。
他心中祈盼,祈盼雍公子可以在皇上面前更加乖顺一些,那他们这些奴仆也不用那么心惊胆战地过日子了。
皇上问起怀雍这几日在府上如何。
杜公公一一禀报道:
“……说雍公子近来还是胃口不好,吃饭不多,每顿只吃一碗。”
其实一个碗里只装一半的饭,还不一定能吃完。
“雍公子近来喜欢麝香,还喜欢凌霄花。”
皇上便说,让人把宫库中的麝香找出来送去给怀雍,又夸凌霄花好,让人也采一些来放在御书房。
“听说雍公子最近手脚犯冷的老毛病犯了,前日让人在屋里起了火盆取暖。”
但是不光是烧火盆,好像还把衣服什么放在火盆里烧了。
不过这他就不打算告诉皇上了。
总之,他在回答皇上的问话时,尤其是有关怀雍,总要真真假假的掺杂,力保不惹事端,一切平安。
皇上听了,皱起眉来:“他畏寒的老毛病又犯了吗?一定是因为觉得暖了、贪图凉快,不肯好好多穿几件衣服,跟太医院那边说一声,让人送些汤药过去。”
刚吩咐完,又想起件事:“上次那个冒名顶替,混在太医院中伺机接近雍儿的人找到了没?算了,没查清之前,除了张太医,还是不准让别的太医去给雍儿看病。”
杜公公深深躬腰,手持拂尘,恭声称喏。
皇上处理了一会儿公务,午间,皇后过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