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虚让林路深的战斗力倍增。他平时也不是个喜欢多与人讲废话的,此刻竟如连珠炮般滔滔不绝了起来。
“喂,韦波。”李孤飞也就犹豫了那么一两秒的时间,旋即放弃纠结,直接选择了效率最高的解决方式。
“我和林路深被关在后台第三走廊右手第二个拐弯进去的小院子里——门把手坏了。你找一个工具箱,过来开锁。”
“实在不行拆门也可以。”
“跟唐经理说一声,损失费找林路深要。”
“……”
“……”
夜深了些,空气中水汽沉沉的,风也变得凉了,直往人衣服里钻。
李孤飞脱下自己的风衣,递给了林路深。
林路深还穿着舞台上的演出服,上身只有一件薄得发透的衬衫,领口还很低。
“不要。”林路深下巴有些发抖,衬衫被风吹得紧紧贴在他瘦骨嶙峋的身上。
“我们确实算不上朋友,”李孤飞也没骂林路深不识好歹,语气平淡,“但这也不意味着我想看着你生病。”
“当然,穿不穿是你自己的事,我不勉强。”
说着,李孤飞抬起手,把风衣甩到了林路深面前的栏杆上。
又来了一阵风,风衣的下摆被吹得飞起。它一个人轻飘飘地搭在栏杆上,显得形单影只。
“李孤飞,你是不是以前就经常被我骂啊?”半晌,林路深还是披上了风衣。不冷了之后,他又开始恢复战斗力,“看起来怪有经验的。”
李孤飞没搭话。他站了起来,在台阶上下来回踱了几步。
今天是中秋节,他也没多看一眼月亮。
不知在想什么。
林路深蹲在台阶前,一声不吭地打量着李孤飞。
李孤飞胸前的工牌与其他人的不一样。那道透光才能看见的白水印,林路深以前从未见过。
“喂,你工牌上那个水印是什么意思啊?”林路深问,“我看张鹏举的都没有。”
“它代表着我能执行一种难度级别最高的任务。”李孤飞语气很平。既没有烦躁,也没有骄傲。
“什么任务啊?”林路深撇了撇嘴。
“我不知道。”李孤飞顿了下,皮鞋摩擦着有尘土的水泥地发出呲啦的声响。
“据说我成功过一次,但我已经不记得了。”
院子里静得空空荡荡。
林路深闻言沉默片刻。过了会儿他冷哼一声,眼皮翻了翻,“监察委员会就这破德行,防谁都跟防贼似的。”
月亮渐渐被云层遮住,厚重而模糊。
门外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没了一个把手的门时不时晃荡两下,在暗夜里活像是闹鬼。
哐——————!!!
不知过了多久,这扇门终于被暴力拆开。
“林林!”
林路深被吵得一哆嗦,瞬间皱起了眉。
李孤飞转过身循声看去,一个高大成熟的男性跨过门槛,走了进来。他戴着细银边眼镜、一身西装,粉白色西服上衣的口袋里还插着深蓝色的丝巾,神情有些掩盖不住的焦急。
李孤飞认得这个人。他和林路深都还是半大孩子时,钟剑就已经是个举手投足都十分成熟的青年了。
“林林,你没事吧。”钟剑三两步冲到林路深身边,推着他原地转了两三圈,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林路深好像一个不懂事的孩子,面对家长的唠叨总是分外焦躁,“都说了,我没事!”
林路深试图推开钟剑。钟剑却仍旧不依不饶,看起来像是真的很担心林路深哪里会出故障。
韦波小心地从门外看了眼,也走了进来。他挤到李孤飞身边,小声道,“你打电话来的时候,这位正逼着唐经理全剧院搜查林路深。他一听说林路深跟你关在一起,差点要报警。”
“不过陆老师好像认识他,说是林路深妈妈那边的亲戚。”
“你见过?”
李孤飞没吭声。他走到林路深和钟剑面前,没什么表情,“风衣可以还我了吧。”
“……”
“……”
钟剑似乎到这一刻,才来得及察觉林路深身上的风衣尺码不太对。
林路深正要脱下风衣,却见钟剑率先站到了李孤飞面前。
“你、还有你们,都离林林远一点。”钟剑平素应该是个颇有涵养的人,很少会说如此重的话,“特别是你,李孤飞。”
不远处的韦波皱起了眉,李孤飞本人倒是没什么太大反应。
他本就不打算再跟林路深有什么牵扯,但这不意味着他会向钟剑低头。
“与你无关。”李孤飞淡淡道。
钟剑脸色沉了些。
林路深竖起耳朵听着,又获得了一些之前不知道的信息。
原来李孤飞竟然连钟剑都认识。
还说跟自己不熟。
骗子,大骗子。
“风衣还我。”李孤飞绕开钟剑,对林路深道。
短短几秒,林路深就好似对这件风衣产生了什么不可言说的情愫。
“我有点冷。”林路深把脱到一半的风衣重新裹紧,转身就要往屋里钻,“下次再还你叭。”
“……”
第7章 废人与白痴
从偷偷抽烟的小院子里出来,倒是没人多嘴问一句李孤飞和林路深到底为什么会被关在一起。
林路深去卸妆换衣服了。他一进化妆室,就脱下了李孤飞的风衣,扔到了沙发上。
钟剑看了那衣服一眼,最终没说什么。他是硬跟着过来的。
林路深喜欢清静,其实不情愿让钟剑跟进来。只是今晚他确实没力气再跟人吵架了。
好在钟剑大部分时候是个识相的人,不会多话。他就安安静静地在旁边看着,对林路深影响不大。
“唐经理跟你说了吧,我就演今天这一场。”林路深坐到镜子前,让化妆师开始动手。他一手支头,微蹙着眉显然不太舒服,“过两天我就回梧州。你租的那房子,自己处理吧。”
“行。这段时间你也累了,多休息休息。”钟剑话语温和,“回到梧州,要我给你找个新房子吗?”
“别。”林路深一抬手,明确拒绝,“不需要。”
“林曼要是再给你钱,你就拿去做慈善。”
钟剑哑然失笑。他道,“这些钱还不用她给。”
“再说了,你妈妈也是关心你。她一听说你又碰上了脑科学院的人,连着几晚都没睡着觉。”
“今天陆原和来找你的事,我都还没敢告诉她。”
化妆师示意林路深闭眼,林路深摆了摆手。他面色冷了些,转动椅子,对着钟剑道,“钟剑,我当你是朋友,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所以,不论是我和林曼闹决裂、还是林曼和你叔叔离婚之后,我都依旧和你来往。”
“我知道你们两家还有共同的公司,生意上仍然有着不少利益牵扯——对此,我不了解,也不关心。”
“但是,”林路深的声线很少会如此沉。他此刻严肃得像是换了个人,“林曼和陆原和在我这里,是天下乌鸦一般黑。”
“陆原和缺席了我漫长的成长期,可林曼留给我的也只有忽视和伤害。”
“林林……”钟剑终于忍不住开口,试图打断林路深,“今天是中秋节。”
“你妈妈专门定了冰皮月饼,让我给你带来。”
“中秋节对我来说,从来就没有意义。”林路深盯着钟剑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还有,”林路深自嘲地冷笑了一声,“陆原和今天也给我带了冰皮月饼。你猜我这辈子还想不想再见到这种食物?”
“……”
钟剑摆了摆手,示意化妆师先出去。
“不论怎样,我们现在总归是不会害你、也不会利用你的,包括林曼。”钟剑走到林路深面前坐下,“可脑科学中心的人那就不一定了。”
钟剑凑近后伸出手,似乎是想捧住林路深的脸,再亲一口。
林路深没有让开,只用冰冷而带着戒备的眼神凝视着钟剑。
“你什么意思。”
钟剑在林路深脸上轻轻拍了拍,“你喜欢勾搭谁都可以,但是李孤飞还是算了。”
“他不仅是陆原和的学生,还是监察委员会现在的核心成员——你忘了是哪个部门给你执行记忆清除的了吗?”
林路深闻言,没有反驳。他沉思片刻,反问道,“你认识李孤飞。所以……我以前和他真的很熟?”
钟剑似乎对这个问题有些不悦。他顿了顿,“你们曾经是同学和玩伴——只不过,只有你认为你们之间真的有情谊。”
“李孤飞就是陆原和养蛊养出来的怪物,没有丝毫人类的情感可言;在你和脑科学院发生矛盾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背叛了你。”
“今天田浩没来吗?”李孤飞和韦波一起出来时,后台还有不少工作人员。穿过后台,他才想起今天没见到田浩,便压低声音问韦波。
韦波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阴阳怪气,“我不跟恋爱脑讲话。”
“……”
“我和林路深被关在一起,是纯粹的意外。”李孤飞说,“信不信由你。”
“哦,那我就不信了。”韦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