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立刻,沙发上的韦波和齐辛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李孤飞径直走到了沙发前,“你俩可以回去上班了,这里我陪同。”
“……”
“……”
韦波拽着齐辛马不停蹄地跑了。
伴随着病房的门哐的一声关上,李孤飞的目光在沉默的田浩、林路深和钟剑三人身上转了一圈。
李孤飞在沙发前坐下,双手交叠垂于腿上,淡淡道,“不是探视吗?接着探吧。”
“……”
“……”
钟剑率先发难,“李孤飞,你——”
“钟剑。”林路深却开口打断。
钟剑给予的保护像无数条看不见的锁链,带来温暖的同时也死死地捆住了林路深。
林路深不想再继续这样了。
探望田浩是他自己的事,与李孤飞斗争也是一样。
“你先出去吧。”林路深说,“结束后我到大厅找你。”
钟剑极不情愿,但斟酌再三还是出去了,临走前又瞪了李孤飞一眼。
病床上的田浩正愁眉不展,似乎更畏惧李孤飞的存在。
“没关系。”林路深用余光不咸不淡地乜了李孤飞一眼,随后伸手拍了拍田浩的肩,主动宽慰道,“你就当他不存在。”
“……”
“……”
从病房出来,林路深脚步不快。他朝走廊另一头走去,果不其然身后不远不近地跟来了一连串不好相处的脚步声。
走廊尽头拐个弯,是一片长而窄的廊道,没有病房,墙上是一排穹形窗户。窗外有一大片草坪,向来没什么人。
林路深走过转角,空荡的走廊里只回荡着两道交替的脚步声。他在转角处停下脚步,倏地转过身去,“找我有事啊。”
李孤飞猝不及防,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
林路深笑嘻嘻的,双手背在身后,似乎对之前在大巴车前的不愉快根本没放在心上。
李孤飞想起张鹏举所说的,林路深的“特殊性”。
“你需要跟我回监察委员会,补个探视的审批表。”李孤飞随口编了个理由。
“哦?”林路深的表情说明他根本没信。他一步步朝前走着,直到逾越了正常社交距离。
李孤飞皱眉想后退。孰料林路深突然伸手,一把揪住李孤飞胸前的衬衫,直接凑上前去,在李孤飞鼻息前意味深长地呼了口气。
“你干嘛!”李孤飞一向冰冷的脸上,终于染上急怒。他被那口气呼得脸上发痒,抬手就想拽开林路深,“松手!”
然而林路深恬不知耻,一只手还没松开,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他两手揪着李孤飞的领口,微微偏了下头,“别急嘛。这么粗暴干嘛。”
“你还想因为我再进一次禁闭室吗?”
李孤飞双拳紧攥,克制住自己的怒火。但他似乎并不是在意什么禁闭的事,而只是单纯地不想在林路深面前失控。
是的。
不想失控。
“你把手松开。”李孤飞冷冷道,“脑科学中心处处都是监控。”
“监控爱拍就拍嘛。”林路深大大方方,“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
“哎,李孤飞。”林路深踮起脚尖,凑到李孤飞耳边。
“钟剑说,我们以前是……你会跪下来给我系鞋带的那种关系。”林路深轻飘飘地吹了口气,发现李孤飞的耳垂微微抖动着,“是真的么。”
李孤飞没说话,只是胸腔的起伏更加明显了。
“要是真的,你在大巴那里把我丢下的事,我就不怪你了。”林路深头朝后仰,抬眸正对上李孤飞的目光。
作者有话说:
“献给宇宙精神”取材于斯宾诺莎的名言。
第18章 无所遁藏
“是真的。”近距离下,李孤飞没有躲闪。他平静地与林路深对视,眼神中一丝慌乱都没了,“但是我告诉过你,我当时讨好你,完全是出于个人需要。”
林路深眯了下眼睛,紧攥着的双手没有松开。
“事实上,”李孤飞顿了下,声音沉稳没有波动,“就如你自己所说,我是相当不喜欢你的。”
“没有人会喜欢一个脾气大还惹不起的人。”
“而被这样一个不识趣的人缠上,不喜欢就会慢慢变成厌烦,甚至是厌恶。”
话到此处,李孤飞相当直白。他淡漠地乜了林路深一眼,双手插兜,挺了挺背,似乎对那双攥在自己胸前的手已然毫不在意。
“你觉得呢。”李孤飞说。
林路深双唇紧抿,好似在憋着一腔不愿意示人的怒火。他眼皮眨得飞快,也许是不想让眼泪落下来。
李孤飞看出了林路深濒临崩溃的心理防线。他其实知道,林路深是个很脆弱的人——自己不算什么好东西,却很难接受别人对他不好,动不动就掉眼泪,烦得很。
“松开吧。”李孤飞给林路深找了个台阶下,他对刺激林路深没有兴趣。
李孤飞是个目的性很强的人,很少会受情绪驱使做什么事,甚至很少会流露情绪。
那次剪领带,实属意外。
“跟我去监察委员会,补个审批表。”李孤飞看着林路深道,语气不似刚才冰冷,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哼。”林路深抬眸盯着李孤飞,冷冷一笑。他猛的用力把李孤飞往自己面前一拽,又在鼻尖即将碰上时倏地松手。
李孤飞朝后趔趄了两三步,伸手捋了捋被拽得不成样子的衣领,下意识皱起眉。
林路深双手抱臂,笑了。李孤飞总是冷冰冰的,他就偏要看李孤飞克制不住的情绪。
说不定从前也是这样。林路深喜欢撩拨李孤飞,李孤飞烦得要死却又没办法。
“想让我跟你去?”林路深一挑眉,“可以啊。”
“先帮我打发了楼下大厅的钟剑。”
打发钟剑只是个托词,林路深纯属是给李孤飞找茬儿。
李孤飞面无表情地看了林路深一会儿,转过身去拨了个电话,“喂。”
“你请钟剑喝个茶吧,他在医院一楼大厅。”
“否则,”李孤飞说着,偏头看了林路深一眼,“林路深可能要再次大闹脑科学中心。”
“……”
打完电话,李孤飞走回林路深面前,抬了抬下巴,“你应该会收到钟剑的消息。”
林路深将信将疑。但没一会儿,他的手机就震动了。
钟剑说自己有事离开一会儿,让林路深要走时联系他。
“可以了吧。”李孤飞说。
林路深拿着手机,狐疑地看着李孤飞,“你刚刚是给谁打电话?”
“张鹏举。”李孤飞平淡道,“他跟钟剑应该有打过交道。”
林路深没太在意张鹏举叫走钟剑的事情。他想了想,谨慎道,“在电话里,你可没有提带我去补审批表的事。”
林路深的语气意味深长,李孤飞嘴角动了动。
审批表原本就是李孤飞随口胡编的,目的只是把林路深带去监察委员会。
这当然不能让张鹏举知道,否则他十有八九会阻止。
至于林路深大闹脑科学中心……虽然听起来离谱,但毕竟林路深很“特殊”,果不其然张鹏举信了。
林路深就算失忆了,也比李孤飞预想的要神秘。
“我就知道,”林路深站到李孤飞面前,歪着头呼了口,意味深长道,“你对讨厌的我,有别的想法。”
李孤飞没有应林路深的话。他习惯性摸了摸左胸口的工牌,把它摆正。
林路深从鼻尖挤出一丝讥讽的笑,“行,走吧。”
监察委员会的大楼前,阳光炫目。林路深抬起头,用说不清是轻蔑还是审视的目光仰视着这栋建筑。
它的外立面上也有那个Logo,以及那句莫名令人反胃的“献给宇宙精神”。
“哎。”林路深手搭上李孤飞的肩,半扶半靠,“这行字是谁写的啊,好看是好看,就是看起来怪难受的。”
李孤飞闻言,胸腔似乎起伏了下。
半晌,李孤飞看向扒在自己肩上的林路深,一字一句道,“是我。”
“……”
林路深愣在当场。
搭在李孤飞肩上的手进退两难。
“你从前的著名事迹……之一,”李孤飞难得多说了两句,“就是黑掉了全校所有显示这句标语的屏幕,把它们显示成六个骷髅头。”
“……”
三管齐下,林路深一时竟不知道哪件事更尴尬。
他脸皮微微发烫,再看这句标语时,血液里隐隐有些兴奋。
“所以,你们现在都用非电子设备的方式来呈现了?”林路深指了指墙上的标语。
“是。”李孤飞面无表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