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都吃一下!”簕不安眼睛发亮。
“……嗯。”虽然不明白两盒糖果有什么好高兴的,也不太懂他居然能在家族聚会那种倒胃口的地方大快朵颐。
叹了口气,簕崈彷佛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带这两盒巧克力回来了——可能是同情心泛滥。
虽然这也不好。
兄弟二人很默契地将对彼此的疑惑归结为对方脑子不好,不同的是簕不安想帮簕崈治一治,簕崈认为簕不安没脑子也挺好的。
和预想中的狼吞虎咽不同,簕不安很斯文地拆开蝴蝶结,打开盒子拿出一颗原味巧克力放进嘴里,吃完之后又拆开榛子的,嗦着手指两相比对,觉得都很好吃,很难分出胜负。
看他愁眉不展,簕崈有点好奇簕不安芝麻大的脑子又在困惑什么。
簕不安说:“都很好吃,都很喜欢。”
簕崈:“都给你。”
“你不要尝一下吗?”簕不安从面前的盒子里拿出一颗巧克力递出去:“真的很好吃。”
“……不喜欢吃甜的。”簕崈盯着那颗巧克力说。
“哦。”簕不安收回手,剥开锡纸把巧克力送进自己嘴里,脸颊鼓起,含糊地问:“那你有喜欢的好吃的吗?你是不是喜欢吃带鱼啊?”
簕崈:“……不喜欢。”
“哦。”簕不安嚼着巧克力,很热心地说:“我还以为你喜欢吃带鱼,要不是我胳膊太短,也要阿花帮忙,我就给你夹了。”
簕崈反应过来簕不安在讲什么,想否认自己吃饭的时候看他,最终又没说。
他问:“那你呢,除了带鱼还有喜欢的菜吗?”
谁知簕不安皱着脸控诉:“我不喜欢带鱼!可是阿花每次都不给我拿烧鸡!”
簕崈好奇:“为什么?”
簕不安更加气愤:“她说我抱着鸡啃的样子像黄鼠狼!”
簕崈:“……”
他从小接受的礼仪教育告诉他,在聚餐的时候抱着鸡啃可能是不太好,要是自己要吃带骨头的食物,会有人帮自己剔掉骨头分成合适的大小,但是簕不安只有一个照顾他的阿花。
但是他实在好奇什么样的吃相才能得到这种评价。
“还有吗?”簕崈问。
簕不安掰着手指,从冰糖肘子开始列举,说到酥皮小乳猪,讲了十多个菜,没一个带绿色。簕崈听出来,笨狐狸是纯粹的肉食主义。说完,簕不安问:“你呢?”
簕崈依然是摇摇头,天快黑了,阿花在门外喊簕不安回去睡觉,簕不安抱着巧克力依依不舍地出门,问簕崈:“我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你?”
簕崈反问:“为什么要见到我?”
“我也不知道,就是很想见你。”簕不安苦着脸:“见到你就觉得很高兴,但是你每次都不理我。”
“——我们不是朋友吗?”
小小年纪就见过很多心口不一口蜜腹剑漂亮话的簕崈再一次觉得簕不安的直白很傻,他觉得簕不安也不应该就这样说出他想要的东西,可是又觉得簕不安想要的东西好像没什么所谓,他大概是太孤独,很缺朋友,很显然,簕世成养在荻山的小宠物们彼此看不惯,不可能互相做朋友。
簕不安只是太天真,因为没人教他这里的生存法则,否则,就算他再想要一个玩伴,也不应该对簕崈发出好友申请。
不同于别的小宠物,簕世成把簕崈当作机器培养,机器没有七情六欲,也不应该有亲近的人,就算血浓于水的母亲也不可以——仅仅因为一个月当中在唐栀这边多住了两天,就被送去国外天各一方了。
夜深了,有点冷,阿花怀里抱了一件外套,簕不安还在等簕崈的回应。
簕崈说:“应该不是。”
下次见面,自己应该还是不会回应他的问候,甚至这样私下的见面也最好不要有。
簕崈补充:“以后不要再过来了。”
簕不安愣住了。
唐栀听到声音走出来,阿花跟她问好,她点点头,问:“是不是该休息了?”
阿花拉着愣愣的、连巧克力都忘记带走的簕不安离开了,簕崈回过头,错开母亲的身体,往自己的卧室走去。
本来是很高兴的一天,虽然没太表现出来。
唐栀跟进来了,簕崈说:“我要休息了。”
唐栀没听到簕崈对簕不安说的话,但是看到簕不安不可置信的表情就猜到了,她走过来帮簕崈整理被褥,说:“不是很喜欢他吗?”
簕崈:“没有。”
唐栀想摸一摸簕崈的脑袋,还没伸手,簕崈忽然扎进了自己怀里。
唐栀愣了一下,簕崈已经很久没做出这样不稳重的举动了,无论人前人后。
巧克力很好吃,他喜欢榛子的。
带鱼还不错,干炸的更好吃。
母亲很温柔,他每天都想见到。
簕不安很可爱,自己很想跟他做朋友。
抬起头的时候,簕崈已经悄悄擦过眼泪了,但是眼睛还是很红。
“妈妈,你能再问我一次这段时间过得好不好吗?”
每次打电话唐栀都会这么问,簕崈一板一眼交代自己在贵族学校里半年来学了什么,认识了什么人,有了什么进步。
唐栀摸着簕崈红扑扑的眼睑:“宝贝最近过得好吗?”
簕崈其实不知道怎样才算不好,后来的很多年都是——权势逼人,坐拥财富。但是他经常觉得痛苦。
他说:“我过得很好。”可是说出话的一刻,他和唐栀一起红了眼睛。
簕崈问唐栀:“妈妈过得好吗?”
唐栀说:“明天要不要去找弟弟道个歉?”
如果道歉,簕不安一定会接受的,他是一个不记仇的笨狐狸,最多就是装腔作势哼几声。
簕崈说:“不要了。”
笨狐狸还会有朋友的,可是簕崈不会有朋友。
就连今天这样对着母亲倾诉的事最好也不好有,说不定哪天就会被父亲知道,到时候几个月一次的见面也没有了。
【作者有话说】
眼睛栓栓的
第8章 狐狸犬和珍珠
时间不早了,阿花打着哈欠拖拽着簕不安从荻山最高点下山,簕不安气愤又激动,非要折回去质问簕崈那话是什么意思——自己好心好意去救他,他不领情就算了,没失忆为什么不搭理自己?!为什么自己以后都不要来了?!簕崈以为自己很喜欢来吗?!小虫山也很好,阿花也会给自己糖果,还会帮自己拿烧鸡回来!
他才不稀罕!
阿花听他破口大骂簕崈“坏虫子!”,连忙捂住簕不安的嘴:“求你了,我不想丢工作!”
簕不安委屈出眼泪:“可是他怎么能那么说我呢?”
什么不是朋友,什么不要再来了,他都喝过自己的酒了,他们不应该从此歃血为盟义结金兰从此比亲兄弟还亲为彼此两肋插刀吗?
可惜阿花的心是石头做的,看到簕不安挂着圆滚滚两颗眼泪,丝毫不觉得年纪小小就遭遇友情背叛的小少爷有什么好同情的,反而问:“怎么说你了?”
上了荻山的阿花谨小慎微,多看夫人几眼都不好意思,压根没注意听簕不安跟簕崈说了什么。
于是,簕不安简要讲了他和簕崈之间的事,等他说到自己的好友申请被拒绝,预想中,阿花至少要跟自己一起讨伐簕崈几句,可是,阿花很奇怪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说:“没发烧啊?”
簕不安挥开她的手,胡乱抹了一把眼泪:“我才没发烧!”
相较于他的跳脚,阿花更为不解:“大少怎么会跟你做朋友啊?”
她口中的大少是谁簕不安也是今天才知道的,餐厅里,跟自己打过架的那些野种都叫簕崈哥哥,野种们的妈妈则称呼唐栀为夫人,叫簕崈大少。
阿花拍了拍簕不安的脑瓜:“别想啦,咱们确实不应该去荻花苑,早就想跟你说了,大少是什么身份,你还是别惹麻烦了。”
只是交朋友,簕崈拒绝,阿花说是麻烦。
簕不安问:“他是什么身份,我哪里惹麻烦了?”
阿花很厌烦照顾簕不安这件工作,并不是因为簕不安难照顾,相反,簕不安吃饭不挑食,不经常乱跑,一个人也能玩很久,身体皮实不生病,没有其他少爷的坏脾气,最大的不好也就是没人撑腰经常被欺负,不过,簕世成虽然风流,对待孩子基本上是一视同仁的,簕不安吃了亏也会自己打回去,总的来说不是很费心。
阿花最讨厌的是自己经常要跟簕不安解释一些本来应该是他妈妈教他的事,负担他人的责任让阿花怨气爆表。
她说:“你不会到现在还没搞明白你们的关系吧?”
簕不安确实懵懵懂懂,但是,谁能要求一个不到四岁没有人教育的小朋友去搞明白自己的种马老爹是怎么大张旗鼓在荻山栽满私生子的呢?
当然,再给他几年时间,应该会明白,或者不明白也没关系,但凡簕不安找的是别的同父异母的兄弟当朋友。
阿花说:“大少是你哥哥,老爷是你爸爸。”
很简单的一句话,簕不安被绕进去了:“所以,唐阿姨是我妈妈。”
阿花有点绝望:“你做梦!”
她以为簕不安很傻,正准备解释这一大家子人之间的关系,却见簕不安失落下来:“所以,我们的妈妈都是我爸爸的外遇。”
外遇这个词有点文雅,阿花和她身边的人一般称呼这些人“小三”“二奶”“小房”等等。
她愣了一下:“什么?”
簕不安不再缠着回去找簕崈要说法了,他有点失落地往小虫山走:“我还以为我和他们不一样,毕竟我没有妈妈,所以我妈妈也是他的外遇吗?”
他停下来:“那她现在去哪里了?”
他在脑子里过了一些电影电视剧的片段,一些豪门恩怨、去母留子之类的。猜测自己的母亲是被迫远走他乡还是早就死了。
阿花却说:“听说不喜欢呆在大门户里当小房,拿了一大笔钱走了。”
簕不安收到了更加沉重的打击。
所以,簕崈是自己的真哥哥,一个爹的那种,野种不是骂人的话,他们真的都是野种,不一样的是簕崈。
一向很皮实的簕不安生病了,这个消息簕崈是从母亲那里知道的。天亮的时候唐栀问他簕不安没带走的巧克力怎么办,簕崈抿着嘴说扔掉吧,但是唐栀叫人给簕不安送过去了,然后得知簕不安生病了。
唐肃来荻山接簕崈,他们今天要出席一个慈善拍卖会,进门的时候,听到妹妹跟外甥说谁生病了。
他顺口问:“谁?”
母子二人没人回答,簕崈绷着脸坐在桌前等造型师弄好头发,唐栀则起身离开了小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