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分 第8章

簕崈黑着脸下床,准备离开这个水性杨花的地方。

簕不安连忙抓住簕崈的胳膊:“你要走了吗?下次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见面?”

簕崈冷酷无情道:“不知道!”

“告诉我吧。”簕不安摇晃簕崈的手臂:“我真的很想见你。”

簕崈终于原谅了朝三暮四的簕不安,并且答应簕不安下次见面会带新的礼物,至于见面时间,可能会在新年或者春节。

自此,簕崈和簕不安有了心照不宣的十余年,他们在人前疏远客套,背过长辈兄弟,最开始的时候,簕崈会叫人留门,后来簕不安抽条长高了,会翻墙了,簕崈住的瑶月台,后院墙都快被踩塌了。

【作者有话说】

五岁半的簕总:幼稚!太幼稚!(故作嫌弃擦口水其实被小狐狸的热情搞慌了

第10章 栀子花和长大

中秋节过去,簕崈就消失在了荻园。簕不安很快痊愈了,那晚的事情很少有人知道,簕不安像是忘了簕崈这一号人一样,继续没心没肺,开开心心地上学吃饭睡觉。

重阳节聚餐的时候,簕世成身边的位置空着,簕不安知道那是簕崈的位置,吃完饭他留在最后,恶作剧地用餐叉在簕崈的椅子下面刻了一条歪歪扭扭的毛毛虫。

春节的时候,餐厅的桌上摆着一头烤全羊,簕世成的管家拿着餐刀依次分羊,荻园的祖先是从草原搬迁来荻城,过年分羊是荻园传承几百年的仪式,簕不安是第一次参加荻园的新年,对那只香喷喷的烤羊垂涎欲滴,同时,兴高采烈地盯着被羊腿挡住半边脸的簕崈,对他眨眼睛。

没人捕捉到的瞬间,簕崈看过来,幅度很小地勾了一下嘴角,簕不安瞬间兴奋起来了。

他有点期待簕崈这一次给自己带了什么礼物。

烤羊很好吃,簕不安还想要,但是其他人除了分到盘子里的肉,都没有再动过长桌中间的羊,按照以往的经验,阿花也不会帮他拿这种很麻烦的食物,簕不安只好眼睁睁看着香喷喷的烤羊慢慢结了一层油,香味也开始发腻。

吃完饭,堂兄弟还有亲兄弟们排成一串,要开始给簕世成夫妻拜年,簕不安被阿花拽到队伍里,眼看着自己距离簕世成越来越近。

面前的兄弟们一个比一个嘴甜,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的四字成语一个接一个,簕世成手里的红绸小包也一个接一个往下派。

簕不安有点慌了,左顾右盼,想跑,可是已经到自己了。

他背着手走过去,红绸小包已经拿在簕世成手里了,但是,簕不安叫不出“爸爸”两个字。

簕世成等了两秒,见面前的小孩不说话,不知道有没有认出这是自己的种,或者以为是哪个不熟族弟家的孩子,把红包递出去,簕不安就被拉到了一边。

阿花今天难得同意给他穿鲜艳的大红色,但是不同于以往,餐厅里每个人都穿得很鲜艳,簕崈也是一身带着暗纹的红色西服,特别好看。

簕不安看过去,恰好,一个小堂弟奶声奶气给簕世成拜年,说完新年快乐又给簕崈拜年,他的爸爸跟在旁边说了句什么,然后,看得出他想离簕崈近一点,但是被簕崈面无表情的样子吓到了,抱着小红包回头找爸爸了。

看了看簕世成,又看了看簕崈,簕世成脸上带着笑,簕崈绷着脸生人勿进,但是他们有点像,不只是长得。

拜年活动结束,簕世成貌似有应酬,走了,荻山下面要放烟花,很多人都去看烟花了,只有簕不安,偷偷摸到瑶月台的后门,很顺利地完成了第一次接头行动。

很意外,已经吃过饭了,簕崈房间的桌子上居然还放着一只香喷喷的酥皮小鸡,簕不安自然而然被吸引,走到桌前深吸一口气:“你没吃饱吗?”

“你要吃吗?”不答反问,簕崈把白瓷盘往簕不安面前推了一下,簕不安却有点矜持:“可是,我吃了你会不会不够吃啊?”

很感谢他的担心,但其实簕崈已经洗漱完毕了。

他说:“我吃不下了,是给你的。”

簕不安立刻接受,并且目标很明确地率先对鸡腿下手。

——簕崈也终于如愿以偿看到了什么是黄鼠狼一样的吃相。

想象中,应该是很狼狈或者饥不择食才能被这么说,但其实没有,簕崈觉得阿花的比喻绝对是污蔑,簕不安的吃相明明还好,也没有狼吞虎咽,只是每一口都很大,咀嚼的时候脸颊鼓囊囊,非但不丑,还有点下饭。

簕崈看向那只脚朝天的瘸腿小鸡,有点怀疑——真的有那么香吗?

他对食物的欲望一般,一切物欲都一般,经年累月循规蹈矩的生活让他很自制,洗漱过后绝对不会再进食,但是簕不安眼珠子发亮,很真诚地邀请他吃一口。

“好香啊!”簕不安捧着另一只鸡腿递过来,油脂的香气扑在鼻尖,有一瞬间,簕崈觉得自己饿了,随即明白过来,自己是被簕不安大快朵颐的模样影响。

每次,只要聚餐的时候看到簕不安埋头苦吃的样子,他也会忍不住多吃点。

簕崈接过鸡腿,犹豫了一下——直接用手拿着啃鸡腿实在是很不优雅很没有仪态的事。

簕不安催促:“凉了就不好吃了!”

只好待会再洗漱了,簕崈咬了一口,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好像确实比分好的烤鸡腿好吃。

簕崈吃了几口就停下了,一只鸡几乎被簕不安吃完,他吃得十分满足,挥着手想抓簕崈,看了看自己两手油,又有点不好意思,簕崈找出手帕给他擦手,簕不安傻乎乎笑,说:“阿花也会这么给我擦手!”

簕崈停下来,把手帕递给簕不安:“自己擦。”

簕不安不知道簕崈在不高兴,只认为忽然收回笑的簕崈有点不正常,一点不受影响地接过手帕自己擦,然后兴冲冲跟簕崈讲他不在的这几个月,自己在小虫山过得有多么风生水起。

瞒着阿花,小酒馆再一次悄悄开业,他又有了新品;捍卫小虫山的战争获得数次胜利;启蒙先生夸自己聪明,小红花已经贴满了小本……

讲完自己的事情,簕不安很好奇簕崈在国外发生了什么,外面的世界是不是和小虫山一样精彩?

簕崈思考了一下,说:“每天都在上课,或者出去社交。”

上很多课,金融、管理、人际、马术、下棋、艺术鉴赏……,还有,参加很多无聊的酒会和拍卖会,他还小,没人把他当大人,所以只有一些看似尊敬其实很虚伪的恭维。

他说的太简单,簕不安立刻开始同情,为了安慰生活无聊的簕崈,簕不安掏出自己今天收到的红绸小包,翻出里面的小金元宝和金花生,握了满满一把伸出来:“我把我的红包分给你好不好?”

面对金钱攻势,家财万贯的簕崈沉默了一小下——这么点东西,打发叫花子都略显寒酸。

他推开簕不安的手,从桌下拿出一个红绸小包,比簕不安手里那个沉很多。

一打开,金灿灿一座小金元宝堆成的山,屋里的灯光都好像更亮了几分。

簕不安看呆了,簕崈脸上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往簕不安手里一塞:“给你的,压岁钱。”

簕不安哇了一声,红包却又收回去了。

簕不安张着的嘴还没合拢,眨巴了一下眼睛,有点不解,以为簕崈要出尔反尔。

小虫山附近就有一些小人,喜欢这么欺负人。

但显然,财大气粗的簕大少不会,他只是要求簕不安走完过年的流程:“你要给我拜年,说簕崈哥哥过年好,我才能给你红包。”

就这么简单,簕不安眼里简直要冒星星:“簕崈哥哥过年好!祝你长命百岁万寿无疆健健康康快快乐乐!”

他把聚餐前阿花教他的吉祥话一股脑说出来,并且害怕诚意不够,自己补充了一点,然后伸出双手,决心从此化身小虫哥哥最忠诚的小弟,为他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簕崈很满意,甚至有那么一会儿觉得自己的红包还是不够大,否则簕不安的新年祝福可能会更卖力,而不是说一些奇怪的什么万寿无疆——或者,簕不安是天生的傻瓜,不会用成语。

他把红包放在簕不安伸出的双手上,这一秒,他在簕不安眼里闪着一轮金光。

——小虫哥哥真的好有钱!

簕不安已经想好怎么安置自己的小金库了,他想跟阿花去外面玩,阿花每次都说出去一趟很贵,这下应该够了吧!

熟门熟路地从后门离开,簕不安被一具很高的身影挡住去路,是唐肃。他站在簕不安面前,问:“几岁了?”

簕不安掰着手指,算清楚之后回答:“四岁零一个月。”

唐肃长着一张看起来就很不近人情的脸,他居高临下地打量这个小孩,看了一会儿,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

他们都还太小,还没有经历权力和阶层的分化,不明白他们之间天然存在无法逾越的鸿沟,迟早有一天,他们会自然而然地疏远和仇视对方。

事实上也如同他所想,随着年龄和身量增长,簕崈越来越沉稳,逐渐趋于他想要塑造的完美的继承人,而簕不安终于脱盲,上学了、认识字了、知道道理了,也开始明白荻园的一切到底有多令人作呕。

以及,自己在荻园是多不招人待见的存在,有人忽视他,有人排挤他。

簕不安九岁的时候,小重山隔壁住进来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簕世成偶尔来看她,会路过小重山。

迫于生计,也没了年幼无知的幌子,簕不安不得不卑躬屈膝称呼簕世成爸爸,他看到别的兄弟姐妹凑过去跟簕世成撒娇,簕世成心情好的时候会跟自己的私生子们玩笑,看到别人的妈妈在唐栀不在场的时候跟簕世成眉来眼去。

他打开电视,电视机里播着娱乐综艺,中间插播的广告是幸福的一家三口,一切都是很现代的世界,再看一眼荻园——好玄幻的现实。

有时候实在忍不住,觉得一切都很恶心。

夏至的时候,隔壁院子的女人生下一个女儿,还没满月就带出来见人了,簕不安总觉得那个女人有点眼熟,等她和唐栀站在一起,叫唐栀“表姐”的时候,簕不安明白了。

唐栀看上去很憔悴,有那个女人的场合都会离开,没多久,簕不安听说唐栀闭门不出,好像是病倒了。

阿花和阿香坐在一起开小差,说:听说夫人又想离婚。

又。

就是说,以前也想过?

簕不安愣了好半天,忽然意识到,这样的情况,想离婚的应该才是正常人,但他居然觉得惊讶。

他开始对荻园怀有敬畏之心,同时很担心唐栀——唐栀一直都很照顾自己。

唐栀病倒不久,簕崈回国了。

在长桌彼端看到那张愈发冰山的脸的时候,簕不安感觉到陌生,甚至有点恍惚,甚至有种才想起荻山还有这么一号人的感觉。

彼时,簕崈已经两年没有回来过荻城,也就是说,他们已经有至少两年没有见过面了。

还是这间家族聚餐的厅堂,还是那些人——哦不对,比当年还添了几口丁。

簕不安站在簕崈面前,和其他人一样,带着笑,扬起下巴打招呼:“回家了,哥?”

簕崈坐得很端正,看着门口的方向目不斜视,微微颔首,算是回应过了。

跟自己年纪相仿的簕六推了自己一把,簕不安顺势跟着坐回位置,看也不看主位上不怒自威的少年,跟簕六说起话。

【作者有话说】

要打起来了!

第11章 标本和蚕茧

小重山隔壁的人消失了,荻园又多了一个没妈的孩子。

簕崈陪了唐栀几天,唐栀的身体刚有起色,簕崈又走了,来去匆匆,除了陪唐栀和外出应酬没有任何时间见任何闲杂人。

又过了几天,唐栀身体逐渐好起来,离婚的传言渐渐没人说了。

簕世成和唐栀貌合神离的事大家心照不宣,簕世成和唐栀的婚姻是单纯的利益交换有眼睛就能看明白,唐栀家世不差,依然沦为豪门联姻的牺牲品,连离婚的自由都没有。

所有人都不觉得有问题,甚至在私下里很轻蔑地评价唐栀惺惺作态,所有人都很残忍,做钉住唐栀的钉珠,把漂亮绚烂的蝴蝶固定在玻璃橱窗中,连簕崈也不例外。

发现自己同情唐栀的时候,簕不安知道了自己跟荻园其他人的又一点不同。

他觉得自己才是对的,其他人都是神经病,包括陪了唐栀几天就让她放弃离婚念头的簕崈。

因此,他有长达半年都没跟簕崈打电话,簕崈当然也没有主动联系别人的习惯,等年底见面的时候,他们坐在长桌首位遥遥相对,簕不安举着杯子隔空跟他碰杯若无其事。

簕崈当没看见移开目光,簕不安也早不是当年被忽视就伤心的小孩子,自娱自乐喝完高脚杯里的甜酒,闭着眼睛砸了咂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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