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医生,不用怕,就在上边。”
郑礼雪不怕,只是不清楚,李以乔叫她来这么隐蔽的地方做什么。
她点了点头,眼神淡然跟着往上走。
在三楼一间小屋子里,带路的推开门就退到了一边,她视线往上抬起,一眼就看到了李以乔站在桌边,手腕一撂,棍子扔沙发上。
地上躺着一个女人,捂着手臂喘息,长发盖住了脸,她看不清。
“把门关上。”李以乔说了一声,身后的门关了,房间几秒静下,冷气从窗户灌进来,这间房没有开暖气。
地板上蹭了些血迹,破碎的花瓶、散落的a4纸,室内凌乱不堪,那一枚戒指就躺在女人的发丝旁,李以乔挽起的袖口处,能看到虎口有咬伤,臂膀有淤青。
这里刚刚打过一架,地上这位,明显输了。
“给她看看,胳膊脱臼了就接一下。”李以乔手里的棉签蘸着药水,靠在桌边给自己擦药。
郑礼雪扫一眼地上的人,淡淡地吐出几个字:“送医院。”
“你不是医生?”李以乔的眼皮往上撂,漫不经心扫一眼地上的女人。
“是,但她不在我职责内。”
郑礼雪是不想掺和这件事,看样子也知道是李家内部矛盾,但那枚戒指似乎又是在说明什么。
“好,那走吧。”
李以乔话轻松地撂下,同时自己也往外走,擦了一半的棉签抛进垃圾桶,外套搭在手腕上。
郑礼雪前边出门,一出门,门就被锁上了。
她往后转,看着紧闭的大门,说:“不送医院,即使她不因为伤口死亡,也会被冻死。”
李以乔吸气,慢悠悠看她:“你觉得我会惹上麻烦?”
“这是麻烦。”
“想知道她谁吗?”
郑礼雪不说话。
“我堂姐,奶奶知道,她从小跟我关系就好,连一口蛋糕都要从我手上分走。”李以乔凝着眉看廊道尽头,“从这儿进来的,除了我还有你,她死了麻烦该是你的。”
郑礼雪这时候才知道,原来叫她过来就注定她必须得做紧急措施。
“钥匙给我。”郑礼雪心里早有感觉,在李氏不是那么好呆的,有钱的人不好伺候,有权的更是如此,要想全身而退,就得学会保护自己。
李以乔也并没有走远,就在门口等着她。
说实话,当时的她对李以乔意见挺大的,毕竟能将人打成那样的人,是个狠人,更何况打的还是自己的堂妹。
但不过,没几分钟,她又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那是在进屋查看对方伤势的时候,在扶人起来的时候,证件掉在了地上,她扫到三个字——李今南。
手的确是脱臼了,脸上有淤青,眉心是一股子狠劲儿,说实在的,没有李以乔看着温和。
“滚!李以乔真有本事别叫你过来,反正她想要弄死我也不是一两天了。”
郑礼雪轻抬着她的胳膊,嘴硬的人也吃疼地叫出声,凉气塞进牙缝里,额头起了一层汗水。
“你会不会!”李今南另一只手紧紧抓着郑礼雪的胳膊。
郑礼雪低眸扫一眼:“放开,不然你这胳膊就废了。”
李今南真听话放开手,咬紧牙关忍着。
郑礼雪活动胳膊找准位置,听到“咔嚓”一声,胳膊给接上了,她在药箱里找到固定带做收尾,这时候李今南也松下一口气。
至于外伤或者是别处的内伤,她是不管的,因为还爬的起来,就不算伤得很重。
“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郑医生,我看过你的资料。郑家收养你,又找你归还抚养费,这么大一笔钱凭你得还到哪一天?”
郑礼雪收着药箱的东西,一面留心听着,也不答话,当注意到地上躺着的银戒时,动作逐渐放慢了。
李今南继续说:“你好好想想,我能帮你还钱,让你彻底跟郑家撇清关系,以及你想要什么都可以。但李以乔不会,她能帮你还钱,但她不会帮你跟郑家闹不愉快。”
“你要什么?”郑礼雪问。
“李以乔挪用过一笔公款,我要知道这笔钱真正的去向,还有唐惟跟她的关系。”
郑礼雪就是这时候听到的唐惟的名字,她猜,李今南说的就是她救下的那个姑娘。
她拾起地上的银戒,眉间稍有停顿,看向李今南:“我见过。”
“我掉的,被唐惟捡走了。”李今南说,“要不是这枚戒指,也不能跟李以乔打一架。”
“你找唐惟做什么?”
郑礼雪顺着话往下问。
“她被李以乔藏得很好,要不是用李以乔的名义找,她还不会出来。这姑娘看着胆子挺大的,嘴也硬,什么都问不出来。”
这时候,李今南已经靠着沙发坐下来,点了一根烟。
“你绑架了她?”
“谈不上。”
郑礼雪回想那晚上看到唐惟的脸色,不知道唐惟发生了什么,但唐惟明显受的惊吓不浅,以后都要伴着哮喘,随时会要了命,李今南这顿打不冤枉。
李今南指尖绕着烟雾:“把你的卡号发给我,我给你钱。”
郑礼雪撇她一眼:“你活该。”
就三个字,让李今南变了脸,她拉开门跨出去,背后还是李今南的骂声,骂的什么她听不清,不过应了那句话,有钱的人都是疯子。
那枚戒指就这样留在了她这儿,李以乔并没有再找过她。
相反倒是李今南很记仇,她说的那句话是得罪了李今南,郑家又一次打电话给她,好听的话当然是一句没有。
本以为就此不会再跟李以乔有任何的交集,没想到,郑礼雪又遇到了唐惟。
算时间那是在进李家的第二个月。
当天是除夕,郑礼雪回东郊区时去了一趟陵园,去看十岁的妹妹。张昕把车借给她,没想到路上车抛锚了,大过年的,她只能在高速路口先等着。
那天风很大,她穿着一件黑色大衣,下巴紧紧掖在围巾里,在车里带着湿气重,又冷又闷的感觉,她只能站在车头刷手机,吹寒风。
郑家发来消息催她还钱,重点不在于还钱,是想看她为难。
郑礼雪那几年挣了不少钱,没有一分给自己花的,基本都是补了抚养费,她上最好的学校,穿好的吃好的,童年就是这么过来的。
在她看来,这笔钱还得所应当。
她在等待途中给郑家回了消息,就说快了。
这一等,等来了唐惟。
唐惟似乎也是从陵园出来,她觉得这姑娘记性特别好,从远处的车里就把她认出来了。
同时,她又觉得这姑娘挺温柔的,柔和得像是水,两个眼睛像玻璃球一样透亮。
当时,唐惟车里还有一个女人,是唐惟的私人医生。
这也是后来她才知道的。
“外边冷,你到车上坐吧,我陪你等。”唐惟说话柔声柔气的,郑礼雪独来独往习惯了,要不是唐惟这句话,她都没发现,原来一个人挺孤独的。
她没有应,也没上车。
“不用。”
“唐小姐,你感冒没好,把车窗关上。”开车的提醒唐惟。
唐惟并没有在意,轻声问她:“戒指…….”
“你说这个?”郑礼雪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戒指捡回来,又随身带着这枚戒指,她或许已经忘记了衣兜里的戒指,但还记得戒指交到她手里时传递的温度。
唐惟很神奇,不用说什么不用做什么,就极具吸引力。
吸引她的,是那种淡然的眼神,也是那种倔强的挣扎。
唐惟把戒指拿回去,当时的唐惟并不知道发生在这枚戒指上的事情,只以为郑礼雪一直留着,殊不知已经交过两次手才又重新转回了她这儿。
因为李以乔什么都不会跟唐惟讲,包括和李今南的冲突。
戒指拿回去以后,唐惟什么都没说,只是问:“你真不上车吗?”
“嗯。”郑礼雪朝她伸手,“戒指是你给我的。”
“嗯?”唐惟眉心拧在一处,“这是别人的。”
“可你给我了。”
“我没给你。”
“你放我手心的。”
这怎么不算唐惟给她的?唐惟不说话,唇瓣抿成一条线,忽而抬起眼眸:“我下次送你一枚新的。”
关于戒指的渊源就是这些了,说到送新的戒指,那也是在郑礼雪快要离开李家的时候。
她拿到了最后一笔钱,一共180万。
李老太太似乎到了生命尽头,家里已经遣散了好几个护工,都是李老师一手在操办,李家的旁支也不能探望,要看望病人还需要提前申请,征得李老师同意以后才能去。
准备离开李家的时候,她又见到了李以乔。
李以乔让她去照顾唐惟。
并且给她开了很高的酬劳费,她承认很累,被催促还钱又不占的日子很累。
又知道是唐惟,所以她就答应了。
见唐惟的时候,听说唐惟跟上一个私人医生吵架了,唐惟这样文静的姑娘能跟人吵架,挺稀奇的,也是进这扇门,她才知道。
唐惟吵架的人,不止是上一名医生。
还有好多,比如家里的阿姨。
唐惟并不像是情绪不稳定的人,但偏偏她听到的事迹这么像小孩子。
进门前,安澜告诉她:“唐小姐平时说什么你就听着,她要是不想吃药,不能逼她,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得记住,她愿不愿意还有她的情绪始终要放在第一位。”
郑礼雪不知道唐惟和李以乔的关系。
她也知趣没有问,只觉得像李以乔那样的人,有钱长得漂亮,有些姑娘要迷上很正常,至于那层名份上的东西,就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