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出来到今天, 已经是第三天了，北川秋的情况一直不太好，低烧迟迟不退，睡觉的时间比醒着的时间更长。
北川秋以前吃饭很准时, 也很容易饿。
现在如果不叫他的话, 他可以把三顿饭都睡过去。
察觉到少年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黑泽阵收拢了手指，墨绿色的眼睛落在了他的脸上。
少年脸颊红红的，黑色的头发睡得有些凌乱, 他睁开了眼睛, 似乎还没有睡醒，就着这个姿势发呆。
黑泽阵没有催促, 安静的等着北川秋回神。
半晌过后，北川秋打了个哈欠, 他揉了揉眼睛, “几点了？”
“九点。”琴酒的嗓音听起来有些冷。
北川秋说道, “肚子饿了。”
“起来吃饭。”黑泽阵把手抽出来，往下伸去, 揽住少年的肩膀，把他扶了起来。
室内温度开得很高，所以北川秋穿得很单薄，他拉开被子，赤着脚往洗手间走。
房间里铺了厚厚的地毯，赤脚踩在地上只觉得柔软又温暖。
黑泽阵合上了自己手里的书，也拉开被子坐了起来。
“穿鞋。”
北川秋听到了指令又重新回到了窗前，把拖鞋给穿上了。
他在家经常忘记穿鞋，本来就是两步路的距离，但身体变差了之后，似乎一点点凉都受不了了。
北川秋洗漱完出来，黑泽阵正在厨房里煎蛋。
他趴在餐厅的桌子上，看着厨房里男人的背影，因为室内温度很高，他穿得也很单薄，布料勾勒出了他的身材，肩宽腰窄，袖子挽到了手臂上，肌肉线条看起来极具爆发力。
虽然黑泽阵很少打近战，但肌肉线条还是很好看的。
面包机发出了叮的声音，两片被烤好的面包弹了出来，黑泽阵拿了一个盘子把面包放进了盘子里，再加上培根片蔬菜还有那枚完美的煎蛋，一起放在了北川秋面前。
北川秋吃什么早餐都无所谓，他把煎蛋给戳开，金色的蛋液流了出来，他把煎蛋卷了一下，放进了嘴里。
明明应该是很香的味道，但他却味同嚼蜡。
他现在吃不出什么食物的香味了。
只有甜味还能尝出来。
虽然不喜欢吃这些东西，但他还是努力的吃下去。
不吃东西估计死得更快，其实他不想死得太早，至少能陪黑泽阵过完这个冬天吧。
“不想吃就别吃了。”对面的男人忽然出声说道。
黑泽阵看向少年有些诧异的表情，冷静的重复一遍自己的话，“不想吃就别吃了。”
当一个人的生命在流逝的时候，似乎做什么事情都是徒劳。
他早就吃过早餐了，他待在床上是因为如果他不陪着北川秋睡觉，北川秋不管睡多久，被子里都冰冷一片。
他的手和脚根本没办法暖和起来。
北川秋不喜欢吃东西了，他也不想吃。
虽然他在极力掩饰，但依然被黑泽阵一眼就看透了。
北川秋说道，“没关系。”
“我还可以再吃一点。”
话音落下的时候，黑泽阵陷入了沉默之中，他放在桌下的手慢慢的攥起了拳头。
他想让北川秋别吃了，可是北川秋就以这样的状态继续下去，他还能撑多久？
黑泽阵的眼睛微微阖上，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其实早餐的份量并不算多，就是一个普通人的早餐而已。
所以北川秋把它吃完了，吃完了最后一口的时候，他松了口气。
没想到有一天他还会因为吃饭而发愁。
黑泽阵站起来把北川秋吃完的盘子收回了厨房，然后对着北川秋说道，“下午我们出去一下。”
“去哪里？”
“医院。”
乌丸集团旗下的私人医院，把业内最有名的专家都请了过来，为北川秋会诊，并且制定治疗方案。
人只要是生病，就有可能治愈的可能。
在接北川秋回家之前，黑泽阵就已经在联系安排了。
北川秋听完了之后也没有多意外，他点头说道，“好。”
吃完了早餐，北川秋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他拉毯子盖住了自己的，电视上播着他最近追的电视剧。
没多久，他脚边的沙发凹陷了下去，银发男人坐在了另外一边，他手里拿着伯.莱塔和布，似乎是准备擦枪。
黑泽阵的手指修长，冷白的皮肤在黑色枪械的衬托之下，看起来格外赏心悦目。
黑泽阵擦枪，北川秋就看着他擦。
在很久之前，他们两个人还在为了逃命而奔波的时候，黑泽阵晚上偶尔就会这样擦拭枪械，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北川秋问道，“如果有很多钱了，你准备做什么？”
黑泽阵擦枪的手一顿，墨绿色的眼睛落在了他的身上，嗓音冰冷，“不做什么。”
这回答一听就是在敷衍他。
北川秋把视线挪到了电视上。
黑泽阵没有在敷衍北川秋，他知道北川秋是什么意思，如果北川秋死了，他就会把乌丸集团留给他。
到时候黑泽阵就会有很多钱。
他会做什么？
他什么都不会做。
他不需要这笔钱。
北川秋看电视，看着看着人转了个圈，靠在了黑泽阵的腿上。
黑泽阵不在意，依旧漫不经心的擦拭着手里的东西。
北川秋一个哈欠接一个哈欠的打。
但始终没有睡觉。
黑泽阵停下手里的动作，把枪放在一边，垂眸向他看过去，手指轻轻撩开了他额头前的头发，触碰到了微热的皮肤。
北川秋依然在低烧状态。
“困了？”
少年努力睁着眼睛看电视，他说道，“我不困。”
“电视什么时候看都可以……”
黑泽阵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停顿了一下。
他忽然意识到，北川秋不是不想睡觉，而是想要陪他。
黑泽阵活到现在，从未有自欺欺人的时刻，但在刚刚知道北川秋身体状况的时候，他在想，或许北川秋不知道。
医生说如果病人不知道的话，最好不要告知他，心情也会影响病情。
健康的人怎么会为这种速度衰弱下来自己还不察觉的。
北川秋早就知道了。
或许知道的时间更早一些，北川秋的眼睛经常会在劳累或是惊吓之后失明。
那也许就是前兆。
北川秋因为知道了自己的病，所以拿组织给他换了个安全的工作。
黑泽阵的抬起手来，捂住了北川秋的眼睛。
他说道，“睡醒再看。”
少年的睫毛慢慢的煽动了几下，随后在他的手心里闭上了眼。
*
北川秋睡醒了吃过饭就跟着黑泽阵去医院了。
然后是专家会诊，诊断完了，北川秋被送到了病房里休息，黑泽阵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这次因为要久住，黑泽阵特地换了一个医院，这个医院比上次那个环境更好，病房刚进去就是一个会客厅，放了沙发茶几和电视，看起来和酒店很像。
再往里走，有一个房间里有些医疗器械，有张病床，看起来应该是日常治疗的时候用的。
然后就是洗手间和淋浴间，还是分开的。
最后走廊的尽头是一间大房间，放着一张双人床，床头还有电视。
北川秋目瞪口呆，这配置可以对标五星级酒店的套房了。
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他以为像以前那样的小套间就算是很好的医院了。
北川秋打开电视看了一会，越看越困，黑泽阵也迟迟不回来，他想了想，走到了里面的病床上躺下了，还顺便拉上了窗帘。
反正就算是要打针还是要干什么，都得在这里进行。
他就在这里睡好了。
黑泽阵进来的时候，看到了沙发上没有人，他迈步朝着里面走去，一边走一边看，一直到找到了那个埋着头睡觉的少年为止。
今天下午的阳光很好，似乎驱散了一点冬日带来的寒冷。
黑泽阵穿着挺阔的风衣，单手插在口袋里，银色长发垂落，他伸手撩开少年的头发，露出了他的眉眼。
或许北川秋的病会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