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放弃了,年前自己去做了流产,然后又养了一个月才勉强能站起来。
医院冷冷清清的,过年这几天,能出院的病人,也都被接回家过年。
她什么都没有了,岑雾也没有去看她,事情发生到现在,她都没见过自己的孩子。
晚上雪很大,宋令薇裹着她的棉袄,瘦弱憔悴,坐在楼顶边缘,乌黑碎发被雪夜的冷风吹到脸上,她肤色苍白,眼眶也冻得发红,怔怔地望着楼底下越来越多的人。
有人喊她别想不开,让她先下来再说,宋令薇睫毛动了动,她苍白着唇,很冷静地跟他们说:“我要见我儿子。”
虽然没人知道她儿子是谁,但又有人哄劝着,跟她说下来就能见到。
宋令薇一开始没反应,然后情绪突然激动,红着眼眶大声说:“我要见我儿子!我要见我儿子!我要见我儿子!!!”
岑雾跟谢归澜赶到时,宋令薇已经摇摇欲坠,她本来就瘦,棉袄在身上也很空荡,很柔弱,不堪一击的样子。
宋令薇低下头,似乎在人群中发现了岑雾跟谢归澜,她眼神怔了下,眼泪顿时沿着通红的眼眶流下来。
警察已经赶过来,在底下放了垫子,生怕她突然冲动,甚至还有不知道哪儿来的媒体,被警察拦住,也硬是待在外围拍照。
宋令薇又哭又笑,头发都凌乱地黏在脸上,晚上这么冷,楼顶的风雪更大。
她的身体根本受不了,已经开始发烧,呼吸也越来越沉重,但仍然不肯下来。
她就坐在顶楼边缘上,说她是怎么换的孩子,嗓子都低了下去,冷到发颤,却又颤着说:“我是该死,但他们就对得起我吗?”
昨晚谢明诚去找她,她求谢明诚把岑雾要回来,他们自己也能养,她想要她的孩子,谢明诚却跟她冷笑了一声。
“做什么梦呢?”谢明诚双腿交叠,很冷漠地扯了扯嘴角,垂下眼望着她说,“他在岑家过得好好的,还会认你?你算个什么东西?”
宋令薇攥住他不放,掉着眼泪说让她去见一见岑雾也行,她就是想看看他。
除了换孩子的那晚,她抱了下岑雾,这么多年,她都几乎没见过他,也没抱过他。
她的孩子也会想妈妈。
谢明诚就低头跟她说,他们都不要你了,你这辈子是为了什么,过得这么可怜,你还能活几天,你真的甘心放过他们?
宋令薇被他说得发怔,她不甘心啊,所以她来了这个地方。
就算她今天会死,她也要让他们后悔。
她要告诉所有人,她为岑雾付出了一辈子,受了这么多苦,岑雾却贪图岑家的钱跟地位,不愿意认她这个妈妈。
她也要告诉所有人,她被谢归澜折磨,这么多年连睡觉都在害怕,怎么会有这种魔鬼。
雪夜这么冷寂,底下的人都没敢说什么,只剩宋令薇的哭诉声。
岑雾嗓子发堵,原著没有这段,原著谢归澜高三快结束之前,才被认回岑家,而且他被认回去不到一个月,就杀了宋令薇。
但就算原著没发生过,他也能猜到宋令薇想说什么,她已经活不下去了,她不能就这么死,她还要毁掉谢归澜,报复岑家。
谁会管谢归澜到底经历了什么,大部分人都只看结果,就是谢归澜七岁时虐杀了陈卫国,就算岑家权势滔天,也堵不住众人的嘴。
谢归澜一辈子都要被人畏惧,议论,学校里也会有异样的眼光。
她要拿她的死亡,让谢归澜痛苦,让岑家也跟着痛苦。
岑雾知道自己大概也不会好过,宋令薇犯了罪,谁都对不起,但没有对不起原主。
原主确实在岑家当了十几年小少爷,要不是他自己作死,想害死岑父岑母,也许他真的能在岑家待一辈子,人生就此改变。
一旦宋令薇说出来,他也会面对铺天盖地的指责,宋令薇也在怨恨他。
他不在乎,但他接受不了谢归澜被这么对待,宋令薇吃了再多苦,对不起她的人再多,这都不包括谢归澜。
岑雾嘴唇被冻得发颤,他按住谢归澜,让谢归澜待在底下,就想上去找宋令薇,但谢归澜却也已经拉住了他。
他们僵持着,孟良平就在旁边,他给关行雪打了电话,关行雪开车赶过来,都没顾得上跟他们说话,就大步往楼顶走。
楼顶还有几个警察在,他们在试图说服宋令薇,让她有什么先下来再说。
宋令薇从来都是个胆小的人,她都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勇气,竟然敢坐在这个地方。
但她不敢靠近警察,胡乱挥动着手臂,不让警察靠近她。
警察看她情绪激动,也不敢靠过去。
关行雪却没停顿,她拢住大衣,就直直地朝宋令薇走过去。
宋令薇一慌,颤声说:“别过来!”
关行雪没听她的,一直走到她面前,离她一步之遥才停下,她眼眶也有点红,望着宋令薇,说:“其实你不恨他吧。”
她不在乎宋令薇的死活,让她怎么去怜悯一个害她失去孩子的人,但她绝不允许宋令薇再毁掉她孩子的一生。
她也不允许宋令薇现在就死,她犯了错,已经逃避了一辈子,不能再逃避下去,必须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责任。
关行雪又朝她靠近一步,在楼顶边缘望着岑雾,跟她说:“你把他生下来的时候,你应该很爱他,太爱他了,所以什么都能为他做。”
宋令薇缩着肩膀,想躲开她,但又不敢乱动,她掉着眼泪,想到很多年前的那个雨夜。
她的孩子生下来小小的,她都不敢碰他,只敢稍微摸一下他的小手。
她在淮京过了这么难堪的几年,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又有了希望,她还有个孩子,为了他,她好像什么都不怕了。
“你也不恨他,”关行雪又看向谢归澜,她眼圈红着,眼泪沿着脸颊往下淌,跟她说,“你应该想过,他怎么顶着那个雨披在楼道里跑来跑去,晚上那么黑。”
宋令薇双眼颤动了几下,眼泪流着,脸上被冷风吹得生疼。
那个老警察跟她还原过案件,虽然没跟她直说是谢归澜做的。
他说想让陈文国主动坠楼,得一次又一次去计划怎么将他引上楼顶,又不能被人发现,只能晚上出去,一步一步地尝试。
当时她眼前好像都能看到,才七岁的谢归澜拿着一个昏暗的小手电筒,顶着那个黑色雨披,晚上在楼道里跑来跑去。
他还那么小,奔波在这样的夜色里,还得提防被陈卫国发现,也许他也会害怕,但一晚又一晚,从来都没放弃过。
那不是什么手电筒,是带她回家的灯。
底下有记者大着胆子喊了声,问她到底想说什么,怎么还不说,尽管被警察按住了,但其他记者还在,总有人能拍到。
岑雾眉头皱了下,这帮人肯定是谢明诚叫来的,想把事情闹大,旁边有个记者突然又张开嘴想喊,岑雾直接一拳砸了过去。
谢归澜都没来得及拦住他。
那个记者没防备,被一拳砸到脸上,顿时摔倒在地,连带肩上扛着的相机都被摔坏。
他手脚并用,爬起来就想骂人,但岑雾已经一脚踢开了相机,冷着脸说:“滚。”
那个记者哆嗦了下,认出了他是岑雾,抱着摔坏的相机,没敢再说什么。
“谢明诚让你来的?”关行雪又逼近宋令薇,沉声跟她说,“他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你,你到现在都不懂吗?”
“你是为什么来淮京的,你不是想来淮京打工吗?为什么成了现在这样?”
宋令薇嘴唇颤着,她当然知道,谢明诚就是被岑家打击,欠了很多钱,所以想让岑家也不好过,才骗她过来。
她总是上当,这么软弱,被这些男人骗骗就会上当。
宋令薇身体摇晃了一下,岑雾心脏也跟着一坠,他抱住谢归澜,捂住了他的眼睛。
原著里,谢归澜能亲手杀了宋令薇,他能接受宋令薇的死,不等于他不会受到冲击。
宋令薇苍白着脸摇晃了几下,她眼泪流着,差点失脚滑下去,关行雪趁她不注意,伸手就一把将她拉了下来,几个警察迅速上前,控制住宋令薇,不让她再靠近边缘。
宋令薇瘫坐在地上,眼泪几乎流到喘不过气,嗓子里都是颤音,带着哭腔说:“我要告宋心,还有赵建州,他们骗我……”
宋心是她的堂姐,赵建州是她姐夫,当时她来淮京,想赚点钱,然后看看能不能找到谢明诚,宋心跟赵建州骗她去陪酒。
这一生的命运就被改变了。
岑雾心跳得很快,看宋令薇被关行雪拉下去,他才发现自己后背都是冷汗,谢归澜攥着他的手,指骨有些用力到发痛。
关行雪被人扶着从楼顶下来,站在那么高的地方,她现在也有点腿软。
宋令薇垂着头,被带下来以后,顶着哭红的双眼,怔怔地看了岑雾跟谢归澜一眼,什么都没说,就被带上了警车。
警方说她涉嫌拐卖。
关行雪在揣测岑雾的态度,她觉得岑雾不是以前的岑雾,却没有证据,直到在墓园的那晚,她才能确定。
岑雾的亲人都不在这边,他怎么可能是这个世界的人,虽然她想不通,但事实就是这样。
岑雾不在意宋令薇,她才放心起诉。
而且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几年,当年的医院还在,但几乎要倒闭了,很多资料也已经遗失,调查起来难度很大。
所以拖到现在才终于能抓宋令薇。
关行雪腿软着,她走到岑雾跟谢归澜面前,差点摔倒,岑雾抬起手扶住她,关行雪要去警察局,他犹豫要不要跟着去。
谢归澜也扶住她,眼神顿了下,刚才关行雪去拉宋令薇,手背擦伤了一点,流着血,但今晚太冷,血都已经凝固在手背上。
关行雪摇了摇头,不让他们跟着去。
她伸手抱住谢归澜,抱得很紧,拍了拍他的后背,又抱住岑雾,她眼泪流着,跟他们说:“辛苦了,这次就让妈妈保护你们吧。”
第85章 堵住嘴
事情最后没闹得太大,岑雾跟谢归澜去学校上晚自习,班里也没什么人议论,甚至不知道宋令薇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毕竟宋令薇从来没给谢归澜开过家长会,也就之前校庆晚会来过一次,除了孟良平,班里同学都不认识她。
教室里乱糟糟的,震惊了几句有人跳楼,又凑热闹趴在窗户看了会儿警车。
就被孟良平冷下脸,拎住耳朵,只能都灰溜溜地回到座位上写作业。
岑雾转过头,不放心地瞅了瞅谢归澜,就算宋令薇今晚真的死了,谢归澜也不会难过,但他还是不太放心。
谢归澜眸子冷郁,伸手捏住他的颊肉,捏得岑雾脸颊都有点泛红才放开,岑雾撇了撇嘴,谢归澜唇角跟着勾了下。
谢归澜常年冷着脸,原著里妥妥的高岭之花,难得笑一下,就带着股很勾引人的懒散劲儿,又坏又很不正经。
岑雾觉得自己就算没看过原著,见到谢归澜也会很爱他,或者爱不爱的先不提,肯定会被勾引,就很想跟他睡。
又发骚了哥。
岑雾拍开他的手,揉着脸转过去,真该死啊谢归澜,他简直多余操心。
关行雪没让他们再插手,宋令薇被判刑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岑雾想了想,等警方说可以探视的时候,他就拉着谢归澜去了趟监狱。
他让谢归澜在外面等他,他自己进去找宋令薇,谢归澜眉头皱了下,不太放心他自己去,但最后还是松开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