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有没有问到,”温甜难过地死死抓紧江寒的手,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努力问道,“妈妈去哪了?”
“就算她牺牲了自己,总也要有个去向的,对不对?”
“江总,你……你动用关系找一找,找一找我的爸爸妈妈好不好。”
“就算……就算是死了……也总要有个尸体吧……”
温甜并没有想哭,充斥在心里的除了绝望就是恐慌。
可眼泪完全无法控制,很快便将刚刚擦净的脸再次打湿。
他无助地抓着江寒的手,像即将沉入水底的人抓紧最后一根浮木。
江寒手背上全是温甜情绪激烈下抓出的道道红痕。
男人眼眶发红,用力将他抱进怀里,“我已经派人去找了。”
“你还有我,还有小乖。”
“你睡一会,好不好。”
温甜睁着通红的眼睛,脱力地栽进江寒怀里。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江寒动用所有关系寻找温清和林光耀,可整整一天依然一无所获。
生死不知,踪迹全无。
仿佛只是两道让人们产生集体幻觉的幽魂一样。
他去追查温清的家庭,倒是查到温清的双亲早就在五年前过世。
要不是老两口过世,林光耀可能还没胆子将张碧珍和林轻带回家。
而林光耀本身是孤儿出身,一出生就被扔到路边,是村里的独居老头收养了他,那个老人也早就在林光耀上高中的时候去世了。
根本查无可查。
好在,江寒一番动作,成功引起了在国外游玩的江父江母的注意。
江母一个电话打回来,“阿寒,听说你在找林光耀?”
温甜正靠在江寒肩上,哭干了的双眼倒映着窗外不断闪过的流光。
江寒轻轻拍着他的肩,像哄孩子一样安抚着他的情绪,低声说,“是在查。”
“没查到?”江父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江寒低声,“没有。”
彼端沉默片刻,江父又道,“但是我最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江父自己似乎也很疑惑,“奇怪,这么大的事怎么之前好像完全不记得了呢。”
江寒一下子明白过来,“是和林……叔叔有关?”
温甜一怔,身体动了动,空洞的目光浮起希冀,向他看了过来。
“是啊,你林叔叔留了一份遗嘱,我是见证人啊。”
寂静的车厢里,江父的声音仿佛一道闷雷一样,震的温甜耳膜生疼。
“什么遗嘱?”温甜出声,声音沙哑的可怕。
“是阿甜?”江母问道。
话筒彼端迟疑地沉默了一会。
两个人似乎也在质疑自己,明明也算是看着长大的孩子,怎么之前就那么讨厌他呢?
还……还强硬的不愿意让江寒和温甜接触。
“咳,”片刻之后,江父略显尴尬的干咳几声,“是关于他的财产。”
江父道,“他把大半财产都留给你了。”
温父温母只有一个女儿,而温清对家里的生意也没有多大兴趣,因此,自从林光耀进门之后,温父就将家里的生意慢慢全都交代给了林光耀。
到温父去世的时候,温家也早就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林家”。
张碧珍一门心思的惦记着林光耀的财产,正式进门之后更是报复性消费,时不时的就让林光耀给林轻分财产。
林光耀越来越反感,最终决定找到江父,在他的见证下签署一份有法律效力的遗嘱。
江父回忆着遗嘱的内容,“他手里最赚钱的几家公司全都留给了你,这其中包括从温家得到的所有资产。”
“对了,你妈妈曾经工作的那家幼儿园,也留给了你。”
幼儿园?
温清喜欢孩子,林光耀就开办了一家幼儿园让温清在那里工作。
温甜小的时候也在那里上学,温清每次偷偷跑来看他,弯下腰跟他说话的时候,那枚写着“温清”名字的身份牌就会垂落下来,在小小的温甜面前晃啊晃。
温甜捂着脸,发出一声无法抑制的呜咽。
林光耀不是个好丈夫。
可就算他十恶不赦,也该有个去向。
车子恰好停在一处十字路口,温甜目光无力的垂落,却看到马路边上,几个中年人正拿着各种纸糊的东西,在地上画出的圆圈里燃烧着。
“爸妈,又是一年重阳,儿子带全家给你们烧纸了,希望你们在下面过得好好的,不要担心我,也不要想我,”中年男人擦了擦红通通的眼泪,推了推身边的年轻男人,“快跟爷爷奶奶打个招呼。”
年轻人不屑道,“哎呀都是封建迷信啦,死了就是死了,死了就是什么都没了,我真不理解为什么非得……”
“不然还能怎么办?”男人闷声质问,“今天要不是忙,我非得去墓园看看去,就算只剩个墓碑,我也知道我是有爸有妈疼的!”
“等我跟你妈死了,除了烧纸,你还有什么办法思念我们?”
年轻人本来完全无法理解烧纸这种行为,说到这里却忽然收起嗤之以鼻的脸色,突然难过起来,“哎呀,别说这种话嘛。”
男人看着金色的火光,喃喃自语,“就算他们不在了,只要还有念想在,我也还是有爸有妈的孩子。”
绿灯亮起,车子紧随车流向前驶去,男人被火光映亮的脸渐渐消失在后视镜里。
温甜用力揉着哭得僵硬的脸,目光空洞地说,“江寒,我的爸爸妈妈呢。”
。
煎熬的一整夜过后,温甜拿到了张碧珍的口供。
【三年前林光耀带我出国游玩,有一天早上,他自己驾着游艇去海上,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那艘游艇出发前经过专业检查,并且还要将信息记录在册,不信你们可以去查。】
【那就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林光耀。】
【为什么不报警?我不敢啊……】
【要是温清那贱人知道林光耀死了,肯定会回来抢我的财产!】
【林光耀就是游艇失事死的,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一夜未睡的温甜双眼红肿,正小口喝着江寒亲自煮的皮蛋瘦肉粥。
他神情麻木的听着录音里张碧珍一口咬定林光耀是意外而死的声音,喉咙僵硬地吞咽着,迫使自己振作起来,继续努力思考下去。
他不能倒下。
父母的死还不明不白,大仇未报,小乖和大白才三岁,同样不能失去父亲。
江寒关掉录音,沉声问,“我去查那艘游艇。”
温甜机械地点了点头,然后打开手机,继续看《冲宝》。
画面里,小崽崽蠢萌又可爱,每次叫爸爸的时候,乖兮兮的小奶音都甜的人心软。
小猫眼看着镜头,像纯净透明的宝石。
温甜想起自己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洒了奶粉的小崽崽躲在门后,眨着泪汪汪的圆眼睛满眼哀求。
小崽崽总是害怕惹他生气,连走路都像猫一样静悄悄的。
温甜看着可可爱爱的崽崽,空洞的眼底终于漫上丝丝笑意。
一直到游乐园激流勇进的时候……
镜头跟着他去卫生间换完衣服,紧接着才又出来,转向一直原地等待的小崽崽。
温甜愣了愣,轻轻笑了出来。
原来那个时候看到的崽崽,就是大白。
不一会,江寒回来,拿着厚厚一叠资料,“打印出来了,你看看。”
游艇是林光耀到了当地之后才租赁下来的,租赁游艇的公司很专业,每天都有数据记录。
林光耀出海当天的各项数据更是再正常不过了。
温甜一页一页慢慢地翻看着,忽然问道,“你记不记得,林轻日记里说张碧珍找到让一切实现的方法时,是什么时间。”
江寒仔细想了想,报了一个非常详细精准的日期。
正是张碧珍和林光耀出国游玩的前几天。
所以,怎么可能是一次简单的出游呢。
江寒醍醐灌顶,“林轻肯定知道什么。”
“我去安排,分开审讯总会找到破绽。”
温甜点了点头。
温清的社会关系很简单。
在寻找林光耀的时候,江寒同时也在调查温清最后出现的活动轨迹。
幼儿园的同事最后一次见到温清时,她恍恍惚惚,说自己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她梦见自己的阿甜被人改变了命运,凄惨的死在三年后的某个晚上。
连续几天,同一个梦反反复复,让她心悸到有些失魂。
同事于是建议她去寺庙拜一拜,求一份心安。
温清脸色难看的想了想,果断请假去了寺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