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耘带了点腼腆笑了：“您相信我就行。那您先叫服务员和保安过来，我就走。”
姚焕拨了内线电话通知了下内勤服务处，果然很快便有家政服务员和保安上门，还带了晚餐，周耘叮嘱了一回，这才出了门开车走去。
天这时已暗了下来，中州天黑得早，冷风吹得飕飕的。
后山那里，窦志钧看了下对方回了暗号，知道很快就有人来接应自己，放了心，转头决定先回去。结果才走了两步，便看到黑魆魆的山道上，周耘站在那里静静看着他。
他吓了一跳，仔细看是周耘，这才冷笑道：“原来是你，怎么，来痛打落水狗的？你们这些天子骄子，家庭幸福，末世了还觉醒了异能，那里知道我们这些倒霉鬼的心情！”
周耘却仿佛沉浸在回忆里，看着他喃喃道：“所以，001前，还有000是吗？”
窦志钧一愣：“你在胡说些什么？魔怔了吗？”
周耘道：“我早该想到，毕竟谭将军对他关怀备至，怎么会让他冒险，必定是之前已经有过相对成功的人体实验，而且还是很权威可信的。那么，还能是谁呢？你现在早已和异能研究所勾结在一起了吧，你深知老师的脾气，绝不会让学生冒险，怂恿着诱导着老师拿自己的身体来做诱发异能试验。”
他看着窦志钧，淡淡道：“欺师灭祖，该替老师清理门户了。”
怂恿老师拿了自己身体来做试验，没有做异能亲和测试，老师还八十多了，身体条件不好。老师理论研究水平高，又精于针灸，可能确实会成功激发异能，但必定结果不好，以时间点来看，实验后没多久就去世了，也许是属性相斥，也许是身体不好撑不住并发基础病，毕竟年事已高。
而他拿着老师生命换来的实验数据作为进身之阶，以老师的门生自居，住在老师的实验室里，欺世盗名，占了老师的学术成果，欺骗昔日的同门过来继续为他增加研究砝码，因为他就是个废物，什么都研究不出来。无耻之尤，这样的人，和他同呼吸一片空气，都会觉得恶心。
自己前世埋首于实验室里，太过信任这个昔日的同门，从未怀疑过……直到天上凭空栽下来一个开展非法人体实验的重罪，并且有自己签字的实验报告为证据，被关押，被劝说，这才知道从一开始自己就是被诱捕的猎物。
窦志钧冷笑一声：“你算个什么，以为觉醒个水异能，就能装个逼了？还清理门户，你以为拍戏呢？都末世了！强者为尊，天天还死守着那些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一套，笑死人了！睁眼看看世界吧！外边已经是什么时代了！老师已经腐朽落伍了，你还清理门户呢哈哈哈！以为还像以前一样，一句话就能断了学生前程吗？”
他刚想要走，却忽然发现自己脚下不知何时已被藤蔓无声无息围绕着，一抬脚就被束得死紧，差点摔跤。
他一愣：“你不是水系？你是木系！”
藤蔓已经迅速缠绕上了他的身体，周耘看着他微微一笑：“你自己都说了，都末世了。”没有网络、没有监控。
“怎么还这么落伍呢。”我能杀你一次，当然能杀你第二次。
无数的藤蔓层层包裹成为一个巨大的绿球，不停收缩绞紧，里头一点声音都传不出来，周耘叹息：“末世，失踪个人多容易啊……”
第74章 深夜鸡汤
中州大学原本就非常偏,垃圾直接让凌霄花往城墙外一扔，自有丧尸围着处理掉。
处理干净，车子通行无阻出了中州大学大门,周耘径直开往会务酒店，打算接秦家两兄弟去霞园住。
秦暮收拾了行李,带着秦晟出来上车，周耘问道：“和宫城主、袁院长打过招呼了吧？”
秦暮道：“宫城主忙,和袁院长说了声，他说没事，顾好新药发布会就好。我来开车吧？”
周耘摆手：“你不认识路,不用和我客气。”
秦晟却一个爆笑：“哈哈哈哈周医生，今天酒店有个大八卦。”
周耘今日经了不少事,心里并不太平静，此刻看秦晟活力满满精神抖擞,一双桃花眼活灵活现,也忍不住露出了轻松的笑容：“什么八卦？”
秦晟津津乐道：“宫小姐在酒店和前男友出轨。大胆得很，就在同一家酒店开房,结果被吴宙堵了个正着。”
“他直接放了一把火把门烧了,进去又把衣服都烧了，站在门口不让人出来。谁出来就手上放火球逼回去，闹得酒店的客人都来围观。”
“酒店保安、服务员、经理全都来了。这酒店住的可都是各基地来开会的人啊……真的是……其实主要是宫小姐太彪悍,在房里还破口大骂，惊动了好多人。”
他道：“真是蔫人出豹子啊！看不出吴宙平时斯斯文文老老实实,狠起来是这样。”
周耘道：“前男友？”
秦晟点头：“听说就是留学时的前男友，白家的那个。之前明明听说分手了,现在不知道啥时候又旧情复燃了。这次也是跟在商务团代表家族来谈生意的，谁知道演了这么一出闹剧呢。”
“最后是宫城主过来把人都驱散了,把吴宙给劝进去了。所以宫城主哪里顾得上咱们，老脸都丢尽了，真是一地鸡毛，身上还抱病，摊上这样不省心的女儿，可真是够了。”
周耘心道前世可是你摊上的这个不省心。
他忽然感觉到冥冥中似乎有什么牵着自己，扇动着翅膀，一路改变着许多人的命运。关远峰、秦晟、秦暮，任跃飞，朵朵，老师。
他像是一步一步累积着功德，前世的功德，换的是关远峰，而这一世的功德，命运又给他厚赠，还回来了他的老师。
只差一点点，他就要再次失去老师。
他眼眶微微发热，心里却感觉到十分轻松，驱车再次到了霞园。
秦家两兄弟一表人才，秦暮察言观色厉害，秦晟则一张甜嘴，登时哄得还有些生闷气的姚焕笑逐颜开。尤其是难得来了两个眼睛不长在头顶上的异能者，多难得的研究对象。
姚焕反复询问他们的异能情况，并且十分慷慨地表示他有一套行之有效地针灸法，针灸后行气，能够增进经络通畅，略微提高异能。当晚就亲手在秦暮身上扎了一轮针给周耘示范。
姚焕已寂寞许久，今日忽然来了得意门生，少不得滔滔不绝给周耘讲了不少异能研究的进展，周耘便也模仿着在秦晟身上学了一遍，总算把他老人家的教授欲给满足了，这才哄着他先休息了。
姚焕看这么晚了窦志钧还没回，还发了几句牢骚：“我知道他急功近利，热衷于这些名利场，但这肯定是早就有勾连了，连实验室都不回，这是真要破罐破摔地摆烂了？人家那是看在他是我弟子份上才给他眼色，他现在这样过去人家那里，研究进度也没有，才能资质也就那样，怎么可能混得好？他厚着脸皮给我服个软认个错，这么多年了，我们还能怎么他？”
周耘少不得又宽慰了他几句人各有志随他去吧之类的话，看着他躺下睡了，还给他把了下脉。
姚焕知道他是真心关切自己，也坦然说了自己身体状况：“末世后勤于练习太极拳，也有意识的服用了一些变异草药保健品，其实身体各项指标和精神是比以前更好一些的。”
周耘心一动：“我在九疑山采了一株很大的变异灵芝，我明天就带过来制成变异灵芝孢子粉给您服用。”
姚焕果然道：“这么难得的变异草药，应该留着培植才对，给我浪费了。”
周耘道：“已有留种，而且变异灵芝孢子粉也将是青鸟下一步主打推出的特色保健品了。不如您先吃一些，我再多打两瓶给您拿去送人，顺便帮我推销推销，我再送米院长一瓶吧，这次多亏了他。”
姚焕：“……”这短短几年，孩子在那县级市医院到底经历了啥？真的被社会狠狠毒打过了吗？不过，怪贴心的，比以前可爱多了。
周耘出来，又交代了秦暮几句：“猫放出来看着，有什么人来探的能弄死就弄死，弄不死赶走，明天我一大早就过来看老师。”
“米院长也住在这附近，明天我给你些变异灵芝孢子粉，你带去去探望下他，并且告诉他已经顺利邀请到姚老师，请他放心。”
秦暮笑道：“真没想到姚教授是你老师，这次异能研究所是真踢到铁板了。不过，你还是不出面吗？我看朵朵挺想你和彗星的，米教授也很想亲自上门感谢你。”
周耘摇头：“我还不适合到台前，就麻烦你了。”还不是时候。
秦暮又道：“姚老师如果问北溟那边的事，我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周耘想了下：“你所知道的我的事，都能说。”
秦暮点头：“我明白了。”他点头笑道：“真是如师如父啊。”
秦晟一旁表态：“放心我会保护好姚老师。我觉得那个针灸很有用，我前几天训练浑身腰酸背痛的，刚才针了一回，现在哪哪都好舒畅，精神好得恨不得出去跑几圈。”
周耘放了心，这才出来开车回了关远峰这边的院子。
等回到小院，已经接近零点了，周耘将车停好，还没推门就若有所觉，抬头看到关远峰在楼上天台低头看着他。
他挥了挥手示意，心里却微微有些虚，毕竟刚干了坏事，看到关远峰心里总不由自主有些心虚。
进了小院，他也上了天台，看到关远峰已经坐在了那藤椅里，长腿交叠，桌子上电热茶壶里头噗噗水开着，里头桂圆枸杞翻滚着，小小一盏太阳能阳台灯放着些暖光，照出他英俊侧脸。
他有些怦然心动，走到对面坐下：“怎么还不睡？你今天忙了一天吧？小唐说你很忙。”
关远峰道：“等你。”他把桌上小茶壶里炖得滚热的桂圆枸杞茶倒了一杯给周耘。
周耘：“……”这养生风格可太不像关远峰了，不过明显是照顾他的姿态又让他心里熨帖。
关远峰道：“小江说你老师那边被装了很多摄像头？现在没有网络，这主机服务器一定就在附近甚至就在房子里，需要我安排下帮你查一下吗？”
周耘摇头：“不用，老师心里有数，是另外个师兄，已经把他赶走了。”
关远峰道：“你和你老师搞研究的，可能不知道人心黑暗。小人防不胜防，你老师还是个普通人，又年事已高，不如我安排下让人查一下他，震慑一下。”
周耘有些感动：“真不必担心，一些小事罢了，处理好了。而且已经把秦暮、秦晟都接过去和老师住，两个异能者，他们还都挺警醒的，秦晟现在还真的挺厉害的，多谢你这段时间的训练。”人都死了，至于背后的黑手，这时候也还不能让关远峰就正面对上异能研究所，来日方长，这帐慢慢算。
关远峰点头：“也行，秦暮那个暗影猫的技能还不错，就是等级低了些。如果他能够尽快把暗影异能等级给提起来，那确实是很出其不意的助力。”
周耘道：“是的，老师今天还给他针灸了下，我今天和老师学了这针灸提升异能的针法，你累不累？我给你针一下吧？”
关远峰笑：“改天。你今天应该很累了，小唐说你中午就开车出去了，现在才回，又忙这忙那的。见到老师很兴奋吧？”
周耘点头：“是，我被人误导，一直以为他岁数大了，没扛住病毒去世了。今天听秦暮说他就在中州，新药的报告书如果能让他签名最好，我才知道他竟然还活着。”
他眼眶微热，关远峰拍了拍他肩膀：“幸好遇上了——你运气好。”
周耘被他一打趣，心里那点失而复得地难过又散了些，笑了：“你可真会安慰人。”
关远峰低头看他：“我还奇怪，你恩师这么有名，你怎么会回家乡这么个小地方窝着，之前也一直不提，小苏不是还问你导师是谁。”
周耘撇了撇嘴：“一双势利眼，配听我恩师名字吗，懒得理他。”
关远峰看到他脸上生动表情，笑了。
周耘这才叹息：“太久了，现在回头看过去，很小的事情……但是当时太年轻了，一点很小很小的事情，我却觉得难以承受，只想回避。所以辜负了恩师一番栽培，我像个逃兵一样的辞职逃回丹林。”
关远峰看他脸上掠过落寞伤感，明明平时都很乐观从容，仿佛没有什么事能难倒他，不由问道：“什么事？”
“一个女学生向我告白，被传到了校内论坛区，闹得沸沸扬扬。影响不太好，其实很小的事情，但当时觉得很大，很困扰。”周耘避重就轻，并不愿意给关远峰提及沸沸扬扬的原因。
他当时硕士刚毕业，在学校里给老师任助教，一边攻读博士学位，同时也帮老师做一些课题研究项目。
时常有女生向他大胆表白，大部分女生，他明确拒绝也就不再坚持。
但那时候有一个女学生，马上就要毕业了，人十分开朗热情，人缘很好，长得也漂亮。表白被拒绝后也不灰心，坚信他只要还没有女朋友她就有机会。
每天锲而不舍地天天在实验室里找他，又是同一个课题，很难避开，而且声称为了他要申请留校，放弃家里让她出国的机会。
他当时还年轻，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事，又不想耽误对方的前程，便私下对那女生说了真正的原因，他是同性恋，也不愿意师生恋，请她还是慎重考虑未来的选择。
当时女生虽然惊讶，但最后也还算姿态漂亮地祝福了他，随之也迅速办理了出国手续。
然而这事在女生出国后，不知为何传得到处都是，就连校内论坛里都被人拿出来讨论。
然后是校园表白墙上有男生大胆示爱。
沸沸扬扬中，学校很快找了他谈话，又找了老师劝说，委婉表示影响不好，建议让他主动辞职。
恩师自然是不肯，脾气太爆，还把人家政教处来劝说的大姐骂了一顿。
他从小一路顺风，成绩好，老师喜欢，父母宠爱，一直尊重他的爱好。无人机很贵，他想玩，父亲立刻花一个月工资给他买。考大学他要选传统医学，也由着他选，哪怕其他人各种劝说不好找工作也都只说尊重孩子自己的选择。
他就这么在宽松自由的家庭环境里，上了好的大学，选了好的老师，本硕连读，又得恩师器重，恩师从本科就看好他一心栽培他，确实不曾受过一点大的挫折。
他从来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性向他自己也觉得他没有错的小事，竟然最后闹成这样，他这辈子没有见过那么多侮辱咒骂嘲笑的语言充斥在校内论坛和他的邮箱、手机短信里。
还有着不堪入目的赤裸裸的求爱和调戏，交友请求，他的照片和联系电话被发去了交友网站。
事后已经出国的女生听说了此事，千里迢迢专程和他联系，再三表明此事绝对不是她透露出去的，她对父母姐妹闺蜜都没有说。
他当时身心疲惫，又觉得愧对恩师，加上母亲摔了腿，便索性递了辞职信直接回乡，恩师当然是大发雷霆。
如今想来，实验室里是有监控的，那是老师的实验室，监控也是他们学生自行安装的以方便管理，主机就在老师的办公室里。
窦志钧极有可能在监控里看到了听到了他和女生的对话。他心机深沉，特意等女生出国了，才宣扬出去。
只怕校内论坛以及那些污言秽语，甚至把自己邮箱照片手机号码发去交友论坛的，就是他干的。没人推波助澜，这么一件小事，怎么可能闹到那样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