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大惊,几乎是瞬间蹲在她面前,握住那双今天莫名很凉的手,“师尊,今日怎么忽然讲这种话,是我同谁靠的太近让你不舒服了吗?”
冉繁殷摇摇头,“是我觉得,我其实也没那么好。”
她挣开宁淞雾的手,转向桌子那一侧,像是要把整个人都蜷缩起来一般。
宁淞雾鲜少看到她如此脆弱一面,心尖更颤,绕至身后拥着她,轻声道:“师尊在说什么呢?师尊是九天仙女下凡,能得神女青,如何不是我两世修来的福分?”
她总是这样,能说出许许多多好听的话,这些在旁人听起来都是随口一说的虚妄假话从她的口中心中流露而出,全是可信的话语。
偏偏这些全是可信的话语。
冉繁殷轻轻握上她的手腕,低声道:“可我甚至连向全九州公开这段关系的勇气都没有,我……”
岑染同贺兰眠眠的合籍大典再一切从简,说到底也是一场昭告天下的典仪,从此之后她二人结为道侣的消息会传遍九州的修仙界,也许会有人非议两位女子如何能行,可她们说到底……也能是公开的了。
可她,莫说要向九州公开这份情,就是宗门内都不能太过张扬,她可以不在意那些名声碎语,横竖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那些玩意儿也没有意义,可宁淞雾是切切实实活在人群之中的,她需要接触师姐妹,她需要接触那些碎语。
她会被碎语伤害,她会被碎语磋磨。
她舍不得她的小笨徒儿会因为这些闲言碎语而受到一丝一毫的磋磨。
宁淞雾这才懂了眼前人今日如此反常的原因,心底莫名升了几分开心。
【师尊,你看看我。】
【师尊,你转过来看着我。】
冉繁殷被带着不得不看过来,少女拽着她换了个方向坐着,更是相当大胆的径直侧坐在她的腿上,双手轻轻勾着她的脖颈,挑过一缕银发€€€€
“师尊,你看我,你舍得放走我吗?”宁淞雾说着,直勾勾地看着她。
这是她少有的如此的直白,如此的撩人,冉繁殷牵了牵嘴角,终是轻轻摇了头。
【那就好,我也舍不得放开师尊,在外门那段时间每天孤零零的超级可怜,还以为师尊能狠下心来不要我了。】
“可是,宁儿……”
【没有什么可是。】
宁淞雾想了想,还是张开嘴道:“没有什么可是,师尊,你担忧的未必就是我想要的,我这个人没什么大志向,不想闻名遐迩,也不太想出人头地,只要能找个地方安定下来就好了,师尊。”
她说着,忽然轻轻笑了,“原来这些话张嘴说出来也没那么难,但还是挺羞涩的。”
冉繁殷笑了,戳戳她的眉心,“你这家伙。”
“可是,倘若一辈子在外只能是师徒,你真的……”不在意吗?
宁淞雾故作神秘地凑过来低声说:“也许以后在外人心里就不仅仅是师徒了。”
“……?”
“师尊让我也管一些徒弟,那师尊就是朝暮峰这一派的师祖了,日后再多些人,就是太祖,再多些人……”
她当真抱着手指认认真真地数起了辈分,搞得冉繁殷哭笑不得,拦下她的手,认真道:“再这样数下去为师就成老太仙了。”
“到时候我也是了啊。”
“可你终究比为师小……甚至你的两位母亲加起来才……”
“师尊啊。”宁淞雾干脆抵上前额,“在修仙人悠久而漫长的岁月里,这么点时间算什么呢?在另一个社会里,两百年以上的物品就是古董了,可在咱们这里,两百年兴许就是一次闭关。”
“没关系的,未来你还要看着我慢慢成长的,我也要追上师尊的脚步,早日抵达大乘,拥有悠长到时光都模糊了的寿命。”
冉繁殷安静了下来,她的不安都在被这一番话,被这一个拥抱缓慢地化解着,暖意丝丝缕缕地钻进心里,安抚着她的忐忑与焦虑。
片刻后,宁淞雾轻声道:“师尊,你等我一下。”
她取出一壶酒,又拿出两个杯子。
“这是,作何?”
女孩不语,只是斟满酒杯,“上一次是师尊问我,那这一次是我问师尊。”
“师尊,愿意一直做我的娘子吗?”
她举起酒杯,以最为质朴笨拙地方式又一次剖开自己的心,将那样一颗鲜活跃动的心脏摆在冉繁殷的面前,希望借此能安抚到那点忐忑与不安。
她都知道,她都理解。
她知道冉繁殷面对的是什么,是外界看似可以忽略的指指点点,是害怕未来有一天被最信任的人抛弃的忐忑,是来自久远的过去的孤寂无援落下的痛苦,是同样对一个稳定的家的渴望。
她都知道,她都理解,她都陪伴,因为她也是从这样久远的孤寂中走来,她很感激上苍能让她遇到一位能够陪她许久许久的人。
冉繁殷无奈偏头一笑,轻抬酒杯,正等眼前人似上次一般,阴影忽然近了几寸。
少女轻轻勾起她的下颌,清涩酒液自唇齿间缓缓推过,直到一杯喝尽,她又拿过一杯这般喂着,浅红酒液在二人面上铺开,夏花初绽时,二杯酒皆下了肚,贴靠在一起便不能扯过饮酒的大旗,只是换着呼吸,微微颤着。
直到神色略有几分恍惚,冉繁殷推了推在秀白脖颈处狗狗祟祟的人,声音微哑:“今日还没洗澡,不干净。”
使坏的人停了下来,片刻,低喑道:“好。”
于是她拥着她坠入无边暖池中,水波渐漫,动作缓急之间甚至有水自池中漫出。
冉繁殷便软软趴在池边,腰被人自身后轻揽,勾着她堪堪立在水中,只是动作半分轻缓皆无,消磨得她无声颤抖着。
在水意渐渐满上来时,水波忽然停了。
坏人故意道:“怎得在水中也这般黏滑,洗不干净呢?”
她难耐低声道:“宁儿……”一寸威严皆无。
“我在。”女孩便拥着她,轻声回应。
手指出其不意地落在了后颈,只消得轻轻一碰就带出一阵颤抖,只是它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将因着湿润黏在此处的银丝滑到身前,发尖带过一阵痒意。
“水有些凉了,这样泡下去容易着凉,让灵物们换些热水来再清理好不好?”
冉繁殷低了头。
分明二人随便一个术法都可以让这水重新暖和起来,但她偏不,她抱着极致隐忍的美人出浴,替美人擦干净潮气,又抱着她稳稳当当坐在了床边。
是的,坐在了床边。
鼻尖埋入一片湿润之中,冉繁殷身体软的难受,只想躺下,但能作弊的人掉过无形的软撑,撑着她不得不坐直。
自水中忽缓忽急的水波终究是彻底荡开,只是她还没有缓过来,冰凉凉的物什便贴了上来。
“这是……”
【小铃铛,我在山下偷偷买的。】
“……”
她彻底失去了说话的能力,被另一人紧紧揉进怀中,耳旁满是少女的低语:“师尊,我真的很爱你。”
“我们会永远的。”
“对不对?”
冉繁殷轻轻咬了牙,“拿……出去……”
“真的吗?可我这里还有一个,师尊不用担心我。”
“你……!”
烟花炸开,她们紧紧拥着一起坠入深海,哪怕溺水亦是狠狠抱着彼此,直到再一次获得呼吸,直到少女低语:“师尊,别害怕,我永远都在的。”
这一场胡闹得太晚,翌日冉繁殷重新捡回意识时,还未睁眼,面前已经是一片橘红。
已经晌午了啊。
这一觉睡的可真够久的。
她撑开眼,轻轻揉了揉自己的腰。
简直是胡闹极了,她不过是略忐忑了一下,就这般拉着她狂欢到了后半夜,还有那铃铛……
冉繁殷不愿再去回想后来的狼狈和脆弱,只是嘴唇上微微的刺痛提醒她那些是多么的……离谱。
她撑着头缓了一会儿,这才发现屋内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只有院子里有细碎的说话声,似乎是怕搅扰到她的休息。
拉开窗,这个家的几个成员都坐在凉亭里€€€€萧清久还是被抱着的,只不过也乖了许多,小肉手紧紧抓着宁晋钰的衣服,都在期待地看着宁淞雾。
女孩没有注意到忽然拉开的窗户,她轻轻敲了敲桌面,故作神秘道:“诶,方才我们讲到了这孙悟空提着金箍棒便打上那天宫,诶,你们猜猜他这一次赢了多少人啊?”
小五掰了掰手指,道:“所有人!”
宁晋钰反驳道:“他肯定打不过仙帝的!”
“为什么?我们妖怪也是可以翻身做主人的,就是所有人!”小五昂首挺胸地反驳着。
宁晋钰单手扶额,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她的怀中,萧清久吱吱呀呀要坐起来,宁晋钰只好扶着她坐直。小姑娘挥了挥自己的手,十根手指在空中张的很大,拼命挥舞着。
宁淞雾忍俊不禁:“小久的意思也是所有人吗?”
许是得益于她的阵灵身份,她还没学会说话就已经能懂很多事情,听到宁淞雾描述了一遍她的意思后狠狠点头。
“好,那我们在继续讲之前,还要问问另一个人呢。”宁淞雾鼓了鼓掌,眉眼轻抬,含笑看向那撑在窗框之上的人,“师尊猜几个人呢?”
冉繁殷微讶一瞬,迎上含笑眸光,同样回以一笑。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院中那棵见证了许多也将继续见证许许多多的树随风轻响,似在催促人做出回答。
她说:“我听你讲,你慢慢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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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完)
第129章 番外特别篇
「当少年体师尊来到现在」
“小久,师尊去剑宗交流了,我要去外门,今天拜托你看一下槿儿妹妹好不好?”宁淞雾提着剑,一手抱着一正呼呼大睡的的小奶娃,向着另一间房轻喊道。
不多时,房内登登登跑出来一个三头身的小奶娃,身后还跟着一略比她高一些的脸上写满无奈的小女孩,一前一后走到了宁淞雾面前。
宁淞雾微微挑眉,抱歉道:“我以为小钰在修行。”
闻言,萧清久立马转身推了推宁晋钰,奶凶道:“钰姐姐你快去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