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微哑,带着早上独有的厚重感:“我已经帮你约好时间了,明天下午三点,地点我晚点发给你”
沈榷真诚地道了谢:“谢谢你,我会好好和她谈一谈的。”
廖子初最近老实了很多,没惹出什么大事来,但是如果要让接下来的评选公平,他就必须走这一步。
一是为了牵制成长局局长王茹,二来是为了给廖子初一点警告。
“明天下午我来接你。”
“不用了。”沈榷连忙说,“你应该挺忙的吧?不用刻意来接我,我自己过去就行了。”
“我两点二十在门口等你,还有些其他的事情和你说。”
沈榷这下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了,心中涌上来一股奇怪的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下一秒就会喷涌而出,心脏跳得很快,他似乎可以听到擂鼓般的跳动声。
回过神来的时候,伽涟已经走了。
其他老师陆续入园,沈榷就带着伽涟和泰格去看气球。
站在气球下面,安静地看着两个小朋友。
他们脸上的表情都非常丰富,时而惊讶,时而大笑,很难得在伽羽脸上看到这么多的表情变化。
沈榷看着他的脸蛋,总是容易把他和伽涟联想在一起。
两个人长得很像,只是伽羽脸上的稚嫩感强些,而伽涟已经褪去了那种孩子般的稚气,变得更加沉稳,甚至是冷漠。
在伽涟脸上他最常看到的表情一个是没有表情,一个是皱眉。
紫色的眼眸偶尔会比阴沉的天空更加浑浊,奇怪的是,他总能从伽涟的双眼中看到些别的情绪。
总感觉那双眼睛总在诉说着什么故事一样,有种厚重的历史感,让他看起来更加成熟稳重。
沈榷摸摸发烫的耳朵,收回思绪。
“园长老师,我们每天都可以来这里吗?”伽羽问。
“当然可以。”
泰格咧嘴笑着:“我还是第一次收到这么大的礼物。”
“你很喜欢吗?”伽羽问。
“喜欢。”泰格低下头,隐藏起了眼中的情绪,“我喜欢多米幼儿园,也喜欢这里的老师。”
沈榷依旧清晰记得,当初泰格刚来的时候,对学校、老师都非常反感,一度到了不愿意好好交流的地步。
现在的转变让沈榷心中又惊讶又开心。
或许总有一天,泰格终会敞开心扉,和他说起过去的事情。
伽羽可不这么想,他拉着泰格的手,毫不掩饰也完全没有拐弯抹角地问出了沈榷心中最想知道的事情:“你以前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
他是个心思敏感的孩子,对周围人的情绪变化总是能第一时间有所察觉,但是为人处世和其他孩子没有太大区别。
问题很直白,泰格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就消失了,连拉着伽羽的手都轻轻松开。
泰格抿着唇,还没有彻底做好准备。
“没关系,如果不想说就不用说,等到你什么时候想说再告诉我们吧。”
沈榷蹲下身给了他一个拥抱。
他的怀抱很温暖,让小老虎找到了莫名的安全感,心中逐渐变得平静。
温暖的怀抱让他想到了母亲,在记忆中,小时候母亲也是这样把他抱在怀里的。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母亲已经有多久没有抱过他了呢?泰格记不清了。
只记得父母的工作越来越忙,对他也越来越没有耐心。
他努力学着坚强,努力朝着父母所期望的样子长大、生活,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父母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无意中的小脾气会被打上“不懂事”的标签。
眼睛被泪水遮挡,泰格咬着下唇,无声地哭了起来。
泪水打湿了沈榷的衣服布料。
沈榷连忙放开他,手忙脚乱地帮他擦眼泪。
咬破了嘴唇,滴下两颗血珠子,要不是沈榷及时把他的嘴巴掰开,留下的伤口可就不只是米粒大小了。
“怎么了?是我勒到你了吗?”沈榷着急地捧着他的小脸,“别哭了好吗?我跟你道歉。”
泰格摇了摇头,黑色的发丝随之左右摇摆,黏了几根在脸上。
伽羽轻声说:“你这样哭,园长老师很担心。”
泰格哽咽着说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沈榷笑笑,帮他整理好头发,“你这样我真的吓了一跳,没事的,别哭了,有什么不开心的时候都可以告诉我们,如果你担心,我可以答应你绝对不会告诉别人。”
泰格呼出一口热气,用手擦了擦脸蛋:“我以前在其他幼儿园念过书。”
那是一个环境比这里好,装修比这里豪华很多倍的幼儿园,有很多老师,也有非常多的同学。
泰格却找不到一个朋友。
这和他自身的性格有很大关系,因为他就是一个不懂得如何正确和同龄人沟通的孩子。
那时候的他以为只要和大家多说话,大家就会愿意做他的朋友。
但是因为他总是酷酷拽拽的样子,也造成过很多误会。
当他说:“你的书包这么好看,谁给你买的?”
嗓门太大总是会吓到其他同学,最后那些人都会哭着去告诉老师,说他威胁小朋友,让小朋友把书包送给他。
如果他说“放学和我一起去滑滑梯”这样的话,大家就会以为这是一种别样的威胁。
他一直不懂这是为什么,因为没有人会教他,也没有人会告诉他应该怎么沟通。
更不会有人像沈榷一样,温柔地告诉他“有困难就告诉我”。
他什么都没有。
“老师总是找我爸妈告状,说我威胁小朋友,说我给学校带来了很大的麻烦,所以我很讨厌学校,也讨厌老师,因为在学校里,我找不到朋友。”
细软的指尖紧紧抓着衣服边角揉搓着,这是一种下意识的害怕反应。
沈榷拉过他的手,用自己的手心包住他的小手,轻声安慰道:“没关系,如果你觉得很难过,不想说就不用说了。”
泰格摇摇头,继续说道:“没关系。”
【能把自己曾经的过往说出来,真的很需要勇气。】
【我真服了,这些老师怎么这样啊!根本不配当老师。】
【换个角度想想,泰格一定是很信任沈园长才会告诉他这些的吧。】
【我开始相信沈园长的教育比传统教育更加优秀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沈榷真的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大部分老师都这样吧,而且泰格他自己问题也挺大的,不会和其他孩子沟通怎么还怪到老师头上了。】
【就是啊,真奇怪,老师不这样这么管理那么多学生啊?】
【大家都这样不代表就是对的!】
泰格抓紧沈榷的手,继续说道:“那个学校也有图书会,但是我从来没有和其他人分享过图书。”
不是他不愿意,他那么爱看书,自然不想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想要看到更多不同的书,学到更多有趣的知识。
但每次,他只要一靠近同学,其他人就会害怕,连他头顶的耳朵都会成为那些小朋友的攻击对象。
他们总是说:泰格是老虎,肯定会吃人,说不定到晚上就会变成妖怪了。
这种话他听了很多。
也不是没想过好好试着打开大家的心结。
他试着和同学说:“要不要和我交换图书。”
对方会大叫一声后跑开,和其他人说:“你看泰格,他想抢我的图书,果然野兽就是野兽!为什么要把老虎和我们放在同一个班级啊?”
他的班级里大多数都是没有第二形态的人,就算有第二形态也大多是兔子、仓鼠等温和的小动物。
后来,因为大家都害怕他,老师更是说出了“以后大家远离他不就行了”这种话。
泰格彻底被孤立,连他最期待的图书会,都变成了一种没有任何意义的活动。
说到这里,泰格心里再次跑出来一股说不出的委屈。
嗓子酸酸的,眼睛也是。
好像只要他一眨眼,眼泪就会控制不住掉下来。
他仰着脑袋,看着明亮的太阳,眼睛里有了一抹光。
“我讨厌那些同学,也讨厌老师。”泰格难过地说。
不少观众都替他感到气愤。
【这种老师麻烦联邦政府吊销他的资格证。】
【什么人都能当老师了?】
【气死我了,多可爱的小朋友啊,心疼还来不及!】
【我能理解那个老师的想法,毕竟老虎确实很凶残啊。】
【就是,虽然只是孩子,但是难保不会做出什么残暴的事情,你们别忘了,老虎和豹子是最受到第二形态影响的物种。】
【研究院不是有数据公布过吗?老虎、豹子最难以抑制自己的本能,在这些动物面前,猫咪,兔子简直是弱势群体。】
【虽然他什么都没做,但是光是老虎这一点就很让人害怕了。】
【我不会戴着有色眼镜看他,但如果我家孩子和他在一个班级,我也会让我儿子远离他的。】
【那个数据都是几十年前的了,伽羽也是豹子,你们见他做过什么凶残的事情吗?】
【有的人真是好笑,高高在上把矛头对准小朋友的你们,比那些老师更恶心。】
沈榷摸摸泰格的头,轻声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问题,是他们的问题,他们自以为是在保护自己,实则是自私。”
交了同样的学费,同样的身份,他们本该是平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