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兼职男主室友后 第18章

“所以,那声音是人弄出来的?求救声?”怪不得大副将它描述成敲门声。

“是,但它们越来越小,你知道这大概率意味着什么吗?”付涼停在被封死的通道前。

“船停靠的第一天,那些人就没再敲打了……他们不是因饥饿而忽然失去力气。他们持续了很久,只不过是实在坚持不住了。”唐烛吞了吞口水,与付涼对视一眼:“瘟疫?!”

“或许吧。”付涼系上了方巾,拎着另外那半块,“但你可以现在下船。”

唐烛开玩笑道:“这就是你没有递给阿尔亚小姐手帕的原因?”

说着夺过那块布料,学着对方将三角形方巾遮掩口鼻,两角系在脑后。

他让付涼稍微后退,自己助跑两步,抬脚踹开了通道大门。

“我只是不喜欢人体分泌物,比如眼泪。”即使在这时候,付涼仍旧认真解释。

门板吱呀呀叫了几声,深不见底的黑色中,扑来一股浓重的腐烂气味。

唐烛险些吐出来。他没料到这味儿居然堪比刀剑,钻脑子。

不会是尸体吧……

这个问题在接近宕机的大脑中来回折腾,最后被付涼沉着的警醒声驱逐出境。

“别乱碰任何东西,包括人。跟着我。”

通道内没有照明物,他们只能凭借门外闯入的光线向前。

幸而最近的库房距离通道大门不远,松动的老式铁锁依稀可见。

两人已经在黑暗中适应了一会儿,准备先从这间屋下手。

唐烛轻手轻脚推门,却发现室内点着只瓦斯灯。燃料似乎快尽了,只剩最后一口气儿。

但这点光足够了。

付涼站在中央,借着光环视周遭。

仓库内七七八八悬了几张吊床,行李随意堆积在墙壁旁。一张用长条木板做的“吧台”或者说是桌子,被钉子嵌入木制墙体,上面杂乱放着些已经发霉的面包、空酒瓶、烟斗与那盏灯。

一时间,唐烛觉得面前的“信息”太过混乱。他捂着带有熟悉香味的方巾掩住口鼻,闷着声音问:“付涼,你…看出什么了吗?”

付涼背脊挺拔,朝那几张吊床走了过去,边走边对他说:“霍乱。”

像在回答“现在是早晨九点钟“一般云淡风轻。

唐烛之前没读过多少书,幸亏公共卫生知识被普及的还不错。他至少知道霍乱大约等于拉肚子,而拉肚子是因为餐食和水不干净。

总之,可以呼吸。

他劫后余生地松了口气,没说什么。可前头的青年却少有地先关心他:“怎么不说话,害怕了?”

他这才意识到,1850年公众或许还未确定霍乱的传播途径。

那怎么办?

要不,装、装……一下?

他还没想好,付涼却回过了头来。

还正巧撞见了他那“一脸不知所措”。

“别怕。”青年的嗓音依旧没有什么起伏,却像有魔力般让人安心。

唐烛受宠若惊,生出些逗弄这位大侦探的“野心”来,嘟囔道:“怎么能不怕,万一咱俩一出门就病倒了呢?”

付涼看完了吊床,又到墙角处蹲下,还不忘回答他:“两年前我回了一趟伦敦,那时候有的街区正在爆发霍乱。我看到了一个医生的论文,写了31页,论证霍乱不靠瘴气传播。”

他怎么也没想过对方搬出“文献”,无奈地道:“好吧,相信医生的没错。”

青年站起身:“不,我觉得他是对的。对于某些简单的事,我还是相信自己判断的。”

简单……

真简单……

这不得不使唐烛回忆起自己看小说时对男主的“初心”来,顶嘴道:“那你现在判断出什么了,付先生。”

付先生在昏暗的光景中看了眼他,像是品尝到了什么稀罕的红茶,口中随意念了一句:“我们恐怕找不到光之山。”

瞧瞧。

多么简单的推理。

他捂了捂脸,心里全是:

靠,唐烛你没事儿惹他干嘛……

“还有什么想问。”付涼站在原地,“有恃无恐”地散播善心。毕竟能在传染病肆虐时跟他冒险的人没几个,他不讨厌和这种人多说几句。

唐烛扯下方巾,但还是捂着脸,破罐子破摔从手底下发出闷闷的气音:“都不懂。”

殊不知付涼也在心中检讨了自己一秒。

不过他还是脱去了外套,动作流利地用名贵西服包裹住自己的手,嫌弃地指了指墙壁与地板上呕吐物的高度与形状。

那是霍乱标准的喷射样呕吐。

接着,他随意扒开行李:“只要看看这些私人物品,你就能知道这里原来住了九个人。而除罗伊外,有个人也是临时在孟买上的船。那个人,身上带着光之山。

“但中途他先发病了。其余人也都是偷渡客,不敢将此事告诉船员,出于自保,他们不得不做些什么。要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

唐烛张了张嘴,没敢说出口。

“对,杀了他。”但这也不妨碍付涼看破:“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已经因病丧失自卫能力的男人丢下船。”

“他们真的这么做了,为了不让他过多挣扎,一个日本人提供了他行李内的腰带。如果你是得了霍乱的男人,你要怎样尝试自救?”对方再次发问。

“自救……”这种情况下,“告诉其他人,我可以把光之山给他们。”

“不算太傻。”青年夸奖道。“可问题来了,如果你是其他偷渡客,你会相信这么一个同样窝在仓库里的男人会拥有钻石吗?当他说出这话时,众人哄堂大笑,只有一个人信了。”

“罗伊……”唐烛念出来那个名字。

“嗯,罗伊趁着大家手忙脚乱捆人,搜了那人的身,但是却没有发现任何东西。

他又找来了男人携带的行李,大概说随身的东西也需要扔。但是在那里面,他只找到了一个空空如也的匣子。”

付涼手中正拿着那只小匣子,就藏在了一张吊床的枕头下。

花纹与做工恨不得写上印度生产。

“后来,瘟疫在所有偷渡客中间传播开,不光这间仓库,他们都没能幸免于难……”

为了确保船只航行,船长把所有人关进了密闭的仓库,到达星洲港之前就锁死出口。

直到一天,罗伊听闻了船只靠岸的港口。他回忆起自己从前保护阿亚尔小姐去往英格兰时,伦敦那位名声远扬的侦探。

真主保佑,听说那位侦探早年跟随家人移居星洲。

罗伊询问了同样被关在仓库的人,那是个年迈的水手。老人说出了那个对于他完全陌生的地址。

——红山街120号。

于是,那个暴雨天,罗伊拿着一块煤炭碎屑,在阴暗潮湿的船里,写下了那封求助信……

后来,便是送信的烧炉工偶遇了从女王号上脱身的阿亚尔。

唐烛沉默着听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想,罗伊写下那封信时,应当是残存着最后一丝希望的。

因此,他难以接受最后的结局:“可……不对啊,怎么会是空的?女王号上是假的,哥城号上什么都没有,那光之山呢?”

付涼则是认为自己已经完全解释清楚了,丢掉了西服,解开三角方巾,开始往外走。

他们现在需要让警队登船,在仓库里找找幸存者。

“付涼,诶你别走啊……”他跟了上去,也不再顾忌这几天时刻保持的“对男主的敬畏”,伸手捉住了他的手腕。

“不然我们再好好找一找,也许是被其他偷渡客拿走了。”

付涼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不顾衣衫单薄走上甲板:“这么说吧,当你想了解某个人,最好的办法是完全把自己当做他。”

那不算强壮却过分挺拔的背影行至船栏,向下做了个手势。

洁白的衬衫被雨水打湿,紧贴手臂露出淡薄的肤色。

“光之山、霍乱……”唐烛靠在门旁,念念有词:“男人……”

难道——

没过一会儿,警队重新登上哥城号。路过的人们举着明晃晃的瓦斯灯鱼贯而入。

“诶,付涼。”他手疾眼快地试图拦住在人群尾端的人,却没成功。

只能亦步亦趋重新下了楼梯:“我懂了,那个印度偷渡客,他怀疑自己得病是拜诅咒所赐!对吧对吧?”

付涼还没听过有人能把问句喊成欢呼。

真吵。

“对不对?付涼,他也是印度人,应该深信不疑是不是?!”

“我猜对了?”

“你怎么不说话?付涼。”

付涼:“……”

“只不过,这真是个…让人唏嘘的结局。”

唐烛权当他默认了,顺着深不见底的通道望去,问:“你还进去做什么?”

他继续向前,淡淡道:“是死是活,把罗伊找出来。”

……

临近一排的仓库被警员打开,没人立刻进去,只在门前放下一盏灯,开始穿戴手套鞋套。

“听好了,只查看有没有人活着,其他等医院的人到了再听命令。”最前头的人大声喊道。

那人发布任务后,回到了两人身旁。

“维纳大人提醒您,不要带唐先生走远了,毕竟宴会……”

唐烛正被某扇门前双目凹陷的尸体惊地六神无主。听见“唐先生”才懵懵转了头,正对上付涼为他偏过的侧脸。

“宴会上有人等着你呢,毕竟唐先生的冤枉钱还没花出去。”

他们保持着这难得接近私密关系的站姿又多说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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