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黎族大巫身边坐着的是黑发黑角的夸父族大巫，夸父族天生高大，放在蛮族之中也是无可争议的巨人一族，虽然大巫功参造化，可以将身形缩小数倍，但束手束脚的坐在这小小船舱内，依旧让他极不舒服，听了九黎族大巫的话，夸父族大巫顿时瓮声瓮气道：“既然一切的线索都指向那个所谓的‘除魔司’，我们还干坐在这里作甚？不若直接打上门去，还怕他们不说实话？”
金发金翅的神翼族大巫与红目白发的神目族大巫对视了一眼，齐齐摇了摇头，白发大巫笑道：“伏山，你莫要总想着打打杀杀，若那除魔司之人是敌非友，他日见了至尊，你又该如何交代？”
名叫伏山的大巫“哼”了一声，瞪了一眼神目族大巫：“丹吴，你什么时候学的跟人族似的拐弯抹角了？若是又看到了什么，直说便是。”
蛮族的修行之道与人族和妖族相差颇远，蛮族不修魂魄不修神识，落地便是金丹，肉身力量极为强横，依靠自身的血脉之力不断变强，每往上升上一阶，便能解锁一道血脉神通，不同种族的蛮族血脉神通也不一样，九黎族最强的血脉神通足够劈天裂地，夸父族走的也是以力破巧的路子，光凭肉身，便能砸穿一片天地。
相对而言，神翼族和神目族的血脉力量就显得“巧”一些，神翼以速度见长，到神翼大巫的层次，双翅一震，便能跨越数个小界，甚至能短暂超越时空的限制。
神目族则顾名思义，依靠一双天生神异的眼睛，神目族的双眼号称能够看穿一切，小到所有生灵的功法路数，修行弱点，大到所有生灵的命运脉络，一族一界的最终命数，丹吴如今的层次虽然还未到能看穿一切的地步，却已然能够窥见一些关于天地命运的零星碎片。
“多的我也不能说，”丹吴笑道：“你只需记得，命星已至，时来运转。”
比起其他三位大巫，丹吴已经近千年没有出巫室一步，曾经窥见的命运之中，邪火天降，巫血四流，九黎与夸父族裔沦为驮马，神翼双翼断折，血泪干枯，神目更是处处遭到狩猎，一双眼睛价比万金。
比起可以修炼邪修功法的人族和妖族，蛮族看似安全得多，但覆巢之下无完卵，当诸天万界真正沦为邪修乐园，天地归于混沌之前，众生将会遭遇的厄运，会比最惨烈的预言还要惨烈千百倍。
他也曾呕心沥血耗尽目力，差点烧尽一身巫血，也未能窥见一丝转机，没想到如今垂垂将死，光明却突然而至。
“好了。”九黎族大巫起身，看向界门关口的方向：“那边有卖标注除魔司驻地地图的，想来地方应当不难找，我们规矩些上门拜访便是。”
无数修士并未看在眼里的那些广告，九黎族大巫却是细细看了一遍，里面明确说明了，若想购买那些东西，可至各界除魔司驻地，想来那驻地应当不难进，是否能循着这条线找到至尊下落，便看此一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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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消息的时候，林曜正和顾寅一起架设好了阳间和鬼界的通路，开始调试逍遥界的鬼界服务器和阴阳信号塔，准备先把信号连通，给逍遥界通网。
网络连通好了之后，那批放在除魔司驻地的初始化傀儡就能使用，方便有意接逍遥界任务的傀儡师异界登录。这些傀儡有阴属性的也有阳属性的，可供傀儡师在阴阳两界行走，数量虽然不多，但足够填满四大驻地了，后续如果驻地扩张，人手不足，还可以让傀儡师们用逍遥界的材料制造傀儡工厂，之后就能有源源不断的傀儡员工，不再需要他们事事亲为。
说起来，多亏了四象神兽大开方便之门，逍遥界的轮回之道宣传的相当顺利，四王不仅分别批了一块地皮给他们建设除魔司驻地，也允许他们在界门和各个驻地设置投影器，林曜和顾寅这段时间跑遍了地上和海域，就差给无甚智商的北海妖族也设置个全天候播放的投影器了。
但成果也是喜人的，不过数日，庞大的愿力便使得逍遥界的轮回道则正式落成，天地一片欢欣鼓舞，道则天音响彻四方，排场比澜沧界轮回规则成立的时候还大。
不过也是，逍遥界毕竟是大世界，生灵数目何止是澜沧界的百千倍，天道爸爸比较激动也是可以理解的。
“有乾坤界和太元界的人来访？”
网络连通了不到半个时辰，林曜就接到了无数信息，有近几日的，也有数月以前的，他忽略其他内容，先打开杜平的消息，随后挑了挑眉，点开杜平发过来的视频，把屏幕往顾寅身边一放：“乾坤界和太元界的人，你认识吗？”
顾寅定睛看去，就见视频之内，两个刚刚抢到任务的傀儡师殷勤的引着两方人踏入阳山除魔司驻地的大门，初始傀儡经过数次改良，已经跟当初的鬼界大块头很不一样，甚至有数个变形可选，类人形态还有头发和衣服，傀儡师登录之后还可以在材料允许的程度内捏脸，除了五官依旧比较呆板，做不出太多表情外，可以说是很栩栩如生了。
视频之中，跟在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身后的青年修士好奇的看着领路的傀儡，有些惊讶的对老者道：“现在的傀儡术已经逼真到这种程度了吗？观其行动言语，竟然与真人无异。”
“因为我就是真人啊道友。”
那傀儡师声音粗犷，捏脸的傀儡形态却是个肤白眼大的小白脸，就是眼睛的比例稍微有点夸张，导致傀儡的五官不够协调，再加上声音格外出戏，让青年修士露出有些不适的尬笑。
心里却有些咋舌，他不是没听说过有些傀儡术需要以神魂驱动，但都格外耗费神魂之力，这除魔司之内光是他看到的，已经有十数个傀儡，背后施术人的实力，恐怕不可小觑。
领着蛮族人的那个傀儡师性格没有另一个活泼，却也忍不住好奇，打量了蛮族们一眼又一眼。
四位大巫倒是没什么表情，他们身边几个大个子却被看毛了，领头的大个子皱了皱眉，粗声粗气道：“看什么看，没见过蛮族人？”
“不是。”身形壮硕的傀儡口中却发出小姑娘的声音，让那个蛮族人浑身抖了抖，小姑娘的声音里带着些不好意思，小声道：“我们学院有个师兄据说也是蛮族血脉，我没见过蛮族，所以有点好奇，不是有意得罪，还请阁下恕罪。”
“哦？你们那也有蛮族？”白发的大巫有着一双剔透的红色眼睛，在阳光下反射着璀璨的光，气息神秘无比，声音里带着安抚的味道，像是不经意道：“那孩子是哪个部族的？如今年岁几何？你说你们是一个学院的，那孩子也会你这般的傀儡术？”
傀儡挠了挠头，道：“我们那应该没有蛮族吧，师兄好像是血脉返祖来着，属于哪个部族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师兄与刚才那位阁下有些像，就是头上的黑角小些，头上无发，是颜色鲜艳的纹路，身形也十分高壮，足有一丈五尺，年岁我亦不大清楚，应当不到三十？至于傀儡术，额，算是会吧？我们都会。”
丹吴所有所思，随后目光直直看了眼镜头，面带微笑的点头示意了一下，视频就此戛然而止。
“嘶——”
林曜忍不住摸了摸身上泛起的鸡皮疙瘩，好奇的看着视频上对方那双红色的眸子，道：“这人谁啊，好可怕。”
隔着视频看过来的一眼，却像是直接看到了他的灵魂中，那双眼睛像是有魔力似的，似乎一切都会在他的目光下无所遁形。
“蛮族神目族的大巫，丹吴。”
顾寅看着屏幕，微微挑眉，把刚才视频上的那几个人一个个指给林曜看：“这位老者是乾坤界乾阳门的太上长老，前任掌门申屠耀，这年轻修士是乾阳门年轻一辈天赋最强者，如今乾阳门的掌门大弟子韩胭。至于太元界这几位，红发黑角者是九黎族大巫武江，黑发黑角的是夸父族大巫伏山，金发金翅者是神翼族大巫长羽，白发红眸者是神目族大巫丹吴。”
“哇。”林曜咋舌：“都是大佬啊。”
这么多大佬突然找过来，会是什么事情？
顾寅看着丹吴那双神异无比的眼睛，轻声道：“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突然看到这么多故人，他不免有些唏嘘。
前世这些人陆续死亡，申屠耀冲击大乘期失败，在他拿到乾阳令不久便坐化，如今看着却气息如渊，竟然像是突破了。韩胭倒是没那么早死，却也在他逆转时空的五十多年前便已身陨。
太元界的这几位结局也都十分凄惨，当年他至太元界，丹吴已经瞎了一双眼，武江双角断折，重伤难愈，伏山常年坐镇界域之门，浑身上下无处不伤，长羽箭射天魔王，血洒平江，也不过为太元界堪堪延续了不到十年的元气。
在服务器和信号塔周边再次设了个固若金汤的结界之后，林曜便打开阴阳通道，来到阳山一处阴气颇为浓郁的所在，所幸这里距离阳山驻地并不算远，他的【数据传输】速度又快，不过片刻的功夫，两人就回到了阳山除魔司驻地。
一路上他还抽空看了看其他消息，忽略一些无关紧要的不提，有几个消息引起了他的注意。
“顾寅。”林曜皱了皱眉：“好几个小界的除魔司道友都传来同一个消息，有传闻说你父亲在乾坤界露面了，目前正遭受御剑门的追杀。”
顾寅打开自己的通讯玉符看了看，果然在无数消息中看到了同样的几个消息。
“伯父不是还在岛上闭关吗？”
顾寅眯了眯眼，嘴角露出一分冷笑，道：“父亲的确还在岛上闭关，但这世上除了你我和外公，可没有人知道我父亲的下落。”
林曜眨了眨眼，顿时会意：“你是说……”
“若我所料不差，这传言应当很快就会传到逍遥界，幕后之人既然把地点选在乾坤界，说明某些人也坐不住了。”
结合顾寅前世的经历，林曜面上露出几丝恍悟。
若单纯是玄天宫的人出手，怕不会把地点选在乾坤界，背后之人大概是生怕他们这次不死，所以下了血本要斩草除根，他怀疑，除了玄天宫那几个化神，御剑门的柳文清和衍天阁的司春秋应当也准备下手。
他这段时间也听闻所谓天命之子的传言，若只是单纯的代天行罚，司春秋那个老狐狸怕不会轻易下场，但代天行罚之能加上对邪道堪称釜底抽薪的轮回之道相加，其威力之强横，从逍遥界轮回规则建立的速度就可见一斑，那老狐狸屁股再沉，说不得也得挪挪。
“这样一来，申屠耀和大巫们岂不是来的正好？”林曜右拳砸在左手掌心，哼笑道：“他们有强者，我们也有强者，他们给我们下套，我们就反过来下套，把这帮阴沟里的老鼠一网打尽！”
“对了。”林曜瞪了他一眼，告诫道：“你可别逞能自己一个人上啊，我知道你现在恢复到了前世的力量，肉身等级拖累不了你，但再强大的人也有可能阴沟里翻船，他们还有个披着人皮的天魔王呢！”
“好。”看着对方认真的杏眸，顾寅笑着点了点头。
他其实也没有准备一个人上，前世是实在没办法，人已经死的差不多了，天塌下来了，高个却只剩下他一个，今生这么多前辈大能都还在，且都在实力最鼎盛的时期，他何苦再受一遍前世的苦？
说定之后，两人便走向待客大厅，刚刚迈过门槛，陪坐在两方人身边的杜平就站起了身，笑呵呵的对两人拱了拱手，然后对两方人介绍道：“两位道君，诸位巫主，这位便是我们除魔司的司正林曜道君，这位则是我们除魔司夏官署的司正顾寅道君。”
申屠嘉不过刚刚打量了两眼，坐在对面的蛮族大巫便刮出了一阵旋风，“刷”的来到两人面前，激动道：“祖巫至尊！果然是祖巫至尊的气息！”
其余几位大巫也跟着站起身，丹吴一双红眸刚刚放到林曜身上，就被一个修长的身影挡住，那人冲他微微点了点头，神色带着几分熟稔，声音里带着几丝感怀：“丹吴尊者，莫窥视不可窥视者。”
前世丹吴助他良多，但神目之人可能就是如此吧，即便他双目已瞎，却仍旧用心目窥探他身上的命运线，最终导致被规则之力反噬，连心目亦盲，他不是导致丹吴死亡的罪魁祸首，却也是最关键的那根稻草，如今再次见到这位长辈，便忍不住出声提醒。
丹吴看着全身笼罩着一层无法穿透的神识屏障之人，剧烈翻滚的心绪渐渐变得平稳，忍不住闭上慑人的红眸，微微叹息一声：“多谢小友。”
“顾衡？”伏山见到顾寅，眉心狠狠一皱，瓮声瓮气的声音如同打雷，巨大的手掌不客气的拍上顾寅的肩膀，怒目道：“好你个顾小子，说，我们至尊现在何处？若你不给我仔细说清楚，小心我半夜偷走你家小儿！让你也尝尝如我这般心急如焚的滋味！”
丹吴：“……”
众人：“……”
“伏山。”长羽心累的叹了口气：“那不是顾衡，若我所料不错，那应该就是你想半夜偷走的顾衡家的小儿。”至于把至尊比做顾衡家小儿这种事，算了，伏山若是突然长了脑子，便也不是伏山了。
伏山：“……”
缩手缩脚的大块头大巫顿时气焰萎靡，慢吞吞坐回椅子上，一副刚才我什么都没说过的模样。
林曜忍不住憋笑，到底没好意思当着伏山的面笑出声来，毕竟这位大巫可是个实打实的杀才，一巴掌就能把他拍扁。
“诸位大巫莫急。”他道：“若诸位所说的是栾都天尊，他的确在我澜沧界。”
“澜沧界在何处？”伏山再次坐不住了，伸出粗壮的两根手指捏住林曜的衣领，小心的摇了摇：“你头前带路，现在就带我们去澜沧界。”
突然双脚离地的林曜：“……”
作者有话要说：
林曜：双脚离地了，聪明的智商就占领高地了，建议伏山大巫尝试一下XD
ps：撸新文大纲的时候给我无cp的主角撸出一个攻来，我好像有毒ORZ
第80章 正文完
寒风侵人, 乱云低垂，清冷暗淡的天色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霭，目之所及的一切似乎都染上了一层寒霜, 迎风飘来的香灰如同断翅的白蝶在冷风中飞舞, 又像雪屑般急舞回旋。
“梆梆——”
木器敲击的声音由远及近，一个带着帷帽, 身穿玄青衣衫的修长男子避让在一旁, 任由又一队送葬的队伍通过, 队伍中的主葬人手中燃着小儿臂粗的招魂烛，口中不停念诵着咒语。
“魂兮归来！去君之恒干, 何为四方些？舍君之乐处，而离彼不祥些！”
“魂兮归来！东方不可以讬些。长人千仞，惟魂是索些……”
“魂兮归来……”
长街上不少来往的行人亦避让在男子所在的棚子里，身上裹着厚实的棉衣, 说话时蒸腾的热气几乎遮掩了一半面容。
“唉, 这是最近死的第几个了……”
“听说还是个御剑门的剑修，怎的如此狂性大发，滥杀无辜……”
“我听闻那人是御剑门的弃徒, 几十年前就入了邪道哩……”
“嘘，谈论这些干什么, 生怕招不来那恶人？”
男子往棚子里面走了几步，这是个茶摊，灶上却也温着酒水, 同时还卖一些充饥的油饼。
“店家，一碗热茶。”男子在最靠近摊主的一个小木桌边坐下, 拿下帷帽, 露出一张年轻俊秀的脸来, 肩上竟然还趴着一只巴掌大的猫儿，大概是因为身形太小了些，之前猫儿全身都被帷帽垂下的布料遮挡，隐隐打量着男子的摊主竟然完全没能发现。
“阁下若有话想问，小人定当知无不言，小店卖的都是些凡俗之物，岂能入阁下的口。”摊主是个身形壮硕的中年人，有着一张北域常见的粗犷面孔，皮肤较深，面上的皱纹仿佛风雪雕琢，满是岁月的痕迹。
这男子一来他就发现了，即便是头戴帷帽，身穿一身深黑色的粗布麻衣，周身的气度却依旧不像是凡人，如今露了真容，面庞如玉，气息如渊，果然同他曾经见过的修仙者们非常类似。
“我确有些话想问。”青年男子，也就是林曜，对摊主笑了笑，道：“我一路行来，见数城缟素，一问，都言是一御剑门弃徒犯下的杀孽，我想问问店家，这传言从何而来，是否属实，若真的是修仙之人，为何只犯下数桩杀孽？恕我说句难听的话，凡人之于修仙者，本就如同路边草芥，那人若真的杀到兴起，何不直接屠城？为何非要挑选着杀人呢？”
那摊主撂下脸来，面上隐有怒意：“如同阁下所言，小人这样的凡人在您这样的人面前，本就如同草芥，又如何得知那杀人者是如何想的？至于关于那人身份的传言，是追在其人身后的御剑门人说的，吾等凡人眼界有限，自然无法得知恶人身份！”
“店家莫恼。”林曜把肩头的猫儿抱下来，轻轻摸着猫儿的脑袋，被冷言冷语刺了却也没有生气，笑道：“您可知那人的踪迹？这位御剑门弃徒，我也十分想见识一二。”
“只听闻对方近来在城郊破庙中曾露过踪迹，其余小人便不知了。”
林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重新戴起兜帽，对店家淡淡示意了一下，便直接起身离开了茶棚。
一边走，一边对顾寅传音：“看来，陷阱中心就在不远处了，说实话，这帮邪修的演技有点太差了，有待提高啊。”
怀里的猫儿轻轻“喵嗷”了一声，道：“一开始还是不错的，如今图穷匕见，大抵是沉不住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