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其他天使齐齐停下手头工作，诡异地安静了一瞬。
米迦勒注意不到这些，他认为这是一个关系到元卓职业未来的、十分值得他认真对待的问题。金发天使板起脸，稍作思索后发表了一系列长篇大论：
“感谢您的提问，我不得不说，这是我看过最好的歌剧。下面我即将从剧本、表演、唱词这三个最突出的方面进行论述......”
元卓耐心地保持着完美微笑听完，继续追问，
“好的感谢您的详细的反馈，那么您有没有感受到剧中男主角特殊的魅力呢？”
“男主角？”米迦勒回忆道，“我在三天前七点半的上集场次，出演云国国主的那名演员...”
...其实那演员相貌也就是天使中的一般水平，与每天和他形影不离的那张璀璨的脸蛋相比——简直没有任何可比性。
他本来打算实话实说，但转念一想，否认演员的美貌不就是在否认元卓这个选角导演的功劳？
怎么能做这种坑害朋友的事！
“演员英俊潇洒，十分帅气，连我都忍不住动心的程度，根据热烈的反馈来看，非常符合观众们的恋爱幻想！”
回答得斩钉截铁，元卓一定特满意！
米迦勒忍不住在内心给自己鼓掌——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哥的职业生涯要断送了！
元卓满脸冷汗地收回了麦克风。
“咯！”
这是路西菲尔把笔掰断的声音。
元卓嘴角抽搐：“好...好的，感谢您...您的回答，我这里还剩最后一个问题....”
他决定冒个险为自己挽回一条生路。
“你认为路西菲尔殿下和我们剧里的演员，谁会更令你心动呢？”
米迦勒略显为难地在元卓与路西菲尔之中打量了许久，他只是昧良心，又不是没良心.....
只好谨慎地回答：“凭心而论，路西菲尔殿下还是要更胜一筹的。”
谢天谢地！全殿上下都松了一口气！
........
米迦勒与路西菲尔一起看恋爱向歌剧的消息第二天就传遍了全第九天。
自然也传到了亚当耳朵里。
有句话说得好，不患寡而患不均啊，曾经亚当认为自己与米迦勒是同甘苦共患难的战友，但现在发现了这待遇天差地别啊！人家甘，他苦；人家看剧，他坐牢——这剧本还是他批的呢！
正巧赶上大天使长的月汇报例会，新任国君自然没有不参加的特权。
你就是啥都听不懂也得人到那坐着。
然后亚当就绝望地发现，他真的是啥都听不懂...
一整个月的起早贪黑啊，努力努力白努力！
如果是一个月之前，这个场子里的天使长们虽然不会对他多温柔，但最起码不至于冷嘲热讽。
不幸的是为了迎接他的上任，把最擅长无差别言语攻击的天使从千里之外请回来了.....
亚当捧着自己碎成渣渣的自尊心哭着夺门而出，留下一脸无辜的阿撒兹勒。
阿撒兹勒：“？”
他刚才有说什么十恶不赦的话吗？
这么多年来，阿撒兹勒的嘴一直不着四六，开会的时候经常因为与拉哈伯一唱一和而挨打，打也改不了，在座天使已经习惯性地全当他说话是放屁。
但各天使长虽面上不显，对亚当这个空降国主还是有一些怨气的，故没有及时阻止他对亚当稚嫩脆弱心灵的伤害。
这不是亚当第一次逃学逃班。
他生下来就是这么个性格——热爱自由，宽和热情，偶尔犯点倔强的狗脾气，但只要顺着毛哄哄，很快就恢复笑脸自己跑回来摇尾巴了。
但当前的情况是各天使长聚到第九天也不容易，即便是立刻把他找回来，对会议进程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所以谁也没太当回事。
以至于“你儿离家出走”这消息传到元卓耳朵里的时候，亚当已经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自己奔回伊甸园了。
彼时元卓还在第六天监工《傲慢与呆板》下集的唱段编排，剧集档期紧张得很，又有这么多剧迷守在门外实在走不开身。
“对，这个染了彩色辫子的天马就是我的坐骑，你熟悉熟悉。”元卓通过莉莉丝进行远程的飞行指导。
镜子中，乐佩为了夏娃能够坐上自己的背，直接跪了下来。
“我坐稳了，你确定它认识路吧？”夏娃很小心地摸着乐佩辫子里簪着的鲜花，掩盖不住眼睛里的喜欢。
说到底她还是个小女孩，很容易被这样花里胡哨的梦幻生物吸引。
“乐佩认路能力比我还要强得多，按照辈分它是你大哥，别小看人家。”元卓道，“亚当心情不太好，一会儿咱们好好和他说话，你注意点别刺激他了啊。”
“行，知道。”夏娃答应得很干脆。
“伊甸园离耀星殿这么远，连天马都要飞一段时间——亚当是怎么回去的？真长本事了。”元卓纳闷。
“他最近不是新交了个朋友么，那天使给他送回去的吧？”夏娃推测道。
“你是说萨麦尔？”元卓咬牙切齿，“那坏种就是欠打...改天拉着米迦勒揍他去。”
他们走进伊甸园，穿过花墙。
“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里呢。”夏娃道，“第一次出伊甸园太兴奋了，都没注意园区外面长什么样。”
“怎么样，外面的世界是不是复杂得多？”元卓笑，“我其实猜到你俩可能会有一天后悔从伊甸园出来，你看亚当现在，自己回去躲着了。”
“我不后悔啊，而且我知道亚当也不后悔。”夏娃仰起脸，望着玻璃罩外的蓝天，“园区再大也是有边界的，我们经常摸着墙想象，墙之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一直渴望答案，却不能说出口。”
“出生时我就有种感觉——父亲不喜欢提要求的孩子。所以机会降临的时候我就想，能走到外面的世界，我即便是去死也值了。”
“咱们人类就是这样，朝闻道，夕可死矣。”元卓感慨道。
夏娃点头：“所以放心吧，亚当不难劝的，他才不想回这方寸之地呢。”
她还欲张口闲聊，却戛然而止，少顷，转头问元卓：“你刚才看到了吗？”
“看到了什么？”元卓迷茫道。
“......我没见过那个东西。”夏娃皱着清秀的眉头，试图描述，“贴着地面，很长的一条。”
莉莉丝绕着夏娃转起圈来，棕榈色的翅膀扑腾得很急。
元卓接收到了夜莺传递的信息：“莉莉丝，夏娃说的是什么？”
莉莉丝：“元卓，蛇！”
“它的样子可不太好看。”夏娃嘟囔着，开始四处寻找亚当的影子：“亚当？哪去了...亚——当——”
她的声音突然因为惊恐而尖利起来：“你在做什么？！你疯了！”
“怎么了？”元卓顿感不妙。
然而下一秒，镜子里闪过一个黑影，似乎是一只手握了上来，元卓便彻底与自己的传音鸢断了联系。
“你们继续忙我有事先走了。”元卓立刻跑出剧院，然而站到街上才想起来，现在的他既没坐骑，也没有传音鸢，只能望着头顶的云层，心里急得像是在被油煎。
到底出了什么事？认定不合格，要被销毁了？
他焦虑地踱步，从来没这么悔恨于自己的懒惰与自私——如果今天早点把工作做完就可以陪着夏娃回去；如果把朋友看得比赚钱更重要，减缓推出新剧的进度，给亚当更多的关注，是不是可以阻止今天发生的一切？
抬头四顾，举目无亲，这对兄妹与自己的敏感身份让他不能向身边的任何天使寻求帮助。
原来这就是人类的力所不能及。
以前他遇到困难时怎么办呢？
元卓混乱的脑海中浮现了一个银色身影，寡言，坚定，无所不能。
不知过了多久。
“元卓？听得到吗？”镜子中传来夏娃细细的声音。
“我在，我在。怎么回事，夏娃？！亚当呢？”元卓颤着声音回答道。
镜中依然是一片漆黑，看起来像是谁用手捂住了莉莉丝的眼睛。
“他没事，元卓，我们都没事了。”夏娃声音平稳，这让他安心了不少。
“刚才亚当...想不开。”夏娃的声音犹豫了片刻，“我马上带着他离开伊甸园，我们回耀星殿见吧？”
第040章 对立
等元卓千里迢迢赶回去,却发现耀星殿门口不止站了这兄妹俩。
离得老远就能看到一袭白衣的桑杨沙——这货能做到天天不重样的穿一身素也是有点本事在身上，正悠闲地和亚当有说有笑。
“我回伊甸园找到他俩，听他俩说要来这找你,就顺路送他们回来。”桑杨沙解释道。
元卓低眉顺眼走上前赔笑脸。
“领导,这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呢。”
没错,他虽然被借调到了耀星殿，但真正论岗位归属还是伊甸园的人，所以小心起见还是要恭恭敬敬尊称人家一声的——换了别的天使其实不会在意这些,但桑杨沙可不一定。
桑杨沙很受用这个称呼,脸色更都好看了一些：“刚刚在和国君解释，开会时别的天使长在,我也不好坏了规矩出去找他，其实真要论起责任来还是我们伊甸园做得不到位。”
哦哟，这见风使舵拍马屁的功力元卓再修炼个五年都比不上。
元卓咋舌，“国君”这俩字，连他听了都还不适应,真亏桑杨沙能说得这么顺嘴。
甚至还顺带踩了其他天使长一脚。
“……如果觉得耀星殿不适应，随时欢迎回伊甸园。”桑杨沙与亚当兄妹俩告别。
在完全看不到这活爷的身影后,元卓才担忧地提出疑问：
“你们刚才是怎么回事？夏娃那一嗓子吓死我了——莉莉丝呢？”
夏娃轻轻从怀里掏出一个熟睡的小毛团子：“等我们发现的时候,它已经倒在了地上。”
“怎么飞得好好的....”元卓回想起镜子里的那只手,“刚刚伊甸园除了你们两个之外还有别的人吗？桑杨沙刚刚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