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以前,明昭定然听从皇后娘娘的安排,任由沈以峤给她布菜,心里还得欢喜万分,觉得沈以峤对她这般好,而她只顾着沉浸于沈以峤的亲近,完全看不出来沈以峤的怄气和愤怒,毕竟这人最擅长隐忍和伪装。
如今重活一世,明昭突然觉得沈以峤很好看透,他对她的厌恶和嫌弃表现的如此明显,由此可见她前世的眼睛有多瞎,心有多盲?
“不了,太子殿下身份尊贵,怎么能干这等粗活?”明昭拿起筷子,“这等小事臣女自己就能来,多谢皇后娘娘的美意。”
皇后意外明昭的拒绝,但她也没强求,只是浅浅一笑:“那好,明昭自己来。”
沈以峤偏头,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明昭,像是不解她为何放弃与他故作亲近的机会?
“怎么?”明昭将他的变化尽收眼底,看似专注吃饭,实则压低声音与沈以峤攀谈,“太子哥哥好像很失望?”
沈以峤眉头一动,压低嗓音:“什么?”
“我没有听从皇后娘娘的安排让太子哥哥干太监的活,”明昭抬眸,饶有兴趣说道,“太子哥哥看起来有些失落呢。”
沈以峤眯了眯眼:“你在说什么胡话?”
明昭放下筷子,眼睛不转的盯着沈以峤,像是要从他那双淡漠的眸子看透他的内心。
明昭如此明目张胆的动作瞬间惹得皇上和皇后的注意。
沈以峤顿感难堪,低声呵斥:“明昭,快用膳。”
皇上和皇后两人相视一笑。
“明昭,等吃完午膳,你与太子去御花园逛逛,桃花甚美,应当现下玩赏。”皇后建议道。
沈以峤拧紧眉头,嘴唇微动,却没有张口拒绝。
明昭将沈以峤勉强的表情看在眼里,只觉心口又泛起一丝痛意,不是系统在惩罚她,而是那个雨夜,沈以峤毫不留情的将那把锋利的长剑刺入她的胸膛,那股痛意,撕心裂肺。
她轻笑了下,起身道:“皇上,皇后娘娘,臣女身体有些不适,想先回府休息。”
皇上担心道:“不舒服?朕叫太医给你看看。”
明昭制止皇上的动作:“不劳烦太医院,臣女只是有些疲倦,回府睡一觉可能就好了。”
皇上看向沈以峤:“那让太子送你回府。”
“不用,臣女座驾就在宫外,有侍女陪同,就不劳烦太子殿下了。”
明昭不想继续和皇上周旋,立刻行礼,转身离开广丰殿。
皇后给沈以峤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追上去。
沈以峤以前会满怀怨气的去追,但眼下他有点意外明昭今日的举动。
他起身行礼:“儿臣先行告退。”
皇后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担心道:“明昭今日看起来状态不佳,是不是真的生病了?百花宴落水之事是不是伤了她的根本?”
“唉,明昭身体应该无碍,”皇上揉了揉眉心,“就是心中有怨。”
“什么怨?”皇后不解。
皇上道:“她定是以为今日招她入宫是为了齐国舅儿子齐泰云之事。”
皇后叹了口气,“唉,这孩子心思太沉太重了。”
“算了,不怪明昭,孩子们的事情就让孩子们自己解决,”皇上喝了口汤,语气低沉,“孩子们解决不了的事朕再来管。”
“今晚陛下要去柔妃那里吗?”
皇上眼眸一沉:“不了,齐国舅教子无方,柔妃纵弟行凶,如此恶劣行径,朕可没心情去与她周旋,今夜去你那里。”
皇后莞尔一笑:“是。”
“明昭?”沈以峤喊了一声,见明昭停下,他立刻走上前去,“我送你回去。”
明昭没有动:“不用,我自己可以回去。”
沈以峤没有理会:“走吧,母后和父皇让我送你。”
明昭无声地冷笑一下:“那就麻烦太子殿下回禀皇上和皇后,就说明昭抗旨不遵。”
“…”沈以峤听到明昭改变了对他的称呼,搞不懂明昭此刻的态度,莫名的敌意和厌烦让他不明所以,“你在耍什么小脾气?”
明昭气笑了:“我耍小脾气?”
“怎么?东宫太子没做成给人布菜的下人觉得可惜,现在非得舔着脸来给人当马夫?”
沈以峤眸色一凝:“明昭,注意言辞!”
明昭见他愤怒,心口一抽一抽的疼,她咬了咬唇,语气十分强硬:“既然太子殿下听不惯明昭的言辞,那就别来明昭面前触霉头。”
要不然她都想一剑捅了他,让他尝尝她此刻的痛苦。
“太子殿下知道的,”明昭走上前,直视沈以峤那双凉薄的眼眸,“明昭无父无母,素来没有礼教规矩可谈。”
她抬起手,在他肩头蹭了蹭,似在帮沈以峤掸灰尘,“可别脏了我们如此风光霁月的太子殿下。”
明昭懒得看沈以峤此刻阴沉的脸色,转身离开。
她转身的动作很僵硬,走时的脚步很轻,步伐缓慢。
可沈以峤却没有追上来,飘飘然得转身离开,好似没发觉明昭的故意为之,又或者说他从不在意明昭的一举一动。
明昭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低着头,沉默的走出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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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昭无语:你是不是犯贱?
作者:我家郡主问你呢?说话!
沈以峤:...
第9章 郡主打算换个人包
自从少时,父母为国战死,明昭自己守着父母残破的尸身,在侯府里哭的昏天黑地后,她就再没有为某人某事流过泪,就像是在那个雨夜将自己的眼泪流尽。
哪怕前世,沈以峤亲手将自己杀死,明昭也没有嚎啕大哭。
明昭那时更多的是不甘、愤怒、怨恨、嫉妒…各种极端执拗的情绪充斥大脑,让她变得更加疯魔偏执,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一个嗜血狰狞的恶鬼。
惜春看向明昭,自打明昭出宫上了马车,她便一言不发,低头不知在想什么。
她迟疑开口:“郡主,您是不是累了?”
明昭眼睫一颤:“是…有些累了。”
此时入宫的心境和精神已经不像前世那般轻松愉悦,相反,明昭只觉得疲倦万分,烦躁不已。
惜春道:“那奴让安良快些赶车,让郡主早些回府休息。”
“不着急,”明昭制止惜春的动作,“去绛帐楼。”
惜春微顿:“郡主是要去找长舒公子听曲儿吗?”
明昭抬手揉了揉眉心:“嗯。”
“可您不是厌弃长舒公子了吗?”
在宝华寺时,惜春明明听到明昭对长舒心生怨怼,本以为明昭会就此疏离长舒,没想到明昭今日竟然要去绛帐楼找长舒。
明昭嘴角清扬,眸中透露出一丝轻蔑和戏谑:“是啊。”
惜春见明昭赞同,还想继续询问,却见明昭闭眼,就没在多问。
惜春拉开门帘一条缝隙,对安良说,“转道,去绛帐楼。”
安良扬鞭:“是。”
自明昭去宝华寺时为了遮掩身份而选择了一辆低调简单的马车,便没有再驾驶属于郡主才能拥有的那辆奢华无比的金雕玉刻的马车,以至于安良将马车驶入[烟柳巷]时,不似往日那般受人瞩目。
马车停在绛帐楼门口,惜春扶着明昭走下马车,安良便把马车带到旁边的停巷里安置。
明昭的样貌向来张扬,她没有过多遮掩,以至于绛帐楼的老鸨立刻认出了她的身份,立马跑到她跟前谄媚一笑:“奴,拜见郡主殿下。”
明昭抬手扇了扇扑面而来的熏香,说:“起来吧。”
“谢郡主殿下,”老鸨眉梢高高吊起,意有所指道,“郡主可是不知,您这几日不来,都快把长舒想坏了。”
“是嘛?”明昭抬眸,看着二楼最右角的那间[卧云听雨],紧闭着房门,可一丁点都看不出“想念”的感觉,倒是有点闭门谢客的意思。
老鸨看了一眼长舒所在的厢房,眉头微蹙,当她听到楼里的仆人告诉她郡主来时,她特意让人去把长舒喊出来迎客,结果这家伙自视清高,仗着郡主对他的喜爱和包容,躲在房里不出来。
“当然,长舒对郡主的心可谓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呀。”老鸨笑的脸上的薄粉都在飘散,颇为滑稽。
老鸨本要上前扶着明昭,却被惜春挡住,她悻悻一笑:“郡主,奴带您去找长舒。”
明昭摇了摇头:“不,本郡主今日不找长舒。”
老鸨一愣:“啊?郡主不找长舒?那…那您今日想要哪位小馆陪着郡主?”
明昭想了想:“明日绛帐楼是不是又要举办一次出阁之礼?”
老鸨点头:“是的,每月十五,咱们楼里都会来新人的,郡主您是…打算再挑个新人?”
明昭道:“不行嘛?”
老鸨立即摆手道:“当然可以,郡主想要多少新人都行,但…出阁之礼要明天才举行,郡主今日打算…让谁陪您喝酒玩乐?”
明昭双手环胸,似有不解的问:“本郡主为何一定要守你们绛帐楼的规矩?难不成你们绛帐楼的规矩比皇宫还要严苛,不能有一丝朝令夕改的余地?”
老鸨虎躯一震,顿感膝盖一软,站着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绛帐楼这种污糟之地怎么敢与金碧辉煌,雕栏玉彻的皇宫相比?她这是嫌自己活的太长了!
“是奴说错话了,请郡主大人有大量,给奴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老鸨颤声回答,“奴立马把新人送到郡主眼前,让郡主随意选择。”
明昭道:“行,那就送到[洛水]厢房吧。”
老鸨点头:“是,奴立刻送过去,请郡主稍作片刻,用些酒水糕点。”
明昭上了二楼[洛水],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卧云听雨],只见那房间开这一条东西,若不有心察觉,还以为是风吹开的。
明昭自当没看到,走进了洛水厢房。
惜春将小火炉点燃,将酒壶放在上面暖着,说道:“郡主,刚才长舒公子在偷瞄您。”
她武功虽然不如仇晁,但学武之人对周围的变化素来警惕,能够清晰察觉到一些旁人没有注意到的东西。
连明昭都能注意到长舒的窥视,更别提惜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