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昭先是被裴知慕的胆大妄为的言语吓了一跳,又被门口传来的碎裂声吓了一跳。
她目色慌张,偏头看过去。
惜春面上还有惊慌之色,她立刻拿起地上的碎片退了出去,临走还关上的房门。
明昭:“……”
倒也不必如此妥帖。
明昭看着站在她面前的裴知慕,想到她刚才的话,脸颊顿感一热,磕磕巴巴道:“你…你…你为何要摸我?”
裴知慕本想查看一下明昭的伤势,刚才的话也是被惜春突然打断没有说全,从而造成现在这样尴尬的局面。
她看着明昭脸颊的绯色,眸子含春水,潋滟生光,透着一股扰人心魄的娇媚。
裴知慕握紧指尖,吞了吞喉咙,艰涩道:“我…我是想看看郡主你的…伤口,不是…不是想摸摸你的……”
剩下的话止于唇齿,却在两人之间震耳欲聋。
明昭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犹豫半晌,中气不足道:“其实我的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你的紫玉云膏很好用。”
裴知慕抿了抿唇:“哦,好。”
明昭见她神色失落,眉眼低垂,好似自己做了多么大的恶事,将裴知慕给打击的黯然失色。
她眉头蹙起又展平,内心像是做足了勇气,语气颇为无奈,放弃抵抗道:“行行行,你若想看便看吧,省得你自己回去胡思乱想。”
裴知慕抬眸,眼睛一亮。
明昭见此,心知肚明裴知慕的小心机,可她却总是明知故犯。
眼下被裴知慕盯着看自己宽衣解带,明昭顿时觉得万分不自在,脸颊似是被火烧一样,从皮肉烫的骨头都在颤栗。
刺啦——
外衫被她用力扯坏,上好的流云锦缎被她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明昭:“....”
什么破烂料子,竟然一扯就坏!?
“算了,郡主,”裴知慕上前,抓住明昭的手,淡淡一笑,“我能见到郡主这般完好的站在我面前,已是万幸。”
“紫玉云膏的效用我自是清楚的,郡主有宫中神医救治,还有紫玉云膏的养护,定然能恢复如初。”
明昭见裴知慕不再强求看她伤口,心里舒了口气。宽慰道:“嗯,我若是伤势未好,皇伯伯也不会将我放出宫的,你放心。”
“好,”裴知慕看她外衫上的裂口,“这衣服...”
明昭摆摆手:“这流云锦缎也没有织造坊说的那么精贵,一扯就破,反正都坏了,我一会儿让惜春扔了。”
“扔了实在可惜,不如..”裴知慕建议道,“..若是郡主不嫌弃,我可以拿回去缝补一下。”
“这流云锦缎价值千金,细腻光滑,似行云流水一般光彩夺目,这件外衫不论是制造工艺还是刺绣工法都是上乘,丢之弃之实在是浪费了。”
明昭诧异:“你还会女红呢?”
但转念一想,裴知慕怎么说也是大家闺秀,女子品学、德行、言行、礼仪、以及妇功皆是样样精通,所以前世她能迅速的得到了皇上和皇后的喜爱,也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太子妃”。
裴知慕点点头:“一些简简单单的缝补我是会的,少时常做。”
少时常做?
明昭想到裴知慕少时的不如意和难捱,母亲早早逝去,父亲寡淡薄情,姨娘阳奉阴违,庶女都爬到嫡女头上装腔作势,耀武扬威,身边只有一个符冬照顾,想必出了什么事情,裴知慕都是亲力亲为吧。
“都坏成这样了,你还能补?”明昭纳闷道。
裴知慕点头:“能。”
明昭想了想,将外衫脱下:“行吧,你要是想补就补吧。”
反正她衣服多,这件外衫就拿去给裴知慕玩吧。
就算缝补坏了,她也不心疼。
裴知慕接过,突然问了一句:“若是我补好了,郡主还会继续穿这件外衫吗?”
明昭微怔。
若是以往,衣服坏了,都不等明昭安排,惜春便会如她所愿一般,将坏掉的衣服处理掉,不会放在她衣柜里惹人碍眼。
如今这件外衫被她撕坏,明昭定是要直接扔掉的,她从不会把坏掉的衣衫送到织造坊缝补,留作以后再穿。
眼下裴知慕将这件外衫要去,明昭也只是遂了她的愿,心中也并未想着待裴知慕缝补好后留着。
先不论裴知慕女红技术如何,而是明昭压根不会穿有瑕疵的衣服。
此刻裴知慕这么直白的问出来,竟把明昭给问的手足无措了起来。
裴知慕此话深意,她打算缝补完后将衣服送回来让她继续穿?
明昭应该义正言辞的拒绝掉裴知慕这等无理的要求,可拒绝的话堵在嘴边,难以启齿。
明昭看着裴知慕充满期待的目光,透彻的眼眸看的她心里发软又发虚。
她握了握拳,最终放弃了挣扎,故作刁难道:“你若是缝补的差劲,就别拿到我面前来碍眼。”
裴知慕心满意足,粲然一笑:“郡主相信,我定会让这件外衫恢复如初。”
明昭被她灿烂的笑容恍了眼,她眉眼闪烁了几下,拿起桌上的牛乳茶一饮而尽。
裴知慕留在侯府吃了晚饭,明昭便让惜春将她送回裴府,以免裴元庆又找裴知慕的麻烦。
夜深,京都忽然刮起大风,吹得茉园的窗户振动。
惜春将门窗锁紧,看着明昭还坐在软榻上饮茶。
“郡主,夜深了,奴服侍您歇息吧?”
明昭放下杯盏,看了眼窗外摇晃的树枝:“是不是要下雨了?”
惜春道:“风中有些湿润,想来今晚是会有阵雨的。”
“郡主素来最讨厌雨天,今晚奴在外室陪着郡主吧?”
明昭脑中猛地闪过生辰那日的雨天,她与裴知慕在望月台相拥入睡,第二日她先醒来,慌忙逃窜,而那件事便在两人心中渐渐隐去,无人再提起。
如今又逢雨天,明昭脑中不自然的浮现裴知慕的身影和神色,以及她那温暖又柔软的怀抱。
明昭指尖摩挲着杯口,眸光闪烁:“不用,你回去休息吧。”
惜春讶然:“郡主这次不让奴陪侍了?”
以前下雨,明昭都会让惜春陪侍,今夜却不用,实在是让人感到疑惑。
明昭心虚摆手:“不过是小雨小风,有何惧?”
惜春也没再说什么,只好应下:“是,那奴就在偏房候着,郡主有事喊奴。”
“嗯,下去吧。”
惜春离开卧房,明昭将牛乳茶饮尽,起身往内室走去。
刚走到床边,突闻一声响动。
明昭眼皮撩起,转身坐在床边,神色冷淡:“何事?”
仇晁推开门走了进来,身上沾染了水汽,他眉眼深邃,如暗夜一般漆黑无比的瞳仁,泛着狠劲儿。
“郡主,长舒死了。”
房外突然闪过一道刺眼的亮光,下一秒,雨声稀稀拉拉的落下,黑夜变得嘈杂又沉闷。
明昭的目光毫无波澜,声音里透着一股逼人的冰冷之意:“痛苦吗?”
“痛苦,”仇晁点头,“被晋无忧活活玩/死的。”
明昭唇角的笑容越来越张扬,低笑了两声:“那就好。”
第46章 郡主假意碰瓷
雨过天晴,便是春闱之日,春闱乃指会试,由礼部主持的考试,在京城的贡院,主考乃是礼部尚书裴元庆。
近300人的才子参加会试,却因前世一场轰天裂地的“作弊”闹剧,致使参加今年春闱的一半人数的才子都被皇上勒令,终生不许科举。
明昭这段时间一直忙着养伤和给晋无忧使绊子,差点都忘记了春闱之事,如今想来,也还来得及补救。
此事虽然与她无关,但裴知慕的弟弟裴之轩深入其中,在前世就被“作弊考场”而波及自身,使得终生无法参加科举,后来便去从了军,还混上了个校尉的军衔,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明昭利用自己受伤之由,去皇上面前撒娇打诨,说是想观摩一下会试壮景,皇上本就宠溺她,又因她受伤,更是心疼,自是万般要求尽数答应。
明昭便混上了陪考官的头衔,拿着皇上亲写的圣旨,明目张胆的落座在了本该由裴元庆坐下的高座。
裴元庆碍于明昭的身份和她手上转着圈儿的圣旨,脸色虽然难看,但他依旧保持着礼貌的笑容,毕恭毕敬的服侍着他这位越俎代庖的“陪考官”。
“裴大人可是筹备会试累到了?”明昭明知故问,“怎么看起来脸色有些不太好呢?”
“...”裴元庆皮笑肉不笑,“会试之重要,微臣定是不敢懈怠,辜负圣恩。”
明昭摸着圣旨,语气故作宽慰:“裴大人兢兢业业,恪尽职守,真乃大渊国之幸。”
“待会试结束,本郡主定会到皇上面前为裴大人说几句好话。”
裴知慕可没有真相信明昭的“好心”,他躬身行礼:“微臣多谢郡主。”
明昭微微一笑:“不谢不谢,本郡主如此高看裴大人,定是少不了你家嫡女的光。”
“...”
裴元庆顿觉老脸挂不住,他堂堂一个正二品大官,竟要沾自家女儿的荣光来获取郡主的夸赞,还真是无地自容。
明昭就跟没看到裴元庆如吃屎一般的神色,继续道:“裴大人难道不为自己有个如此温良恭谦,知书达理,秀外慧中的嫡女而感到光荣吗?”
“...”裴元庆咬了咬腮肉,干巴巴笑道,“自然,郡主说的对。”
明昭笑的无比畅快:“行了,闲话不多说,会试马上就要开始了,裴大人定有许多要事要忙,本郡主作为皇上钦定的陪考官,裴大人的副手,此次会试,定要跟裴大人多多学习。”
裴元庆道:“郡主自谦了。”
“微臣这就去准备会试搜检。”
明昭看着裴元庆快步离开,那匆忙的架势,摆明了不想与她多待一刻。
会试搜捡这种小儿科的流程根本不用主考官来监察,如今裴元庆为了躲避她的阴阳怪气,竟自降身份去做搜身卫兵的活,还真是羞耻至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