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中气氛随这这句明显扯淡的话沉默了。
袁祈在看不见的地方蹙眉,他是个聪明人,情商智商并高,社会中的权谋、利益、人心他玩的透透的,被纪宁算计,他也能反过来利用对方。
在无限循环的甬道中时,他自以为对于整件事情都掌握透彻,陪葬墓是假的,甬道也是假的,包括受的伤和痛觉都是假的,他们只要不断刺激刘玉茂,顺着他的“指路”往前走,找到那件生灵的东西镇压就能出去。
但是现在,钢板成了真的,尸体也是真的,他脚上的伤也是真的,他的手电筒明明掉在了壁画坑为什么又会出现在主墓室?
幻境是需要建立在真实之上的,就像高端的谎言总是要掺杂真话来说,那这座墓中,又有多少真实多少幻觉?
他在名为幻境的海洋中,飘在表面的船只有几艘是真实存在的,次次选对才有可能出去,一步踏错,就永远留在这里享受豪华裹尸袋了。
纪宁觑过他沉思的侧脸,袁祈敏锐察觉到对方的眼神,抬头碰上。
逆着光,纪宁漆黑漂亮的瞳仁中有不知道哪里反射来的点光,并不强烈,甚至出乎意料的温和。
被他猝不及防撞见后下意识错开目光。
袁祈眨了下眼,面对烧脑的现状突然神智清明了些许,倏地前进一步盯着纪宁:“组长,请说,你是在做梦。”
“……”纪宁短暂怔愣后对上他居高临下的目光,不明所以。
“你不是在做梦。”
【作者有话说】
纪宁:我是安屠生。
第25章 我们盗墓吧
袁祈的幻想被打破,态度消极。
纪宁觑过他,袁祈从他眼神中察觉到什么。
纪宁抬高照明符,袁祈眼观鼻鼻观心跟上,在刘玉茂的注视中小心避开重重蚕茧往祭台上走。
正趴在棺椁上看纹样的李威军骤感明亮,抬起头,纪宁带着袁祈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了另一边。
袁祈被纪宁半挡着站在后方,带着笑问:“李教授看的这么入迷,有什么大发现?”
李威军推推眼镜,直起点腰来,那股羞涩劲又上来了,不大好意思地说:“不知道古人用了什么处理手段,这幅棺椁不仅木胎未腐,连漆面都保存的完好无存,就跟新的一样。”
他的话音刚落,纪宁骨感的五指就摁在了“保存完好”的漆面上。
李威军正要开口提醒他保护文物,嘴刚张开,纪宁淡淡说:“棺材并没有打开的痕迹,里边的陪葬品还在。”
他的语气就计划今晚回家吃什么一样平静。
“趁着还未发掘,又有盗墓贼进来的痕迹做掩护,我们开棺发财,东西平分,怎么样?”
这话题跳跃性太大,全场愣是一个人都没跟上他的思路,足足安静了有半分钟,李威军才讷讷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别说他,就连袁祈也被突然分赃的发言给弄怔,话题一下子从欣赏文物变成了集体盗墓,可他心思活,转瞬就明白这业是纪宁计划中的一环。
他愣愣又悻悻,有种带熊孩子家长一样哭笑不得的心累,垂首咳了声,侧脸凑近纪宁耳边,压低声说:“组长,麻烦下次说这种违法乱纪的话先跟我通个气吗?”
他好歹帮忙打个掩护,好让这话题听起来不那么生硬和尴尬。
纪宁那满脸超度的表情比寺庙里的佛都坦率,顶着这样的脸不适合干贪财掘坟的勾当。
纪宁的脖颈不可察一偏,绯红立刻蹿上耳尖。
“通了。”
袁祈:“???”
这才适时想起上来时纪宁给的眼神。
不好意思,真没想到你要干这个!
就在这简短说话的工夫,李威军也吃透了纪宁的意思,眨了眨眼,眼尾笑纹勉强堆在一起,“您这是在开玩笑吧。”
“没开玩笑。”
纪宁摁住椁沿,李威军见他是真想开棺,赶忙倾身漫过棺材去拦纪宁的手。
“同志,你不能这样。”
他想说棺材没有经过扫描,贸然打开很多东西受不了氧气会损坏。奈何他个头不高,倾身后又够不着纪宁差点一头栽道椁盖上。
刘玉茂连忙从后拉住他老师,李威军回头,焦急的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刘玉茂瞟了眼,过去那么久,他对李威军的维护都是直接的,从来没有忤逆违背过任何事情。
但这时,他突然箍住李威军的腰,抢先一步将人拉住往后拖。
无论是棺材还是纪宁都让刘玉茂心生恐惧,时间越久,恐惧的种子就在心里扎根越深。
他本能希望导师远离那些东西。
“你做什么?!”李威军惊诧,对刘玉茂的临阵倒戈十分意外。
“你也想盗墓?你也想发财?你别糊涂!”
刘玉茂也不解释,深吸口气压着胸腔内几乎要跳出来的心脏。
他不想要钱,也根本不在乎文物好坏,是李威军痴迷他才爱屋及乌。
刘玉茂毕竟还年轻,在李威军拼命挣扎,胳膊肘当小锤使得状态下扛着疼把人硬拖下祭坛。
李威军挣扎未果,双手拼命朝纪宁方向使劲,慌张又大声说:“纪组长,未经上头审批,我们不能私自开棺,这是犯法的!”
袁祈站在原地静观这场闹剧,遗憾此刻竟然没有根烟。
纪宁眸色低垂,摁住椁盖的手于神色各异的目光中用力一推——
椁盖纹丝未动。
下一瞬,墓室墙壁上已经熄灭几百年的明灯倏地燃起,簇簇幽蓝色火焰烧了一圈,顷刻间将整座墓室点亮。
袁祈怔愣一瞬,突然想起他爸之前讲过——在墓室中,经常能看见青色火焰,那是人死后,骨骼中磷元素流出燃烧产生的磷火。
除此以外,还有一种青火,少之又少,冷如冰,玄如青,那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业火。
民间怪谈有传,无数濒死绝望的怨恨累积得不到排解,就会在埋骨之地燃起玄青业火。
殷商后期,有一千童男童女殉葬,那时有业火涌出地面,凡触者,无论金石玉器皆焚。
大火烧了九天九夜,哀嚎声日日可闻,附近百里的人受其影响,非死即疯。
古来祸不及无辜,原本有理的事情也变得没理,业障引来天道降罪,白日里接连落下九道天雷,平了冤屈方熄,
纪宁盯着眼前墙壁,除了燃起的明灯外,墓中灵体再也憋不住了,同火焰一起出现。
无数黑影在半空中乱窜,他们身形单薄,肉眼几乎看不见,但墙上投下的漆黑的影子却好像泼了墨一样浓重。
无数灵体就像地府鬼门关大开鱼贯逃出的魑魅魍魉,有头无身,幽魂似得,眼睛的地方挖了两个窟窿,呼啸而过时冰冷瞪着,好像要伸出舌头来舔掉你一块肉。
人声似潮水般自四面八方涌出,是聒噪的审判词。
颠来倒去就是“而从何来”“犯我必诛”几句不成文的话夹杂在尖叫声中……
刘玉茂像惊弓之鸟,下意识将还在挣扎的李威军用双臂紧紧箍住牢牢护在怀里。
他眼白中布满血丝,漆黑眼珠过敏似得乱转,警惕从地面涌出的东西。
李威军也忘记了挣扎,脸上表情都忘了变化,视线跟着墙上影子挪动,有点呆滞意味。
袁祈蹙眉觉着吵闹,下意识要捂耳朵,却惊觉双手无法动弹。
他像是突然被定住了,浑身每一份肌肉和骨骼关节都调动不了,只剩瞳仁还能投射出惊慌的光。
他紧紧盯着眼前纪宁背影,祈祷对方赶紧察觉到及时解救。
但纪宁的注意力都在眼前墙壁上交错闪过的黑影,似乎是在清点数量。
袁祈内心焦急却又无法述之于口,快要憋死了。
就在这时,有什么东西拂过他的脖颈,就像刚进壁画墓那时一样,细腻柔软……
如此触感让袁祈下意识联想到蚕丝,冷意瞬间从脚后跟蹿上头顶,脊髓霹雳啪啦炸出一连串火花。
他十万火急的要跟近在咫尺的纪宁求助,但喉咙无法张开,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
柔软丝线根根从他的脚往上缠,仿佛无骨的手抓住脚踝后往上探寻摸索,带着刺骨的冷意,神经末顷刻间被麻痹……
袁祈多次求助无果,心里恨纪宁是个傻逼,这种时候就别装酷了,好歹回头看一看他这个废物队友。
就在他内心焦躁浑身僵硬做好挺尸准备时。
眼前纪宁从腰包里夹出两张符咒,头也不回准确无误甩在他脚边地上。
符咒落地自燃,青色火舌灵蛇似的窜起攀上袁祈小腿,顺着盘桓而上。
袁祈感觉热气随着火焰游过驱散侵髓销骨的冷意,那蚕丝的触感也消失了。
他四肢解除僵硬后出于惯性往前趔趄了步,差点摔纪宁身上,正准备避开,眼珠一动转变主意,直接没了骨头一样攀住对方肩膀软塌塌挂在他后背。
纪宁猝不及防被耍流氓,浑身骤僵,手中刚结的印倏地消散,灵气全无。
“你……”
他稍侧过脸,又不敢完全转回去让事态更尴尬。
袁祈知道他们组长敏感,故意装虚脱不松。
“您不早点救我,冻太久腿麻了,站不住。”
纪宁:“……”
说话的空挡,袁祈下睥看向李威军。
那师徒俩除了过度受惊吓外依旧能动,李威军甚至还念念有词,离得远,他听不见说什么,但可见丝毫没有受影响。
奇怪了。
袁祈心说怎么除了他,其他人就跟没事儿一样,为什么?
袁祈逃脱的举动激怒了灵体,它们不再乱窜,突然受到什么召唤一样倏地停下排列整齐朝向祭坛。
袁祈头皮发麻,密密麻麻黑影,无数双黑洞眼镜望着自己。
他们层层排排,复刻似得突然集体整齐张圆了口,明明没有声音,但袁祈看到音波如同潮水向四周奔涌扩散。
纪宁手中照明符顷刻间被击的粉碎,他松开手,任由指尖边角飘飘然落下又再次被击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