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美芳一同猛夸后免不了又拿出手机拍照片发给袁载道一通炫耀,对方可能在忙,连中午的那条消息都没有回复。
袁祈很少记得家里人过生日的场景,因为先前的自己不是忙学习就是忙着研究那些“歪门邪道”,对于别人的付出,尤其是亲近的人,总是会下意识忽略,时间久了,就养成熟视无睹小习惯。
以前家里大小节日,都是林美芳操持,他最多就是搭把手,洗个碗择个菜都被夸懂事。
现在回头看看,她妈全年无休,身心都扑在了家庭和自己身上,他亏欠良多。
袁祈给两个人倒了果汁,说了几句祝福话后夹了只虾剥好给他妈放在碗里。
林美芳放下手机,拿着筷子双手停在胸前,高兴道:“谢谢儿子。”
“谢什么。”袁祈又夹了一只开始剥,“这不是应该的吗,以后我一直给你剥虾吃。”
林美芳感慨:“哎呀,怎么感觉一觉醒来,你懂事儿了呢。也不是说你之前不懂事,就是感觉你成熟了,会关心人了。”
“人总会长大的啊。”袁祈把虾仁放进她碗里,抽出纸巾擦擦手指。
“我以后会一直照顾你的。”
林美芳揶揄:“啧,确实,谈恋爱的人就是不一样。”
袁祈:“你又来了……”
林美芳:“你给他做过饭吗?”
袁祈:“做过。”
林美芳:“那你给他剥过虾吗?”
袁祈:“那倒没有,他不怎么吃东西。”
……
两人就着“袁祈对象”的话题聊了半晌,期间袁祈想回避,但林美芳摆明了十分感兴趣,就在这时,门铃突然响了。
袁祈猜是定的蛋糕送来了,如蒙大赦地放下筷子开门去接。
蛋糕做的精致漂亮,用料讲究,林美芳喜欢甜食,袁祈想趁着奶油新鲜提前切蛋糕。
他在玄关那里就把蜡烛点上,关上灯,端起蛋糕唱着生日礼走进来。
“啊——”
烛光映在林美芳眼中,窗外是隔壁楼的灯光,她的笑意和欣喜都明晃晃的,瞳孔都是亮的,在袁祈放下蛋糕后没忍住起身抱了抱他。
“哎呀,真的谢谢儿子,我太高兴了。”
尽管她不知道这个突如其来的生日是怎么回事,但一桩桩一件件的安排袁祈都是用了心的。
“快许愿吧。”袁祈松开她,提醒说:“蜡烛快烧完了。”
林美芳闻言赶紧坐回去,闭上眼睛,沉默片刻后睁开,一口气将蜡烛吹灭。
袁祈过去打开灯,回来后继续再林美芳对面坐下,蜡烛的白烟顺着熄灭地烛芯往上飘,说:“妈,今天你过生日,我没给你准备礼物。”
林美芳正将头顶的生日帽摘下来端详,看过来道:“你不用准备什么礼物,今天陪我去买了菜,做了饭,我特别高兴,这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过的最快乐的生日。”
“不是。”袁祈不慌不忙说:“过生日的里屋是一定要收的。”
他把头放的更低,早有预谋地问:“你刚才许了什么愿望,你说出来,无论是什么,就算想摘天上的月亮,我都帮你实现。”
“你这是干嘛。”
林美芳被他突然的郑重和认真弄得有点摸不着头脑,放下手里生日帽,失笑道:“愿望哪有说出来的,说出来就不灵了。”
她不说,袁祈也不催,直起腰,拿出盘子给她切了一块蛋糕递过去。
“人只有实现不了的愿望才会寄托上天,靠人力能实现的愿望,不用求神,你告诉我,万一我就帮你实现了呢。”
林美芳用叉子切了一小块蛋糕塞进嘴里,她刚才心里想的事情也不是秘密,袁祈想知道,她就说出来。
“我的愿望就是。”林美芳说:“无论男女,我希望我儿子能找到那个灵魂契合,共度一生的人。”
袁祈眉头一紧后又一松,心说这是什么愿望,是刚才一直聊“对象”这个话题,才让他妈有这样的感慨?
“你想多了。”他垂眸给自己切了一块蛋糕,“你怎么不许愿你跟我爸陪我共度一生呢。”
“你是不是傻啊。”林美芳咬着叉子尖,“我跟你爸,都只能陪你走一段路,说不好是长是短。”
她微微欠身:“你今天高三了,明年考大学了,将来读研,结婚生孩子。你能陪我们,我们能陪你的时间会越来越少,你是个活生生的人,你有能力,有天赋,有理想,你将来会有自己付诸时间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就像你爸喜欢他的那些破铜烂铁一样。”
“我是跟你爸契合的人,我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他也了解我,我们是彼此选择共度一生的人。而你将来的路,会有别人陪你走完,这个人可以是同事、朋友、恋人,这都无所谓,关键是,我希望在你选择的那条路上,无论多远,有人并肩而行。”
袁祈瞳孔微微张大,这是他第一次跟林美芳交心,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原来在那么早之前,他妈就有对他“不孤单”的期盼。
可是……
袁祈低下头,皱着眉极轻极轻笑了,有点伤感——长大后的他,成了一个踽踽独行谁都走不进心里的孤家寡人。
“哎呀呀。”林美芳见他面色不对,挑了一个自己蛋糕上的草莓给他,“怎么越说越伤感了。”
“反正将来,无论你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我都希望我儿子保持正直、善良的优秀品质,遇事不退缩、不逃避,勇往直前!”
说完,她端起桌上的果汁杯子跟袁祈碰了一下,“干杯——”
袁祈举杯跟他轻轻碰了下,玻璃杯壁发出叮声脆响,他妈的期盼和祝愿让他羞怯,“不逃避”三个字更令他内心五味杂陈……
沉默半晌,袁祈放下杯子,“妈。”他说:“你还记不记得,我小时候你给我讲的,庄周梦蝶的故事。”
“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其实究竟是蝴蝶做梦成了庄周,还是庄周做梦成为蝴蝶,这些都不重要。当人打破生死、物我的界限时,就能无往而不快乐。我把幻境当成现实,那现实自然就是幻境,虚妄与真实是相对的,取决于人心选择。”
“人可以选择让自己待在开心的那一边,对吗?”
【作者有话说】
“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庄子.齐物论》
第115章 生日
林美芳抬头望他,过了一会儿说:“儿子啊,我感觉你立刻就能参禅成佛了。”
袁祈:“……”
“这是道家的。”
林美芳:“那是五台山?”
袁祈:“武当山。”
林美芳:“哦哦。”随即见袁祈一本正经模样没忍住嗤笑出声。
袁祈这才反应过来,他妈刚才是故意转移话题。
“从昨晚回来,你就怪怪的,你这个年纪的小孩,一旦开始伤春悲秋的思考人生,多半是因为感情进展不顺利,怎么了?跟我说说?”
袁祈摇头,轻轻笑:“过两天吧,过两天我带他看你。”
他说完,不给林美芳再谈“感情问题”的机会,“我没记错的话,我爸这个月在我们学校那边的后山挖唐墓葬是吧。”
“是啊。”
林美芳问:“怎么了?”
袁祈略作思索:“我们明天,去看看我爸吧。”
“啊?”林美芳放下蛋糕盘子:“他今天不是刚走?”
“你忘了。”袁祈向前弯腰,凑近点说:“明天你过生日啊,我们一家人整整齐的,我再做点吃的,也带去给他尝尝。”
“还过啊。”林美芳稍稍后仰,喝了口水:“光今天一就够折腾你了。
袁祈说:“我没觉着折腾,我挺高兴的,明天咱们再带着我爸一起高兴高兴呗。”
林美芳不知道他如此反常为哪般,但架不住自己儿子的软磨硬泡,反正这两点的距离也不远。
“行,那明天上午咱俩买菜,中午我陪你给他送去,多做点,你李叔也在,还有其他同事……”
“李叔?”袁祈没想到会在这时听到这个称呼,顿了顿问:“李威军?”
“是啊。”林美芳提醒:“去了记得叫叔,别直接喊人名字,没礼貌。”
袁祈哼笑了下,倒在沙发靠背上,“他比我爸还大好几岁,我不应该叫伯?”
林美芳:“也别把人叫老了。”
“知道了。”袁祈敷衍着,眼皮稍稍一抬:“他是不是快要结婚了?”
“早就结了啊。”林美芳眨下眼,给他脑袋戳了一指:“喜糖你都吃了,这么快就忘。”
“已经结婚了?”袁祈有些意外,这跟脑海中的记忆不同,原本的走向被改变了。
他微微欠身,试探问:“他媳妇儿哪里人?两人怎么认识的?”
“你小小男孩子怎么这么八卦。”
林美芳打了个哈欠,饭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她撑着餐桌边缘起身开始收拾用过的碗筷。
袁祈站起来帮忙,碗碟碰撞的声响在客厅中回荡,林美芳将东西都堆进池中,袁祈自动拿起抹布准备洗。
林美芳拍了拍他肩膀说:“希望早点睡觉,明天还得早起,别熬夜。”
袁祈说:“好。”
在哗哗的水流声中,他的眉头往里蹙在一起,在提到李威军夫人的时候,林美芳的回答明显是在刻意“回避”。
为什么不能提?
袁祈洗完碗筷将餐桌打扫干净,顺手拎起遥控器,关电视时,留心电视右上角今天的日期是十月十三号。
林美芳没有关紧卧室门,灯光和声音一起从缝隙中透出,袁祈经过门口时,听见她说:“那真是咱儿子做的,我没动手,连菜都没帮忙洗。”
手机那边传来清脆的金属敲击声,一下轻一下重:“我把前段时间记的笔记放在床头柜子上了,你记得有空拿给小宇,让他看看。”
林美芳也不知道听见了没,继续兴致勃勃问:“明天我跟小宇去看你,你有什么想吃的菜吗?”
“哎——”袁载道恍然:“正好我们前几天挖出一样东西,小宇肯定感兴趣,叫他拿上笔记本,边看边记。”
林美芳:“给你焖个虾吧,小宇焖的虾很好吃,比我强,再来个葱油面?不过面装过去会不会坨?”
袁载道:“我们今天还挖出了几个小金片,哦,对,鎏金海兽葡萄纹铜镜,这可是个典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