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在这里,又遇到了跟陆灵越如此相似的一张脸。
特别是那张总是摆着毫不在乎的脸。
简直一!模!一!样!
他仿佛听见了心魔化作陆渊的声音在他耳畔嘲弄发声:这么多年了,还是未见长进。
顾倾绝眼角抽搐了一下,阴恻恻地说:“邪修扮成仙盟首座的样子,还试图抢其遗作。”
“——当诛!”
修士们哗然,虽然顾倾绝没有提是谁。但晧天仙盟这几百年来,被冠以首座名号的只有那一位,有且只有那一位。
——陆灵越。
他们纷纷上前想将陆渊围住,想逮了他去晧天仙盟讨个好处。
陆渊像是看不见这群人脸上的跃跃欲试,依然面无表情地缓步向前。
画卷在他手中化成点点金光,如夏日萤火落在他一席黑衣上。
他在半空中每走一步,身上的威压就往上爆涨一丈。
漆黑如点墨的瞳孔在夜中宛若一只巡回领地的孤狼。
那是纯正的如同洪流般的,目空一切的力量。
离他近的修士,在这道浩大威严的力量下感到难以名状的压力,他们同时惊惧害怕地往后退出一步,如恭迎圣驾般,为陆渊让出一条道路。
陆渊静静站在顾倾绝面前,没有什么情绪道:“朽木难雕。”
第52章 天赋
其余修士除了顾倾绝, 严格意义上来说,并未有人曾真正见过陆渊。
而陆渊流传在世间的画像,为凸显其神武英姿,画像均是燕颌虎须, 身形魁梧, 不怒自威。
——贴在门上都可做门神了。
所以一群修士在听见顾倾绝说此人化作陆渊的模样时, 先是惊诧对方身形瘦削,脸上带着病态的苍白, 看着就不像是很能打的样子。
随后又被心中侥幸所鼓动,此人能抢的陆渊的遗作, 他们为何不行。
只不过这位被顾倾绝称为邪修的人,突然修为暴增,气息凛然。
修士们心中的求生欲逼着他们狼狈后撤。
不知不觉中竟给两人留出了一片空地。
陆渊眉眼冷漠,但顾倾绝却分明看出了一丝怜悯。
顾倾绝在难以言喻的绝望下,徒生恨意。
又是这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又是这种恨不得把他一双招子挖出来的眼神。
他曾经自诩天赋异禀, 入道极早, 师尊夸他仙骨卓然,师兄弟敬他如偶像。
本可以在这修仙坦途上无风无雨,径情直遂。
如果不曾在一个午后, 参加那场宗门比武的话。
年仅十几岁的少年,一个独挑一众好手,不信邪的顾倾绝执起长剑, 意气洋洋纵身跳入擂台。
他那时候总觉得自己是不一样的。
陆渊甚至刀都没未出鞘,就将他击落台下。
等到顾倾绝回过神来, 只看见一双并不算宽厚的手伸在他眼前,似乎想拉他起身。
透过陆渊冷白的指节, 顾倾绝看见了阴沉沉的天空。
云卷云舒,风来云散。
原来他也没有什么不同。
玉树盈阶到坠落污泥,也就片刻之间。
可是他不服啊!
血腥气咬在他的口间,顾倾绝想大声怒吼再比一场,但看着那张还带着稚气的少年脸庞,他突然意识到在这个时候,大喊大闹,更像是输不起。
于是他在这之后,日复一日找着九苍城的线索。
九苍城是一座浮空之城,传闻是仙山遗址,位置神出鬼没,飘忽不定。
终于苍天不负,顾倾绝寻到了九苍城,一路闯至陆渊面前。
他依旧记得很清楚,当时陆渊在好声好气地跟一个小孩说着话,他本以为陆渊这种人天资无双,冷心冷情的人,对什么都该是不屑一顾的样子。
他记得更清楚的是,那滔天的怒气裹挟着回荡空中的爆裂巨响,是他从未见过的实力。
他心服口服了。
顾倾绝再次回到风从阁后,总觉得师尊看他的眼神不一样了,似乎在哀叹伤仲永。而师兄弟们的目光,更是让他如芒在背。可当他恼羞成怒抓住一个师弟询问时,对方茫然又不似作假。
“你说什么?……之前擂台比试?噢,你输给陆少君的那场。”
“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输给他是正常的。”
“师兄,你可依旧是我们风从阁这一代佼佼者呢。”
正常的,多合理啊。
只因为对方是陆渊,这一切就合理了。
我也是天之骄子啊!凭什么,陆渊这般年纪就可以将他踩在脚下。
凭什么!
……多不公平啊。
师弟的最后一句夸赞,在他听来,更像是一句嘲讽。
于是,不甘如跗骨之蛆,浓瘴遮灵台。
心魔陡生。
陆渊瞧着顾倾绝在心障中挣扎的样子,显然有几分困惑。
怎么回事?
自己上辈子干了什么天怨人怒的事情。
他仔细回想一番,如果没有记错,他统共只见过对方两次。
就是这两次见面都不是什么美妙的事情罢了。
接着陆渊得出一个结论,对方不是很挨揍,而且心态脆弱地就像一只被暴晒发黄的纸,轻轻一戳就四分五裂了。
但是他脸色肃杀,态度不好的原因并非顾倾绝想要置他于死地。
只是因为对方诡称他为邪修。
在这个世界普通人和修真者的区别,是能否抓取到世间上仅存的灵气。
修真界有一本书籍名为《大衍通天录》,这是入门的法术,相当于修炼的基石。
这本书被发现的时候是篆刻在石头上的,数十个石头上的字被整理拓印下来,却始终无法确定这些字的阅读顺序。
最后经过一些人的修炼实践,逐渐确定形成了《大衍通天录》。
但有的修真者不认同,他们认为前人解读有误。《大衍通天录》完全解读反了,他们便将这本书从最后一页进行倒转修炼,形成了自己的修炼基石,却不想惊奇发现此法修炼效果卓群。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也是这群使用倒转心法的人被称为邪修的原因。
他们使用这种心法时,便会无意识地吸收周围一切物质的生气。
植木凋零,繁花枯萎,甚至……生灵涂炭。
陆渊面色阴晴不定,他接受堂堂正正的挑战,但绝不容忍任何的污蔑。
也许顾倾绝此前是块蒙尘的玉璧,当下在陆渊看来也不过是块朽木。
陆渊并未犹豫,直接挥出一掌。
这是第三次的兵戎相见。
只不过这一次陆渊甚至没有使用他的横刀。
顾倾绝像被一脚踹出去几丈远,他捂住胸口,口鼻出血,好在脱离心障,人倒是回过神来了。
“你……”顾倾绝经脉灵力紊乱,搅得鲜血涌出不止。
陆渊冷眼瞧着他,“现在清醒了?”
顾倾绝站了起来,表情还在做梦一样,“陆少君……你回来了?”
他表情萧索,仿佛瞬间老了数十岁。
果然是痴傻了。
陆渊眉尾一扬。
自从他的父母逝于一场除祟任务中,亲自执掌九苍城以后,就已经很久没有听过少君这个称呼了。
陆渊:“……”
本来还想问他点事情,还是算了。看着就挺神经的。
“凤池宗要来人了。”
陵川渡不知何时靠了过来,他盯着周围众人,压低声音说道。
陆渊淡淡垂下眼睫,“你的手还好么?”
陵川渡手掌蜷缩了一下,不动声色道:“永宁殿里那个女术士,身形鬼魅,修为难测。可惜叫她跑了。”
他不想在陆渊面前显得自己无能。
其实那个女子实力不俗,论真要硬碰硬,他也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的警备。
陆渊看着陵川渡狠戾的神色,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是问你痛不痛。”
他师弟才是块真木头吧。陆渊无言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