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暖暖的,凌悦分外珍惜此刻的时光,她如同前世那般开导对方:“你成为地玄就不想保护小姐了?”
春桃顿时急了:“奴婢不是那个意思。”
凌悦见小丫头要炸毛也不准备逗弄,只是平静说着:“当朝最厉害的人是谁?”
春桃不假思索:“长公主。”
凌悦眼里的笑意更深了,她继续提问:“那么长公主是天干吗?”
春桃脸色一变,支支吾吾道:“是地玄。”
凌悦知道效果已到,她坐回床上笑。
春桃没被完全说服,她收了碗又取出烧伤药给凌悦涂抹,带着一点点不服气嘀咕:“那可是长公主,哪是我能比的。”
凌悦将她的抱怨听了进去,她纵横沙场那么多年从未惧怕敌人的刀兵,可她怕长公主。
容朝建立才几十年,先祖皇帝死得突然没有立储,长公主以血腥手段屠了十余位手足,只留下年纪尚幼的皇子公主当成傀儡。
可朝中总有不安分之人教唆当朝皇帝,傀儡一旦离心就会被长公主清理,连同那背后教唆之人都不会放过,自此无人再敢有异心。
为了扶持陆薇莹上位,凌悦硬着头皮与长公主周旋,好几次差点命都没了,好在她运气不错,总能在关键时刻逃脱。
想起那人清丽含笑的面容,凌悦拢了拢自己的衣衫。
这一世她不会再帮陆薇莹,她只想做自己的大将军顺便复仇。
所以,长公主什么的,就忘掉吧……
第002章 睡梦
府内到处悬挂的红灯笼驱散了雪带来的寒意,凌复领着一众奴仆站在门口,那张刚毅的脸上少有的展露出几分柔情。
凌悦站在父亲的身后,她仔细瞧着对方的背影不自觉又忆起前世,前世的凌复在嫡姐自刎后便失了斗志,郁郁寡欢下他死在了敌人的箭矢之下,后来她接替了父亲的职位,在三个月的时间里就将敌军逼退。
收回目光,凌悦对于这个父亲没有多少感情。
雪色铺就的天地中,马蹄渐近,银铃轻响,首先看到的是身着盔甲的士兵,他们将一辆简朴的马车护在中间,那银铃声便是从马脖子上挂着的铃铛发出。
临近府门,全副武装的士兵有序分成两个方向列阵,让马车停在府门口。
一双手轻巧撩开车帘,一个佩剑高马尾的黑衣侍女利落下车,随后又向车里伸出手。
再次看到嫡姐还是很高兴的,虽说深受宠爱,可这位并不娇气,骨子是非常骄傲的,只是她们两人不太亲近。
凌雅被扶着下了车,她这一路都未吹风,马车里边也是垫上了毛皮,如今这一下车就被冷风给招待了一下,忍不住掩面咳嗽了起来。
凌复早就迎了上去,见爱女不适,不悦吩咐道:“快扶小姐进屋。”
一群人手忙脚乱拥着凌雅进了府,混乱时有人推了凌悦一把好在被春桃扶住,随后这本来乌压压一片只剩下凌悦和她的小丫鬟春桃。
就算未曾看淡生死,凌悦也不会为此事烦闷,可春桃这小丫头就是沉不住气,她心疼自己主子就这样被忽视。
“就咳嗽而已,紧张成这样。”
凌悦见她口无遮拦伸手捂住她的嘴巴眼神警告了一下,如此春桃才老实下来。
府里因为大小姐的归来乱成一团,凌悦穿过那些热闹,乖巧缩回了自己的天地里。
她坐在床上,思考着前世的此刻发生了什么。
根据记忆,在这之后长公主听闻凌将军爱女回府专门传召他们一家入宫,而就是这一次她邂逅了正被宫女殴打的陆薇莹,本不爱出头的她一时心软将人救下。
再后来陆薇莹为了报恩不断与她联系,本来也没有什么,可后来发生了很多事,陆薇莹不止一次用性命保护她,于是从未受过人关怀的她觉得和对方在一起也不错。
可一只脚踏进去另一只就会紧跟着进去,最后她抛弃了自己低调处世的生存法则,奋然跃入皇权争斗的漩涡里,这一跳就是十三年。
凌悦眯了眼睛,藏住眼底的血海深仇,她倒是已经等不及和陆薇莹再会。
将军府书房内,凌雅躺在那铺满兽皮的躺椅上,黑色的毛皮映衬着她那张脸更加苍白,像是一具精美的瓷器,只需稍稍用力,白瓷表面就会产生裂纹。
茶香袅袅隔绝在父女两人之间,凌复眼里是藏不住的心疼。
这个女儿最是像她,只是没想到连体弱多病都像了个十成十,他寻遍名医却无任何办法,只好将人好生将养着,祈求对方的寿命尽可能长久些。
余光轻瞥,凌雅感受到父亲关切的眼神,她笑笑:“生死有命,父亲不必忧心。”
凌复只是摇头,他将桌案上的茶杯推远些,叹声:“还是得去求长公主,以她的手段必能找到那名脾气古怪的神医。”
长公主这个名字让凌雅愣神一瞬,皱着眉头斩钉截铁地说:“父亲三思,长公主乖戾无常,一个不慎会给全府带来杀身之祸,这太冒险。”
光是想起这个t人凌复都觉得手脚冰凉,他这个大将军战功赫赫,寻常人对他动手都要考虑考虑影响,可那个疯女人根本不在意,她将人杀了后能够迅速找到一个人代替,且能力还要比上一位强上不少。
这人也非常记仇,不近男色也不近女色,但她生得貌美便有不少勇士打她的主意,最有名的一次就是邻国皇子借着身份对她出言不逊口吐秽语,长公主直接就将人斩杀,且亲自带兵破了对方的都城。
现在那个国家的皇室还在当奴仆做最累的苦力活,长公主有事没事就去看看,若是有人偷懒她就随手抽上一鞭。
凌复想得越多就感觉自己腿抖得越厉害,他悄悄按住自己的腿,抬手擦擦头上的冷汗,可抬头看到女儿苍白的脸,又觉得这个险必须去冒。
暗暗下定决心后,凌复思索着该如何与长公主见上一面,可是长公主行踪不定,想要找到她的可能性并不大,这一下就使她犯了难。
若不是凌雅的身体越来越差,眼瞅着就快没几年活头,凌复绝不会将主意打到长公主身上去。
正在她苦思冥想时,外头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随即书房的门被扣响,门外传来小厮气喘吁吁的禀告:“报告将军,孙公公带来了皇上的旨意,说是让您携大小姐二小姐进宫面圣。孙公公说这一次长公主也在。”
凌复一喜,这简直就是瞌睡了有人帮送枕头,她牵着女儿外出谢恩。
凌悦跪在父亲身后,她一直都是这样安静,让人容易忽视了去,如今静静跪在一旁看着府上百态。
看着凌复与孙公公互相客套,凌悦心中的大石落了地,她对重生这件事还是抱有几分警惕,如今发生的一切与前世一般无二,这样的结果最好。
可竟然她能重生的话,那么另外的人会不会也重生呢?
她想得入迷,不自觉挺直了脊背,这是前世带来的习惯,可在这时却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凌雅看着皱眉沉思的妹妹,在对方脸上看到了几分英姿飒爽,她自然惊异,她年时都会回家,而这个妹妹总是躲在远处低着头,以致于她都记不得对方的样子,如今仔细观察,倒也出落得英气。
凌雅有些羡慕,不由得起了些亲近的意思,于是她主动唤起凌悦的名字:“悦儿在想什么?”
突然而来的声音吓到了凌悦,看着突然关心自己的姐姐,凌悦有些困惑,因为这一幕并未在前世中出现过,上一世的凌雅只有在死前才正眼看过她,难不成对方也重生了?
可若是重生,她也不必与自己打好关系。
压下心底的万千疑问,凌悦低下头,十分有分寸:“悦儿未曾入过宫所以有些惶恐。”
这个理由太完美,凌雅直接便信了,她看着妹妹头上的饰品那么少,于是随手拔下头上的金簪塞到凌悦手中,笑得温婉:“不怕,明日你跟在我身后便是。”
凌悦愣愣道谢,可手里的金簪实在是太贵重些,她伸手就要推辞,对方却先咳了起来。
于是一群下人手忙脚乱地扶着凌雅往屋里去,于是这份热闹远去,又只剩下春桃和她呆在原地。
金簪有些沉,其上用金丝掐成的燕子嘴里叼了一颗红色的宝石。
凌悦对这些金银器物不感兴趣,但嫡姐手上的东西就没有差的,只是这簪子她眼熟得紧,前世陆薇莹的妆匣就有这簪,但对方从不佩戴,偶尔拿出来细细擦拭。
当年面对嫡姐会故意低头,自然注意不到嫡姐的首饰,只听得嫡姐不慎将自己的金簪遗落在皇宫内,皇宫自然不能随意出入,这事只能作罢。
看着手中的金簪,凌悦冷笑一声,其实这一切都是那么明显,只是她不仅眼盲心也盲,不愿意留心罢了。
从头到尾都是演戏,陆薇莹那家伙从一开始爱的人就是她的嫡姐凌雅。
春桃有些不好意思,她尴尬说道:“大小姐其实人还挺好。”
小丫头虽然单纯,但是这一次她没想错,凌雅她确实不错。能为了战局放弃自己生命的人又能坏到哪里去,只是身子不好太过受限,要不然也该是一代名将。
回到房间后凌悦又盯着簪子看了一会儿,随后将其锁进妆匣好好存放起来。
临窗而望,墙边的梅花开得正盛,凌悦起了玩心,她出了门站在梅花下,缕缕清香混着冬日的冷意让凌悦不自觉眯了眼睛,只是看多了大片大片的白眼睛开始疼痛。
凌悦十分珍惜自己的眼睛,立马就钻回了屋里。
天色慢慢暗了起来,想着明天可能会发生的事,凌悦决定先养好自己的精神。
简单洗漱之后她便躺上了床,或许是因为思虑太多,她很快就疲倦,慢慢入了梦乡。
意识模糊间,凌悦看到了自己的墓碑,坟墓已旧,坟上的杂草却带着春天的新意。
梅香清冷,有人从远方来为她斟上一碗清酒倒于墓前。
无言的悲伤压得人喘不过气,凌悦看不清白衣人的面容,只是根据身形来看对方该是一位女子。
记忆中似乎没有这样一位故人。
凌悦想要凑近,可越是凑近就越是被一股力量推远,于是她不敢再乱动,只是远远看着在为自己悲伤的女子。
女子没有说话,只是放下手中的酒杯,又从袖中掏出一支笛子凑到唇边。
笛声凄怆,带着无尽的愤怒和懊悔,以及藏在其下的深深思念。
第003章 再次
次日,凌复一早就准备好车马在宫门外等候。
凌悦站在嫡姐身后,她低着头神色疲倦,昨日的梦搅得她不安宁,被惊醒后再难入梦,于是她一整晚都睁着眼睛。
其实她的身体也没那么糟糕,毕竟她有偷偷练武,可她旧病未愈本是不能熬夜,才会如此憔悴。
宫门威严,凌悦微微眯了眼,那扇宫门中藏着她那位仇人。拳头握紧身躯也忍不住轻轻颤抖,凌悦分不清自己是兴奋还是愤怒又或者说两者都有,但那绝对不是爱。
“害怕吗?”
如清泉般温柔的女声将她拉回现实,没有毒酒没有烈火,只有嫡姐那张含着笑意的清丽脸颊,对方的脸藏在兜帽里,冷风似乎格外眷恋她美丽的容颜,将她苍白的面容吹出一抹不正常的红。
前世对方惨死的一幕在脑中闪过,鲜血染红了冰冷的刀刃,而她跟嫡姐相隔太远,只能看她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裙,她嘴唇开合似在说些什么,可凌悦听不见,只有刺骨的寒风在耳边呼啸带走了她所有的神智。
凌雅见自己这妹妹瘦弱得可怜,忍不住拉过对方的手安慰:“不要怕,跟着我。”
可对方还是那样直愣愣盯着,神魂仿佛游离体外,像是透过她在看着别的什么。
凌雅不解,只以为小丫头没见过这样的场面被吓懵了,笑着打趣:“嫡姐有这样好看?”
凌悦摇摇头,她看着病歪歪但还能笑能跑的嫡姐,万千思绪滑过,最后只是一句:“嫡姐生得美。”
这样夸赞的话在不少人那里听过,凌雅并不在乎外表,可不知为何,被这妹妹夸奖会有种特别的喜悦,她伸出手将对方习惯性低着的头抬起,可这样一来她才发现妹妹比她高。
内心微诧,又仔细端详起妹妹面容来,柳眉杏眼微带病容,方才低头望不真切,如今那双眼睛直直看着你,总感觉带着些威严,让人忽视了那份娇美不敢冒犯了去。
若是没记错,这妹妹已经十八岁了,早该成家才是,可长幼有序,嫡姐未成家她自然不能越到前头去。
凌雅有些抱歉:“妹妹可有欢喜的人,若是有的话姐姐同父亲说上一说,可不能耽误了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