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见云栗揉眼睛一副困顿模样,她将小栗子抱起,又从秋菱话中猜出对方是长公主叫来的。
什么叫做死性不改,青鸟这人就能完美诠释。
她不但不知错,还想赶紧回去观看后续,乐呵呵道:“长公主她哪里生气了!长公主她开心着呢!”
睡得正迷糊的云栗含糊问:“娘亲,为什么?”
青鸟捏捏她的脸蛋,随即恶狠狠道:“赶紧睡,睡醒了娘亲再来和你算账!竟然背着我习武。”
云栗有些委屈:“我只是想保护娘亲。”
青鸟手一顿,语气又变得温柔:“嗯,娘亲知道。”
夜越来越深,青鸟走在回去的路上,怀里的小栗子已经睡着。
看着对方安静的模样,青鸟越过怀中的她看着被灯笼照亮的路。
突然轻叹一声,青鸟低头抵住小栗子的额头,感受着年轻生命的呼吸与心跳。
“可是,娘亲害怕。”
第059章 幻觉
凌悦回到养性殿后心里还是一直平静不下来, 她没想到前世的那些苦痛还比不得今日她撒谎带来的慌乱感。
不知不觉间她好像十分在意长公主的想法。
在房中转圈踱步,又在书架旁停下,她将手放在书架上, 然后将额头抵在手背上又开始懊恼起来。
“怎么能说出那种话呢?”
凌悦觉得自己的谎言给长公主带来了麻烦, 虽然她打算同长公主承认错误,但还是惧怕坦白后长公主的态度。
光是猜测之后的发展就让她心力憔悴,忍不住再次叹息。
疲惫抬头却见书架上一本书斜立着, 从她的角度来看能看到书名, 那是一本叫做《鹏州怪志》的书。
鹏州?那不正是母亲的家乡。
道德感让凌悦犹豫, 随意翻阅这个行为很是无礼, 可她又十分好奇, 手伸出去在那书前又停顿。
她收回手, “不可。”
凌悦又坐回自己该坐的地方, 耳朵一动听见夜色中传来的轻微细响,她熟知这脚步声不由将脊背挺直。
一双白色绣花鞋踏入殿中, 随即便是一声轻笑:“怎么在这里?”
凌悦的房间本在偏殿,长公主故意这样一问, 其实她什么都知道。
虽然在心中演练千百遍, 可等人真正到了面前凌悦还是紧张得不能说话,她的视线一直跟着那双绣花鞋走根本就不敢往上看长公主的脸。
闭上眼睛,凌悦深呼吸一口,再睁开时眼中满是坚定,她开口道:“臣有罪, 请殿下责罚!”
说出来了!还是说出来了!
开了头之后凌悦反而没那么紧张了,不等长公主回答她就起身走到一侧, 随之跪倒在地:“臣冒犯了殿下,为了一己私欲谎称自己是。”
她卡了一下, 还是觉得难以启齿,又把头一低,像一只要把头埋进土里的鸵鸟。
长公主看着趴在地上的她,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是什么?”
凌悦没法看见对方脸上戏谑的笑意,若是勇敢一些她就会发现,长公主又像平常那样在逗弄她。
她纠结许久,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脸上,滚烫的温度让她根本不能忽视,做好心理准备后咬牙坦白:“是您的夫人。”
说出来后凌悦将额头紧贴着地面,她能听到自己怦怦乱跳的心跳声,紧张的同时又有终于说出来的轻松感。
她又听到了那熟悉的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到了她的面前。
凌悦的心跳得更快了,她见过前世的长公主处罚别人,马鞭一挥便是皮开肉绽,在凄厉的惨叫声中长公主的脸还是那样毫无波澜。
长公主抬眸与她对视,凌悦心下略微慌乱,她拼命攥紧手中缰绳来平复心中的不安。
但那时的长公主对她没兴趣,只是再次扬起马鞭就要抽向地上那惨叫着翻滚的人。
当时陆薇莹也在场,她被吓到躲在凌悦身后,又颤抖着声音说:“我那仆人并未招惹她。”
凌悦太过相信陆薇莹,她策马上前在那第二鞭落下前抓住长公主的鞭子。
顶着对方冷漠的眼神,凌悦硬着头皮直视回去,声音严肃:“殿下何故如此为难。”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长公主看了远处的陆薇莹一眼,突然问出了与此事无关的问题:“你这样信她?”
凌悦一愣,反应了一下才知道对方所指的是陆薇莹。
还不等她回答,手中的鞭子就被人大力一抽,凌悦一时不察差点被拉下马,迫于无奈她松开手中鞭子之后努力稳住自己。
紧接着凌悦看见长公主扬手,似乎要向她抽过来。
逆光下,对方高举着手,眼神冷漠,被这样的眼神注意着,似乎在她眼里众生皆是蝼蚁。
“啪!”“啊!长公主饶命!”
清脆的鞭声落下,凌悦毫发无损,鞭子从她的耳畔擦过又落在那站起的仆人身上。
凌悦只觉得从脚底升起一股凉意一直冲到天灵盖,她生不出半点愤怒。
她听见长公主毫无温度的嗓音,“凌悦,不要以为人人都是你,我待你已足够宽容。”
“不要得寸进尺。”
那火辣的鞭子仿佛抽到了现在的凌悦身上,对比前世,今生的长公主是温柔到仿佛换了一个人。
可是今日之事会惹她生气吧?毕竟她们只是单纯的利益交换关系,而她却对长公主有所觊觎,这也算得上是一种得寸进尺。
正在她不安时,一只微凉的手挑起她的下巴,眉头轻挑,轻笑着:“怎么?你这么想当我的夫人?”
前世今生交错,明明是同一张脸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凌悦后知后觉自己好像是被戏弄了。
但这次她却没有被戏弄的愤怒,在观察到对方没有任何生气的迹象时小心询问:“殿下不生我的气吗?”
凌悦这样的反应倒是挺没意思的,长公主抬起另一只手抚上了她的额头,她在地上贴得太紧,那一处自是红的。
本意是安慰的意思,可不知为何手逐渐向下,最后落在凌悦的眼角。
心突然钝痛,视线也有轻微的模糊,面前的凌悦突然换了模样,脸还是那张脸,只是紧闭着双眼。
那双眼睛慢慢睁开却是涣散的。
还没等她看仔细些,眼前的凌悦又变回了那个光鲜的凌悦,对方的眼睛很漂亮,在烛光里呈现着淡淡的琥珀色。
她伸手轻轻覆住了这双好看的眼睛,然后自己也闭了眼睛,心底涌现的悲伤无法忽视,同时还感到一阵又一阵的害怕。
可是她在害怕什么?长公主完全不明白。
凌悦忍不住眨眼,她不知道长公主想要干什么,轻声道:“殿下。”
似从梦中惊醒,长公主松开自己的手,她突然感到异常疲倦,明明室内没点那熏香来着。
她坐了回去,用手撑着脸,声音疲惫:“你之事我已知晓,不过小事,且先回去睡吧。”
没想到此事就这样轻轻揭过,凌悦不明白,但见长公主乏了也不忍打扰,于是起身告退:“臣告退。”
凌悦转身的瞬间,长公主又朝她看去,在她眼中漫漫长夜换成了飞扬的黄沙,凌悦的宫裙换了银铠,对方隐入黄沙中背影决绝。
长公主伸出手想要呼喊,可哪有什么黄沙,只有深沉的夜色。
她缩回手,随后站起身拿了那本《鹏州怪志》。
翻到对应的地方看了一眼,可这只是简单介t绍了重生的故事,至于故事中的秘法没有具体的解释。
将书本合上,长公主又冷了脸看向门口,那处鬼鬼祟祟探出一个头来,自然是青鸟无疑。
长公主冷哼一声:“夜风吹完了?”
青鸟自知藏不了,她大摇大摆地走进来,毫不客气坐在长公主对面,调笑着说:“怎么这个表情?你不该高兴吗?”
说完又看向桌上的《鹏州怪志》,她脸色一变,换了一副严肃模样:“最近,有没有出现什么幻视幻听之类的情况?”
长公主冷冷瞅了她一眼,明明眼前这个人什么都知道却是什么都不说,让她一个人在这里困惑。
但对方不说估计也有不得已的理由,长公主将书推至一边,“怎么?你也有?”
这算是变相回答了青鸟的问题。
青鸟摇头否认:“我自然没有,伸出手来。”
长公主将手臂放在对方准备的小枕头上,看着对方把脉。
不一会儿青鸟缩回自己的手,脸上不自觉带了喜色:“恭喜啊,身体越来越好了,可以让世界感受痛苦了。”
长公主只觉得对方神神叨叨,冷着脸说:“莫名其妙。”
不过对方说得也没错,她对这个世界确实没什么好感。
看着青鸟在收拾东西,长公主随意问了一句:“小栗子睡着了?”
青鸟点点头,随即开始兴师问罪,“是不是你教她武功的?”
长公主一点也不慌乱,她面不改色心不跳,十分正经地回答:“她天赋异禀,只是看着我们练武就学会。”
青鸟气得牙痒痒,可她又不敢发作,只能无奈叹息:“不能再教她了。”
长公主可不会上她的套,于是继续否认:“与我无关,而且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排斥?”
说是为了远离争端,可现在她们就在争端之中,这些就无所谓了不是吗?
青鸟无奈笑了一声,她看着长公主的眼睛,突然来了一句:“因为我和你一样是胆小鬼。”
长公主从来还没被人这样形容过,但青鸟这样说可能与她的前世有关。
青鸟的脸变得很是憔悴,似乎有许多心事压在她的心头,她也问了同样的问题:“你有害怕的东西吗?”
这次长公主回答得很快,她直接道:“自然没有。”
“不,你有。”
长公主十分讨厌这种感觉,这种被人卖关子的感觉。
不知不觉间她的脸色越来越臭,青鸟却没像往常那样害怕。
她自顾自说着,似乎坠入了一场无法醒来的梦魇中,“我也有,我害怕有人对我说‘我不想死’。”
对方的表情太过痛苦,长公主不自觉原谅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