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身体无法承受这种巨大的信息量冲击。所以我现在收敛了许多,不在无时无刻的分析周围的一切。
中原中也的目光在我试图哄花子小姐的时候,近乎是钉在我身体上,可以扎进皮肉一样。
但这是我需要让他看到的。
我提醒他,他需要时时刻刻注意别被我的亲近所蒙骗,提醒他我其实本质从未变过。
年少时说过的话,是需要负起责任来的,不是 可以随意忘记的,而他现在,只有赢这一条出路。
一个上午的时间,我将他不知道的这几年,我的变化展现给他看了。
他和芥川都跟在我身后,看着我很熟练的跟我的顾客们友好相处。
.
“我天生就是一个工具。”
中原中也想起以前的时候,那时候的白濑与现在的白濑区别很大。他对于人是从始至终的俯视与游离,脸上的细微表情都是在诠释什么是旁观者的冷漠与隔阂。
但是,他也可以轻而易举的成为他和小羊间唯一的纽带。
沉默寡言,还有一些疏离的温柔。
这是小羊那边对他的印象。
公正者,旁观者,追随者。
这其中没有他半点自我的影子。
而在中原中也的印象里,比这些表层印象更为深刻的是他的本性。
说他情感表达扭曲和不通人情是不正确的说法。在他的世界里,他有一套自我的评判价值的标准,主观性极其浓厚,所有扭曲的表达,都是他清醒的意志的阐述。
他可以清楚的表达出自己的喜好,他喜爱着中原中也的力量,而对中原中也这个个体,情绪十分微妙。
他对自己的认知与定位清晰到令人愕然的地步,甚至能够语气轻松的说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话语,轻松的剥夺了自己身为人的权利,“我只是一个难以猜测的东西而已。”
中原中也是“羊”之王,他是羊之王身后的影子,对于信息的分析非常拿手,常常因为过度分析而导致自己头疼欲裂。
做出过痛到无法忍受时,沉默着,一头撞在了墙上,让自己陷入强制性晕厥的状态。当然,头上也是一片鲜血淋漓。
连浅灰色的眼睛都被血晕成了猩红。
中原中也很多时候不得不盯着他,以确保他不会因为太过能忍耐痛苦,面上表情毫无异样的撞在墙上,这种伤害自己的事情发生。
“你这混蛋。”
连骂白濑的语气中原中也都能感觉出来其中的虚弱感。
中原中也对白濑束手无策。
因为白濑对自己的伤势都有过计算,确保自己可以陷入昏厥,但只要有简单的医疗处理就可以活下去。
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每一步都是为了达到什么样的目的,他的求生欲望比想象中的要强很多。就算是因为计算力而想要将自己的脑袋砍掉避免那种疼痛时,他也是一副“我已经计算过了”的样子,胸有成竹的,“中也,你控制一下重力,这次我需要昏睡八个小时才能避开最疼痛的时候。”
“……没有别的办法吗?”
“你在说什么,中也?”
“我说,白濑,你难道不会有别的办法吗?”
“有啊,但是现在并不允许。”
“我可以死在昏迷的时候,不会死在清醒的时候。而且,我并不信任你,中也。”
“我并不信任你。”
这对白濑来说很正常。所有相信他的举动,都只是因为很简单的一个理由“识时务”。中原中也手里握着的一张好牌,让长时间忘记吃饭,导致营养不良的白濑保持着一副乖顺的表情。
所以他可以毫无顾忌的谈论自己的本质,并且保持着一如既往的诚实,可以说出来让中原中也将他砸进地里的话来。
这么一个无可救药的人,自己也认为他无可救药,并且对自己被别人拯救一事没有任何期望。
在一个处理任务的现场,贴着墙的白濑在尘土飞扬里敷衍的为中原中也鼓了鼓掌,“又拆了一个房子,好棒,中也。”
“不是你让我踢这里的承重墙吗?!”
“对。所以说中也很棒啊,这个建筑用的可是特殊制造的材料,能够防炸*弹的。”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将一小块墙的碎片捧在手里,指着里面的材料告诉他,“就这一块,你看看,多厚啊。”
里面夹着特殊钢材,还有防止异能力者强行突破的措施。按理来讲,安全性应该是很高的。
目标的异能力对加固墙体很有用,还能通过通电的墙面让直接触碰的异能力者触电。虽说布置有些简陋,但已经是他能拿出来最好的了。谁知道,一个照面,就碎成渣了。
白濑让中原中也踢的地方正是这种墙体的薄弱处,因为塞着总电线,一个石头踹下去,布置全废。破开的洞口正好可以让他们进去。
这种时候,中原中也体验到白濑那种诡异的强迫症,破开的洞口碎出来的样子刚刚好能让两个人通过,还有了拱门的形状。
他总是能够用最快的速度计算出这种东西。
虽然最后这个强迫症会让这个强迫症产物变成碎渣,但是,这应该是白濑身上真切的,有一点孩子气的地方。
其他的行为,他一本正经的说是求生演练。被他演练的对象,中原中也:“确定不是在求死吗?”
“不是,如果一心求死的话,我和中也的关系绝对不会这样的。我会跟中也的关系非常好,中也不会发现我的本性,然后,我会背叛。”
“像是杀死小羊,捅中也刀,或者让中也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只能杀了我才能解脱。”
“现在的中也,是自由的。”
“这叫哪门子的自由?”
“思考的自由。”
中原中也那天是将白濑硬生生用异能力拖回去的,让他漂浮,脚不沾地。白濑很讨厌这样的感觉。
“轻飘飘的,随时都可以从空中坠落,然后粉身碎骨。”
“你说点好听的我就放你下来。”
“……幼稚。”
中原中也和白濑的关系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这样。一个不会被黑泥拖下去,一个肆无忌惮的将自己内里的黑泥倒出来给他看。
他曾经拎着白濑去找过他的过去,而被拎着的那位肆无忌惮的笑了出声,让他额头上冒出了青筋,真的很想打白濑一顿。
“中也,过去这种东西,我并不需要。”
“作为人,需要一个完整的过去。”
“真可爱啊,到现在还没放弃我这种烂人。如果不是我没办法收容中也的异能力,现在的话,中也应该就会变成我的标本了。这样的话,也要拉我?”
白濑浅灰色的眼睛里映进去了夕阳的颜色,因而瞳仁蒙上了浅薄的红色。他的眼睛里可以上演一场冷酷仙境,其中凝固着的都是让人毫无期待的东西。
“我是一个无论多少期待都不能改变的固执的人。中也,你是在白做功。”
“谁让你让我看到了!”中原中也真的像用重力让这个脑子不清楚的人闭嘴,“看到了我总会想做点什么。”
拎着的这个家伙是一个无可救药的人。
无可救药的并不是他的迷茫。
他从不迷茫,也不会给任何人希望。在希望诞生的时候,他就会敏锐的投之目光,将希望全部戳破,告诉他人事实。
他并不是感情表达障碍。
他知道人类的感情,但并不妨碍他做出没有感情的事情。
他知道什么珍贵什么是不道德什么是正确,他可以为了正确而牺牲掉珍贵与道德。
他活的清楚明白。
倒显得中原中也在自欺欺人。
他眼神清透,目光坚定,确定了就会一直往前走。
中原中也想要将这个人拉回来,几乎是没有可能的事。
他们对对方都很了解。
现在这种情况,说不定已经在这家伙的脑中有了草稿。
中原中也停下了脚步,“我想要揍你。”
“可以啊。反正我现在打不过你。”
就很气。
这个家伙脸上这种表情,就很让人生气。
只要他的目标达成了,那么他事后会怎么样都不在意。无论是落到别人手里遭受折磨,还是被他揍,只要能活下去,他什么都不在意。
中原中也想过最狠的一句话在嘴里卡了很久,最后只是变成了叹气声,“你别以为所有人都是我啊。”
白濑这次很听话,说的话也一如既往的气人,他点了点头,深有同感,“是啊。中也这种被欺负还不还手的死敌,真的只有一个。”
“……”
“………”
“白濑,你闭嘴。”
有气无力。
收回那句他知道情感的话,这家伙根本是分不清朋友和死敌的区别。虽然……他们这种约定了互相杀死对方的朋友 实在是很少见就是了。
不过,有这家伙在,朋友最后发展成什么古怪的关系都很正常。
年纪轻轻,刚出生没两年的中原中也感觉自己真的成了操心老妈子,而白濑就是一个叛逆期孩子。
“白濑,你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很无聊,全是数据。看一眼就可以知道中也你用的洗发水牌子,还知道中也你现在穿的童装用什么材料做成的。”
……
“你真的……是想活着吗?”
“我的目标从来都是活着。至于为什么会对中也这样,是因为对力量求而不得的心理,让我迁怒了。反正中也现在的怒气值还达不到要杀我的时候。作死不会死,那就使劲作。”
中原中也将白濑放了下来。很多次他气得不行的时候,都会表情非常平静的用那双钴蓝色的眼睛盯着白濑。
白濑非常上道的从自己的腰上取下一截绳子,将绳子的一端放在中原中也手里。就算是这种时候,他也不忘记气一气怒气槽满了的中原中也。
“没办法,你也只能在这方面找场子了。谁让我确实比你高呢。我晕过去了就拜托你拖我回去了。”
中原中也没有将白濑两条腿砍掉已经是兄弟情足够牢靠了。白濑能够全须全尾,没有晕倒的在半空中飘着,也是他放海了。
白濑这个作精恐高。中原中也将他带到高楼上的时候,他会保持着目视前方,死活不肯看向地面的姿态,如果强迫的话,就跟昆虫遇到危险一样,他会进入身体僵直,一动不动的状态。